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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9 外婆家的竹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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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牌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莫名愤懑积压胸口,老是出错牌,自摸的饼一色居然给杠了,恨得连煽自己两个嘴巴子。两百块钱的筹码输个干净,这时天已大亮,打牌兴致全无,散伙拖着疲惫的身子各自回家。女友已经去上班了,我胡乱洗了一把脸,裹着衣服就滚上床昏昏沉沉睡去。
下午五点,闹钟把我叫醒,起身揉揉眼套上袜子鞋子又要去上班。我在完成出发前准备工作的过程中,没有和林夕说一句话。林夕坐在电脑前心神不宁地晃动着鼠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嗨,帅哥。”seven和我打招呼,我没听到。Seven在我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才把我从失神中拉回现实世界来。我捏捏睛明穴软软地说:“嗨,美女。”
Seven抱胸看着我说:“失恋了?没关系,我们家小六等着你呢。”
我没心情跟她瞎掰:“别闹。”把她推走支开。
□□息提示铃响,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紫云发过来一个笑脸。我回:“客人要买单了么?”
“不是。”
“没事瞎呼我。”
“有事,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良心发现啊。”
“我那天心情不好,冲你发火了。”
“没关系。”
“下班我请你吃饭赔罪。”
“好啊。”
无锡是座典型的不眠之城,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只有无锡人精力充沛到足够彻夜狂欢。各种酒吧和夜市可以营业至天亮,人们才余兴未了回笼休憩。欧风街是一条老资格美食街,盱眙龙虾和烧烤比较出名,对于我这条吃不惯放糖无锡菜的舌头来说,这两样还能对的上胃口。刚来无锡那会儿为久负盛名的“太湖三白”(太湖银鱼、白鱼、白虾)心神向往,尝过一次后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广告效应的当,传说中的珍馐也不过如此。也可能是我天生味蕾缺陷,尝不出世间万般好味,此生注定与美食无缘。像我这类味觉反应迟钝资质平庸的一般食客,反而觉得大排档比酒店的饭菜有味道,尤其喜爱就着冰冻啤酒吸田螺。
我们选择的这家店据说还不错,看起来倒不是很起眼。烧烤店将桌椅摆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面积很大,其中摆了有几十桌,拖线板从人腿和桌子地下纵横交错穿过,电线横七竖八架在食客头顶上连接着雨篷上吊着的灯管。地上全是竹签、纸巾、烟头和骨碌碌滚动的空酒瓶,一只脏兮兮的京巴狗——应该是烧烤店主人的宠物,正拱着鼻子在遍地垃圾里翻找骨头肉屑。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挡不住络绎不绝的食客,我有点相信传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真实性了。服务员告诉我们没有大桌子,只好拼一拼了。服务员将两张高低不一的桌子拽过来凑在一起,用黑漆麻乌的抹布将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一股脑儿横扫千军扫到地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好了,坐!”
我们不约而同拿起纸巾擦座子上残留的油渍,又各自在面前垫了厚厚一沓。我、马超、亮晶晶、立夏立秋姐妹、小轩两口子,还有紫云。七八个人把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坐满,几个人撅着屁股好半天才把摇摆不定的桌子腿儿垫稳。杂七杂八点了些东西交给烧烤师傅,叫了田螺毛豆花生和啤酒先吃喝着。热菜上来的时候,推杯换盏都喝得差不多了。点的东西只吃了一多半,一个个都喝得找不着北,买单时死活要把没吃完的退给老板,老板自然是不肯。我说这些女孩子都会唱歌,要不你点几首歌让他们唱,给我们打个折呗。老板苦笑:“唱歌就算了,打个折还是可以的,零头就免了吧。”
卞启轩竖起大拇指:“老板仗义,来,媳妇儿,必须来一个《青藏高原》。”我将小轩塞进的士,跟他女朋友说:“你们先走吧,别让他吐别人车上。”交代完毕,把他们送走。
马超说很晚了不打算回家,电瓶车也没剩多少电,打算回魅力。我骑着单车驮紫云,慢悠悠慢悠悠往回走,紫云搂着我的腰将脑袋靠在我背上。
晨曦透过纱幔薄云普照大地,倦了眠了一整夜的城市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建筑物上被浅浅的阳光照出缕缕青烟,树木尽力撑开舒展叶片,尽情享受秋风扫落之前为时不多拥抱阳光的时间。经过一整晚的自净、过滤、沉淀,运河里的水异常清澈,碧波微荡。老大爷端着鸟笼吊嗓子:“我有一段情呐,唱搜勒诸位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无锡景呀~……”
紫云说,她喜欢这样祥和温暖的早晨,都是新的干净的,特别是头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紫云说,她喜欢我悠悠地骑着车载她,如此慢节奏的生活美好得太残忍……
紫云说,她喜欢隔着背听我轻声哼唱的歌,像是在空灵的山洞里歌唱,好远又好近……
紫云说,她喜欢和我在一起,只是我们相遇的晚了些。
我知道,我天生多情,容易动情。我爱怜身边所有的女孩子,疼爱呵护她们,渴望保护她们免受伤害,这究竟是善还是罪?
我知道,我有女朋友,可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憋不住忍不了。就是我那该死的温柔蜜一样招蜂引蝶,成为夜场女孩感情屡受创伤慰藉的港湾。
我知道,我有多混蛋,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饰不了猫儿本能偷腥的念想。
我知道,要是我们相遇的早一些,你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紫云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抚摸我的胸膛:“我多想这一刻永远停留,去抛开所有烦恼的地方,带我一起去。”紫云顿了顿:“我只是想想,跟你去太奢侈了,你心里有没有这样的地方,讲一讲给我听听。”
我想了想:“我外婆家……有一片很大的竹海,连绵十几座山,一眼望去全是迎风招展的竹子。竹子长得高长的密,碧波万顷苍茫叠翠。我喜欢和我舅舅一起爬石寨,那里原是土匪山寨,建在突兀的山梁上,有很好的瞭望视野。石寨是最佳观景台,方圆几十里景色尽收眼底,一直可以看到天边群山起伏的黑色线条。往寨子上爬的时候,脚底下是厚厚一层落叶,软软的像走在棉花堆上。你要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会被坚硬拱起的竹根绊倒。早些时候这片竹海养活了我外婆一家人,外婆在山底下小河边上的水车作坊里做工,专门用泡烂的竹子做火纸。有时候还会用竹子编制各种器具拿到集市上去卖,我妈妈他们几个姐妹弟弟的学费都是靠外婆卖竹筐挣的……”
紫云不让我再说下去:“我听着难受。”
把紫云送回家,我改道回魅力,让马超开了门,在公司里歇下。
又是一夜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