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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回 煽风火 ...

  •   ***
      恪勤道人与岳琴大师私通这话,平素说来一定遭人打。
      ——哪怕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你也不能说出来啊!那两位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见过诋毁神的不?没见过,还是别见了;见过的,这下场你也想要吗?
      换作今日,此情此景之下,私通一说已从人心猜测跳脱到了不争事实,虽不至于挨打,到底还是不要明说的好。
      人家毕竟老江湖了。
      所以频频有人向那小兄弟送去警告的眼神。被看多了,再迟钝也会有所知觉。那小兄弟尽管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也还是乖乖闭嘴了。
      先前讨论得最热烈的几派长老,均是颇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固然是他们的意思不错,可听在耳朵里,怪别扭的。
      然而毕竟砂锅已经打破,有些本不太在意场面的人,此时更无所顾忌了。也不知哪家的年轻弟子,气血正方,把着话头直指泰嵩两派长老。
      “你泰嵩两派的元老做出这等龌龊的勾当,你们身为门人不但不加以纠正,反而帮他们掩饰。打破门规清律的代价,世人皆知一二,岂是让出区区掌门位便可姑息?何况你等不仅不为欲盖弥彰惭愧,反倒一手把他们拱成至高至上的圣人。这还像话吗!”
      确实不像话。
      所以才被遮遮掩掩地藏了二十多年。若不是此番事出突然,这二人或许会以圣人的形象死去,以圣人的身份永驻人们心中。
      一切,本该如是发展。

      泰嵩两派的长老面面相觑,也是几多尴尬。这样的问题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更何况他们压根不知道此事,也是在这一片擂台上和大家一起第一次听说,他们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只是现在他们说不知道,有几个人肯相信?所谓反蚀一把米,这样做的后果非但不能洗白,还会更加抹黑泰嵩两门的形象。
      可是,他们除了辩白还能如何?就算那是真情,在未经确认之前便予以承认,他们还如何在本门内存活?
      “少侠还请息怒。虽不指望诸位相信,可此等事宜我辈确实第一次听说。本门恪勤道人与嵩山岳琴大师私交甚好,众所周知,所以长久以来一直有恶言中伤。
      “并非是说诸位考量的方向绝无可能,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以免落入奸人的陷阱。恳请诸位给我本门与嵩山门下一定时间,我等必速速禀报掌门,还大家一个水落石出。”
      确然水落石出。只不知泰嵩二派所要的水落石出,可是众人所要的水落石出。
      “给你们时间,好让你们商议出一个足够狡猾的借口来蒙骗世人?还是让你们杀死这位靛狐兄弟,把错误的根源归结到神魔教的挑拨、靛狐的良心未泯?”
      此话一出,人心中本未熄灭的怒火燃烧得愈加猛烈,抛出的质问非难何止犀利。

      混乱之中,只有卫庄留意追寻点燃火苗的声音。可等他回头,看到的也不过一角飘飞的紫色布料。
      若他足够了解慕容止,足够了解通武馆,当知道:这样的乱局里,还会穿着一袭晃眼的紫衣招摇过市的,除了紫萱,再无第二人。可惜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紫萱几个起落便到卫庄与慕容止二人分别的界石。此时的界石边,不止慕容止在,侍书、知和、翎奇都俱全了,反倒是那个小厮没了影子。
      慕容止瞥了眼紫萱,后者满面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淡淡道:“走吧,才刚开始。”
      侍书三人皆是一脸嘲讽,用一种“你太沉不住气”的眼神看紫萱,倒也没把他惹恼。
      常有人说,个性张扬的人最是不拘小节,从侍书身上看来,好像也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何谓开始,何谓结束?谜底揭晓的这刻若还不能称为结束,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谜底只是众多谜团中的第一个?第一个谜团都已如此震惊,那最后一个谜底又该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慕容止和谢清,究竟知道着多少世人所不知的黑暗,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黑暗?凭此一生,设下迷局种种,揭开黑暗无数,他们为了什么?

      ***
      纵然卫庄不认识紫萱,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紫萱喊话,为的是撩拨一下火焰,将怒意挑到顶峰,令那生平最擅打太极的长老无以回避,无以平息。
      只是费尽心思重翻这男女间的苟且,所谓何事?最大的代价不过旧派染上污名,恪勤岳琴逐出师门,虽不算小,可于堂堂七派而言也是无足轻重。若想以此掀起飓风骇浪,只能说是痴人妄想。
      问题就在于,谢清不是痴人,慕容止也没有妄想症。
      “你说有趣不有趣,我瞧着现如今骂得最起劲的,反倒是平素与泰嵩两门最交好的五派。墙倒而推,原来所谓名门之间的友谊,也不过如是。”
      比怒骂更伤人的,是讽刺。所以在一片逆耳的骂言里,靛狐不轻不淡的几句嘲弄,比那些用内力吼出来的字眼,更来得引人。
      除却泰嵩的令五门,自不会甘心受此屈辱。本心心念念想要着转移注意,而今有人亲自送上,当然巴不得急掉火力,围攻靛狐。
      “神魔凶徒,侥幸得道,尾巴就翘上天了。纵然恪岳之事,为泰嵩两门不幸不假,你在此大揭往事,未不有挑拨的嫌疑。众人皆知,你神魔不得横行,因有我七门压制,你们自然恨不得我们出点岔子。”
      “谁又保管你们不是刻意搜刮,陈年旧事添油加醋,左右无人清楚,也无从反驳。碰巧让你抓到恪岳二人的把柄,便以为着了正道。我与你说,这只是一时。邪不胜正才是世间之理。”
      ……
      只是此时此刻,骂得越凶,也便越像被逼急而狂吠的狗。

      “我不过就事论事,你们却非推到江湖恩怨的高度不可。到底是邪不胜正,还是心中有愧,彼此心知肚明。便算是我刻意搜刮你等往事,你若不为,我又何从搜刮?
      “说我危言耸听、说我别有居心,你又何尝不是?起码凡我所述,确确凿凿;而你等扣在恪岳二位大师的罪名,可有经查证、可非妄言?分明是在落进下石,还粉饰得冠冕堂皇,不知是你七派受人尊崇太久,还是将这种习惯到了麻木?”
      靛狐这一问,问出了不少人藏在心底,一直怀疑却一直迫于种种不敢问的久疑。不论真假,敢当面质疑七派的魄力,足以叫许多人为之折服。
      然而身为七派中人,自然不会容许他区区无名小辈,挑衅他们的尊严。
      “无知鼠辈,将我等的怀疑说成扣罪,看你不过是想诽谤我们的声名。神魔邪教,终于抑制不了龌龊的心思,竟打算以这等事宜为自己正名。我且告诉你,无论江湖风雨如何翻覆,只要我七派在一日,便一日不可能纵然你胡作非为!”
      靛狐笑了,笑意很凉。如南天冻结的泉水,冰封蔓延,冷彻人心。没有人想到,一介青年也可以有这样的气势。
      不,他们其实都想到了,早在他公然揭开这隐秘之初边已想到。只是不愿承认,不想承认——自己一辈子都没有的胆子,这青年却浑然不当回事。

      “好。你既然说容不得我胡作非为,你又为何不身先士卒?当所有人都在谈恪岳之事,你等为何有意无意扯开话题?尤其被我揭穿之后,更是大张旗鼓地公开贬斥我神魔教,就好像是一刻都不想再谈泰嵩之事。
      “究竟是问心有鬼,还是要伸张正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与你辩论,左右不会有结果。我只问你,当日全英与我神魔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道我神魔有力,你等又去了何处?哪怕是一句对我们的质疑都未有过,就像是人间蒸发。
      “彼时情形对全英、对你所谓的正义极端不理,你等便做那缩头乌龟躲在角落,好像说一句话都会要了你们的命。何况要你们评理的,还不是你们的家事。这叫人不得不心生疑惑,全英一事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不能说的隐情,是不是还有连你们都牵扯到的故事。
      “可反观今日,因恪岳二人丑事爆出,注意力从全英转开。你们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责他们也好,指责我们也好,就像是希望这话题炒得越热越好,让人们的注意被新鲜吸引,你们的旧页便可顺利成章地翻过。”
      一番话,掷地有声。本心存疑虑的人们,经他此番撩拨,更是忍不住喝彩。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生根发芽指日可待。

      七派中人自然不愿事情顺着靛狐、顺着神魔教的心思发展。
      “小小年纪,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我等乱扣罪名,你又何尝不是。我且问你……”
      靛狐此刻已然势在必得,自不必枉费心神听他辩白。况且一旦容他辩白,他先前一叠声垒起的威信,不保证不会打折扣。
      “我不消与你废话。今时今日,我只问你,可敢与我对峙,可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回答我的问题。凡是你提出的问题,我都已答复与你,而我提出的问题,你无一回答。可是不敢回答?”
      “本是无中生有,又何须作答!”
      “那便是说,你无与我对峙的勇气。”
      此话一出,无人反驳。
      七派预想中的浩大声势,终也只能停留在想象里。
      大局已定。

      ***
      靛狐纵身越下看台,在将要落地之时,腰身一扭,一个翻滚弹上擂台。身形干脆利落,看客叫好连连。
      “诸位,今日有目共睹他七派的推脱。只是今日在此,到底不是主掌门户的当权者,说出的话语也不能代表门派上下的水平。昔日七派名声犹在,我也衷心希望,这些人的欠考虑只是他们自身的问题,而无关乎门派。”
      打一个巴掌,再送两个蜜枣。
      这戏唱得,何止精彩绝伦。连卫庄也看得动容。他身边的赤练白凤更是小声耳语起来。
      只听赤练说道:“这小兄弟好生厉害,看似在替七派挽回颜面,实则连他们的后路也一并断了。手段老辣得不输谢清慕容止。”
      “或许这本是他二人的手段,因着些机缘巧合,‘偏偏’叫靛狐给学去了。”白凤刻意强调那“偏偏”二字,自然是暗指所有都是谢清等的设计。
      也是,按照神魔教一贯的行事作风,虽也是极擅诡辩,终究不过在事实之上添油加醋的小伎俩,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昂,不像他们手里用得出的牌。

      本有些非议的人,听了这话,也个个心悦诚服。
      “在此,我提议。请七派的负责人给今天暂置一口气的大家一个解释,给整个江湖一个解释,一个叫人心服口服的解释。不仅对于,这些年来隐藏过错的解释,更是对最近反常举止的解释。”
      在此基础上,靛狐更是再接再厉。
      “对!请七派做出解释!我们不能盲目追从,或许已经不值得追从的,昔年名门!”
      “得到解释之前,今日之事,绝不姑息!”
      ……
      各种各样的附议,山呼云涌。有人焦头烂额,有人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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