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林》亚当的苹果

95、9.2 火种

　　我将打包好的快餐盒挂在自行车把上，空出一只手拎着老板娘送的汤。老板娘把便当递给我的时候说：“小伙子，对人家姑娘好点儿。”我微笑点点头。
　　把车停在何雨露公寓楼下打电话让她下来取，在旁边的长椅上躺着玩手机。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匆匆而过，心生狐疑：“这不是孙庆吗，他这里鬼鬼祟祟地干啥？”
　　不一会儿何雨露下楼来，我将宵夜交到她手里，何雨露说了声谢谢转身要走，我叫住她：“喂，不请我上去坐坐？”
　　何雨露说：“忙活着搬家，乱糟糟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还是等我换了新住处再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吧。”
　　“是不方便还是藏了人？”
　　“藏了个鬼。”
　　“我看见孙庆了，他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说话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看她有什么反应。
　　何雨露脸色平静地说：“看到就看到了呗，关我屁事。”
　　“他要是骚扰你的话，给我说。”
　　何雨露笑道：“为什么要给你说，给你说了又能怎样？”
　　“收拾他。”
　　“拉倒吧，你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了好。世界太危险，大晚上的别被人打劫了。”
　　我说：“顶多劫个色，要钱是没有。”
　　“哈哈，不跟你贫嘴了，拜拜。”我挥挥手目送她走进公寓大楼。
　　武胜的副领班做的不太顺溜，言不顺则名不正。起先开例会在卢旺财的唆使下勉强还站在队列前头，三两天过后，自觉缩回老位置上去了。尽管卢旺财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武胜愣是低着头装没看见闷不做声。钱跃进大摆威风高调显摆自己的存在，含沙射影地在会上指点某某某犯的错误，武胜集团人人自危心慌意乱。卢旺财见武胜丧失斗志，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束手无策，如意算盘没打成反过来打了自己一耳光。
　　散会后，武胜独自走开远离人群，换做以往肯定鞍前马后一帮人跟着他，现如今形单影只尽显落寞。我悄悄尾随过去，在三楼的过道里看见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武胜。武胜递给我一支烟说：“别人都避我不急和我保持距离，你还敢接近我？”我深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一长溜烟云。武胜点点头：“明白了，你和钱跃进情同手足，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说：“钱跃进也不想这样，你是被卢旺财利用了。”
　　武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纵然前呼后拥，我反而倒羡慕钱跃进有你和双喜这样一两个生死相依的哥们儿，比起我那一堆不靠谱的所谓兄弟，我是真心最想和你做朋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纯，但我没有在意。”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道我是内鬼，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毕竟你是从钱跃进那边过来的人嘛，我就是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地步搅出多大的风浪，本想赌一把，不过小看了你对钱跃进的忠诚度。曹操也明白徐庶不可能为他所用，他还是把徐庶抢过去。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曹操看着也高兴啊。”
　　“你这么说我越内疚。”
　　“用不着内疚，正是因为你坚持原则我才更喜欢你，若是你放弃了钱跃进真的跟了我们混，我反而看不起你。看看这帮人，加起来没你和许双喜俩人好使。”
　　我苦笑一下，关切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最近都没精打采的。”
　　“没关系，和你们无关。患难见真情，我落魄的时候你还愿意跟我说话就是莫大的安慰了。”武胜低头上台阶，我扯住他说：“别犯傻了，早些退出吧。我不是为了钱跃进说这话，你看得明白这样下去你不可能赢。卢旺财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牺牲你，让你和钱跃进窝里斗，你就愿意随他摆布吗？”
　　“我……”武胜哽了哽喉咙：“我和小曼分手了。”
　　小曼差不多是和我一起进入的金楠国际，她之前没做过公主，对KTV工作流程一窍不通，多亏武胜指点迷津，小曼逐渐手熟做事得心应手起来。两人在工作交流中掺和着交流感情，一来二去擦出火花迅速确立了关系。武胜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小曼，腻起来我们一层层往下捋鸡皮疙瘩。世事多变，不知何故金童玉女的爱情童话竟如此短命。我禁不住为他感伤，也替武胜担忧，常人怎经得起接二连三打击的摧残。
　　没多久武胜约我吃饭，喝酒时他告诉我他要离开金楠国际了，难以置信也在意料之中，我说：“不干了你去哪儿，换个场子吗？”
　　武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做夜场了，太熬人。之前认为除了做少爷别的啥也做不了，现在看来活人不会叫尿憋死，总是有出路的。你跟钱跃进说，只要他能为少爷们争取应得的平等对待，我愿意退出。”这是武胜集团最初的竞选口号，他终究倒在了自己苦心孤诣的革命道路上，他希望革命的火种继续传承下去，哪怕是要付出牺牲自我的代价。武胜最后说，金楠国际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已经对这个冷冰冰的地方死心了。我暗自惊奇，他说的这番话感同身受，和我当初离开魅力时有着惊人的相似。
　　武胜要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念着旧情的同事劝他留下来，武胜去意已决，看样子没有挽回的余地。不论怎样，武胜在金楠国际两年多时间里积攒了些交情，大伙儿打算给他送送别。
　　听说金楠国际的少爷要过来，新天地服务员的脑袋都大了，上次聚会把人家包厢弄得一团糟，光是满墙满地的酒水就要洗刷好几天。许双喜把服务部经理悄悄拉到一边塞了两包苏烟：“哥儿们，照应照应我这帮兄弟。”经理半推半就地被许双喜将香烟塞进兜里，嘿嘿笑道：“顾客是上帝，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胡迪和耐克李准时从市中心赶过来，好像说他们在那边找了新场子上班。公主也来了好几个，都是会唱会闹的职业玩家，派对气氛活跃自不必说。钱跃进和武胜坐在一起，全然没有之前的随意自然，两人自酌自饮，没有碰杯。一连喝了两杯，钱跃进摸了摸嘴唇说：“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用不着走。”
　　武胜把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叼在嘴里，说话时一抖一抖：“我要是你也会这么说，但潜意识里我已经成为你的竞争对手和威胁，一山不容二虎。回不到从前了，是吧兄弟。”
　　钱跃进笑了笑，承认武胜说的真实在理。
　　阿飞慌慌张张跑进来切掉音乐，他的举动扫了众人兴致招惹大家不满，阿飞从苏婉手中抢过麦说道：“王皓被打了。”
　　“我靠。”敞着衬衣的胡迪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义愤填膺道：“敢惹我们金楠国际的少爷，干他！”都喝了点酒，又是年轻气盛的年龄，经不起轻轻撩拨，一呼百应群愤激起。
　　“走，干他！”孙庆把裤腰带抽出来握在手里。
　　“瑟夫撒！”苏婉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我赶紧给她夺下来，这玩意儿分量沉、棱角尖利，弄不好会搞出人命的。
　　在阿飞的指引下，我们一大群人呼啦啦冲进一个包厢，乌泱泱站了满屋子。嗨得正起劲的几个人见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傻了眼，那四五个小伙儿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在他们中间躺着一个衣衫不整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张尊上前翻了翻昏迷不醒的女人黑着脸说道：“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