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奏鸣曲》r*****n

10、第八章 艾尔

　　艾尔·巴特努力地站在摇摇晃晃的船头，一手扶着船身，一手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敌阵的情况。

　　父亲告诉过他，望远镜可是卡乔王国的特产，属于严格限制出口的物品，所以帝国方面一直没能将其应用到军队里。艾尔本以为拥有望远镜可以为联盟军队带来很大的战场优势，但直到两军短兵相接起来，艾尔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艾尔本来是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联盟一名抢滩成功的步兵的，可是那人上岸之后没跑几步就被砍成两段了，艾尔换了一个观察对象，这人运气好一些，一刀砍倒了一个帝国士兵，但也没能多走多少步，又被一位更凶狠的帝国士兵砍翻。

　　到处是战火纷飞，鲜血淋漓，艾尔觉得自己有点头晕。难怪父亲一开始死活不肯把他带上战场，战场远比艾尔想象中的残酷，甚至比艾尔心目中的地狱还要残酷。

　　“小孩子上什么战场，跟着罗杰斯和马吉，乖乖呆在河畔城！”父亲在出发前是这样对他说的。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军人，是瑟尔文联盟边境将军雷恩·巴特的副将！”艾尔当时说得多么坚决啊，然后他还不忘补上一句：“另外，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和父亲分开。”

　　于是艾尔现在就来到了这艘联盟军队的指挥船上。

　　然而他在后悔，他在竭力抑制着一种想吐的冲动。

　　“为什么文学作品中把战争形容得那么具有艺术美呢？”艾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些写小说的人分明就是有病……”

　　“艾尔，注意看，我们的火焰飞弹开始攻击了！”是父亲的声音，雷恩已显苍老的脸上永远带着一种能给身边人勇气和希望的坚毅。

　　雷恩在出战之前向艾尔解说过这种武器，这也是联盟的秘密武器之一，一种凭着燃料作动力，可以按设定路线飞行，高速冲入敌阵引发大爆炸的超远程攻击武器。艾尔还曾经觉得，拥有了这种武器的军队不可能输掉战争，然而雷恩告诉儿子：“任何战争都没有决定性的武器，能够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有人。”

　　“但我们有了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艾尔还是不能理解。

　　“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武器。火焰飞弹的制作成本太高了，也难以操控，其实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飞弹可用。这次攻击天涯堡，我们要是想取得最终胜利的话，只能靠在气势上压制着对手，火焰飞弹是提升我们士气、打击敌方心理防线的重要一环。”雷恩解释道。

　　艾尔一边回想着父亲的话，一边看着一发发飞弹像火龙一样杀向敌人。这东西太可怕了，比普通炮弹厉害上百倍。

　　飞弹果然是令帝国军队阵容涣散起来，战场上的形势开始朝着对联盟有利的方向发展了。艾尔重新举起望远镜，并在心中默默地为联盟士兵们祈祷。

　　阵阵爆炸摧毁了帝国军队的防线，甚至直接轰开了天涯堡的大门。

　　“报告将军，所有飞弹已经用光了。”

　　雷恩拍了拍自己的盔甲，说：“知道了，全军准备登陆作战！”

　　“是！”

　　雷恩对艾尔说：“我突击登陆上岸，你在后方指挥舰队。明白了么？”

　　“啊？我也要下去战斗……”艾尔吞吞吐吐地说。

　　“战斗？这是将军的命令，你在后方指挥好我们的舰队，还要准备支援登陆士兵，或者是接应登陆队伍撤退！明白了么？”雷恩恶狠狠地瞪着艾尔。

　　“啊……遵命！”

　　“注意防守，帝国军队可能会包抄过来破坏我们的船只，明白了么？还有，留意我的信号弹，如果打出红色信号，就准备接应登陆军队；如果打出白色信号，那不管任何情况，马上撤离，懂了没有？”

　　“是，将军！”艾尔领命。

　　“记住我的命令，要是违反了，我回来砍了你的头！”雷恩抛下这句话后，就率领联盟士兵开始抢滩登陆了。艾尔看到另外一艘船上的卢克也已经准备就绪，跃跃欲试。

　　而在天涯堡被炸开的大门内，帝国骑兵开始列阵出击。骑兵对步兵的攻击是致命的，艾尔想起了军事课上老师的教导，可是这次联盟渡河攻击的队伍几乎是清一色的步兵啊。艾尔不禁在心里为父亲捏了一把汗，军事课上老师还说过些什么呢？艾尔努力地回想着。

　　没等艾尔回忆起军事课的内容，联盟和帝国的大部队已经兵刃相见了。帝国的骑兵阵向着联盟的步兵方队冲杀，一时之间联盟军的阵容大乱，冲入步兵群内的骑兵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屠杀着。

　　“情况不妙啊……”艾尔着急了，他知道船上还有火炮手和弓箭手，但在两军混战的情况下，艾尔怎么敢让远程部队实施攻击呢？

　　幸好联盟军也早有准备，帝国军的马匹一匹一匹地倒下。艾尔终于想起来了，步兵们也特地配备了绊马索和长钩武器，专门针对骑兵的马来攻击，没有马的骑兵落入步兵群中，长枪发挥不了距离优势，没几下就被拿刀剑的步兵杀死。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艾尔感觉自己有点目不暇接了。正面战场上，骑兵步兵混乱地纠缠在一起，突然战地的两侧又出现了两队新的帝国军队！

　　艾尔连忙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观察其中一支队伍。只见队伍带头者是一个壮得可怕的大汉，骑在马上也似乎要比□□的马还高大，手拿一把巨斧，粗犷的脸上杀气腾腾。

　　只见那巨汉一扬手，带领着他身后的帝国军队从侧翼杀入战场。艾尔对这人甚是好奇，于是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两个联盟的士兵拿着长钩想上前攻击的巨汉马匹，可巨汉眼明手快，斧头挥舞之间，联盟的士兵已经身首异处。

　　“真可怕。”艾尔暗地感叹。

　　更多的联盟士兵包围上去，巨汉冲得很快，帝国军队还没能跟上他的节奏，他已经一头扎入联盟士兵之中乱斧砍杀。艾尔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巨汉的马终究还是摔倒，巨汉也被人群包围。但艾尔还没来得及庆幸敌人落马，就看到了几个联盟士兵被高高抛起，摔落在远处。

　　“天啊，那人居然徒手也能杀人。”艾尔虽然离他很远，也不禁有点心惊胆战。巨汉徒手抓起身边的人，当作武器一般砍杀，联盟的士兵已经开始有点害怕了，渐渐地后退着，不敢再走近他。

　　巨汉带领的帝国军队也杀上来了，而联盟的士兵却士气受损，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

　　“这样肯定是抵挡不住了，没想到帝国军中还有这样的人才，几乎是靠一己之力打垮了我们的精神防线。天啊……”艾尔暗暗叫苦，又开始观察战阵的另外一侧。

　　另外一边的情况好点，帝国军中也有一员猛将带队冲击联盟阵线，但联盟方压阵的卢克也非等闲之辈，战况呈胶着状态。卢克平日在雷恩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上了战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勇冠三军，这也让艾尔啧啧称奇。

　　艾尔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只见战场上双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快要分不清楚哪些是帝国的军队，哪里又是联盟的阵地了。士兵们疯狂地进行着近身肉搏，踩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努力地想让视线内的敌人都变成脚下的尸体。

　　艾尔急切地找到了乱军中的父亲，雷恩还在稳定地维持着身边部队的阵型，并逐渐地蚕食着附近的帝国军队。“父亲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此时，天涯堡内又响起一轮新的号角，一支整齐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天涯堡正门里。飘扬的帝国战旗下，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金发男子策马出城，帝国军队顿时欢呼起来。

　　“这个是什么人呀……”艾尔喃喃自语。

　　“这应该是帝国最年轻的将军，闪电莱斯·布朗顿。”身边的卫兵提醒道。“将军……将军？”

　　“啊？哦，你在叫我……”艾尔忘记了现在自己已经是船上职位最高的军人，也同时是指挥官了。

　　“将军，帝国把这支精锐骑兵留在此时才投入战场，对我军的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您看我们是否也要弃船登陆，支援我军？”

　　艾尔想了想，坚决地说：“不。”

　　“但是……”

　　“雷恩将军有令，坚守岗位！”艾尔看了看战场的情况：“何况，帝国军差不多要进攻我们的船只了！马上准备还击！”

　　“遵命！”

　　杀到岸边的帝国军正是巨汉所带领的军队，艾尔让卫兵打出旗号，集中弓箭手的火力攻击带头的巨汉。“把那个壮汉杀死，帝国军马上就败退！集中射击！”

　　那巨汉虽然体壮如牛，倒一点也不莽撞，试探着攻击了一下联盟的舰队自觉无利可图，就收兵反过去包围雷恩的军队了，艾尔在船上也只能干着急。

　　卫兵又问：“需要下去支援雷恩将军么？”

　　艾尔看了看，父亲的军队已经被莱斯的生力军冲散得七零八落，再不支援就迟了。

　　“传令下去……”艾尔正想下令投入最后的兵力进攻，突然空中闪现出联盟的信号弹。

　　信号弹是凄厉的白色。

　　“全军撤退。”艾尔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生怕卫兵没听清楚似的再吼叫了一声：“全军马上撤退！”

　　船只缓缓地离岸，现在岸上的联盟军队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自由河的南岸。失陷在敌阵的人里面，还有自己最敬爱的父亲。

　　艾尔此时此刻才开始思考，不知道自己是否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雷恩的声音回荡在艾尔的脑海里：“不管任何情况，马上撤离……不管任何情况，马上撤离……”

　　艾尔的船离是天涯堡越来越远，因为撤退及时，联盟方只损失了很少数量的船只，但是艾尔知道自己的损失非常惨重。

　　从清晨进军开战到现在，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间，又好像经历了一辈子。艾尔举头仰望天空，发现太阳已经溜过半空，也就是说已过正午。艾尔的胃部突然感觉到无比的饥饿，他痛苦地跪倒在船头的甲板上。

　　“将军，您没事吧？”卫兵关切地问，语气里带着悲怆。

　　艾尔努力忍住了开口让舰队重返天涯堡的命令，慢慢地说：“我没事，从现在开始，我暂代任联盟边境将军，直到雷恩将军归来，或是联盟任命新的将军。”

　　“明白！”

　　“全军返回自由河南岸……”艾尔再也说不出更多的指令了，只好挥了挥手，把卫兵打发走。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兵力，也不知道帝国方面有多少军队，关键是，他还不清楚该怎么样行军打仗。但是，他马上就要独自面对帝国军随时会来的进攻，他将要在战场上再次对决莱斯·布朗顿——那个人称闪电，刚刚击败了自己父亲的可怕男人。

　　艾尔第一次感到彻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