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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毒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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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龄说,江重威在栖霞庵。
但问题是栖霞庵具体在什么地方林琅这个空降人士根本不知道,但好在土生土长的花满楼知道。
这也让林琅对花满楼更为佩服,谁能相信一个盲人居然会比一个目能视物的健康人认识的地方更多!
能在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似乎都有很多故事,说出来足以让一干初出江湖的年轻人羡慕不已,江重威自然也是相同的。
在来这里的一路上,林琅已经听花满楼对她科普了一下江重威的过去。他是从江湖上退隐后,才做了东南王府的总管。
“这倒不失是个好归宿。”林琅道,“能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总比一辈子都在江湖上飘荡的好。”
花满楼道:“你这话让陆小凤听去,他难免就要嗤之以鼻了。”
“所以他是他我是我。”
尚未进门,江重威便已经发现了他们。
“门外的可是花满楼花公子。”他高声道。
似乎但凡是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都会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花满楼如此,江重威现在也是如此。
门已经打开,江重威正坐在院里的石桌前。
“花满楼,我正想着你几时会到这里,另一位客人是……”
花满楼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的石凳上坐下,说道:“这是我朋友林琅,我们是来看你的。”
“琳琅?好名字,难得花满楼你也有了自己的红颜。”江重威道。
林琅笑道:“阁下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心眼倒是比常人通透了许多,不管是苦瓜大师还是木道人,又或是古松居士,他们可都没能看出我是个女子的事实。”
江重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如今我已接受眼睛瞎了的事实。”
林琅道:“是愿意接受,还是只能接受?”
江重威愣住了:“姑娘……”
“你别忘了花满楼也是个瞎子,但是他却一直过得很好,有时候甚至比我这个眼镜看得见的人过得还要好。”林琅道。
“姑娘这话就说得未免太过,一个看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会比一个看得到的人日子过得更好?”江重威苦笑。
林琅道:“正因为我看得见,所以我才不得不直面这险恶的世道、丑恶的人心;但花满楼却可以只听自己愿意听到的美好的事,感受自己愿意感受的;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你虽没了眼睛,但是却还有手有脚更有命,便当然可以再创生命的奇迹,人生的辉煌;昔年有人双臂尽断但他却能够仅凭双腿之力达到舞坛巅峰;没了双腿却照样一双强臂走遍天下。”
江重威点点头:“姑娘的一席话,我听进去了。”
花满楼笑了,因为江重威的声音已经重新振作了起来。
林琅拉拉他的袖子,示意别忘了正事。
花满楼道:“江兄,虽然这事再提起来会让你难过,但我还是要问,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江重威笑道:“姑娘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得很吗?这会儿怎么倒成了个锯嘴的葫芦还要让花满楼来开口?”
林琅道:“你们是朋友么,或许更好开口些。”她还不是怕自己一开口就毁了刚才她好不容易才给江重威建立出来的信心么!心理疏导这活儿她又没系统的学过,刚才说的那些完全就是往日里执行任务完毕后自己去心理医生那里疏导时偷师的一点点好么!
“好吧,”江重威道,“但是你们要先告诉我,是金九龄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他找你们帮他查案?”
“是。”花满楼点头。
江重威道:“那能说的我都说了。”
“那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的?”林琅反应极快的问,“你想替凶手隐瞒什么?还是凶手真的是你所认识的人?”
江重威惊愕道:“姑娘怎么会这么想?”
“我倒是不愿这么想,可是你的话却偏偏让我这么想了。”林琅道。
江重威道:“我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你们去送死。因为那个人的武功实在太可怕,就算你们找到了他,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放在桌面上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花满楼沉默半晌,说道:“你放心,陆小凤也在调查这件事,难道你以为我加上陆小凤还有金九龄,还打不过一个绣花大盗?”
江重威道:“那你身边的这位林姑娘呢?听她走起路来脚步沉重,想必是个不会武的,这样跟在你身边不会拖累你么?”
花满楼道:“江兄放心,阿琅脚步沉重只是因为她习外家功法,身手并不比我差上多上。”
江重威叹了口气:“但是记得的我都说了。”
“难道就没有忽略掉什么细节?”林琅耐着性子问。
“细节?”江重威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我想起来那天他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子。”
“红色的绣鞋?难道是个女人?”花满楼沉吟道,“难道络腮胡子只是个幌子?”
林琅想了想,问:“你既然看到了鞋子,那人的脚的大小你还记得么?有没有裹小脚?”
江重威和花满楼均是一怔。
江重威道:“没有裹小脚!那人的脚很大,就如同我的脚一样大!”
林琅对着花满楼道:“那便只会是个男人了,女人就算不裹小脚,也愣是再怎么长也不可能长到像男人的脚那般大。”
花满楼和林琅离开栖霞庵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而一轮圆月早已高高地挂在了山头。
“花满楼。”林琅轻轻叫道。
“嗯?”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花满楼先是有些不解,但随后他就笑了,“无妨,我从没觉得我的眼睛看不见有什么不好,你不必介怀刚才拿我的眼睛打了比方的事。其实在这个时候,有很多被绣花大盗刺瞎了双眼的人都会拿我做活下去的希望,我也很高兴自己能够成为他们今后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
“花满楼。”林琅看着花满楼,他的快乐无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嗯?”
“你真好。”
夜雾渐渐浓了起来。
梆子声响过后,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少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大街上叫卖糖炒栗子可见这日子是过得有多么不易。
那是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婆,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用厚厚的棉布盖着,一边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叫卖:“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十文钱一斤……”
林琅这时候刚好饿了,她也看这老婆婆实在可怜,就往花满楼的身上摸了一把,摸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她对着老婆婆道:“老婆婆,你这些栗子我全要了。你拿着钱,快些回家去吧。”
那老婆婆帮林琅包好了栗子,拿了钱,就颤颤巍巍的走了。
林琅从袋子里摸出了一颗栗子剥了壳就丢到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我来这里也快要有小半年了,却从未想到过这里还有人的日子过得如此艰苦。说实话,这栗子的味道其实真不是怎么样,吃起来怪怪的。”
“那你还吃。”花满楼笑道。
林琅又吃了一个,鼓鼓嚷嚷地道:“做善事么,总得有始有终。”
“所以这些栗子你全部都要吃掉?就不怕吃积了食?”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还有你呢么,你帮我一块儿吃。”林琅说着就剥好了一颗栗子递到了花满楼的嘴边。
但嗅到了栗子的甜香味的花满楼却脸色骤变:“阿琅,快别吃了,这栗子有毒!”
这时候,林琅看到,刚才原本已经卖完了栗子走掉的老太婆竟又出现了,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已变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林琅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糖炒栗子,毫不犹豫地一昂头,当着那老太婆的面,再次嚼了一颗下去,然后她的身体快步走到那老太婆的面前,问道:“这栗子不错,还有么?再来一点!”说这话的时候,林琅用她自己的手,把自己刚刚那总是落后自己身体半步的头给扶正了。
“啊!!!”买栗子的老太婆惨叫一声,丢下了篮筐,疯也似的跑了。
“阿琅,你对她做了什么?”全程都听在了耳里的花满楼实在不知道林琅对那个老太婆做了什么,才会使得那个老太婆像是见鬼了一样叫得撕心裂肺。
林琅突然就捂着肚子蹲地了:“那还不是她自己心理有鬼,所以见鬼了呗!呕……”以前刚学机械舞的时候她就觉得这舞步其实还能用来装僵尸,“呕……”为什么吐不出来?明明才吃了没几颗的说,应该还没到胃里头才对。
“阿琅,你还好么?”花满楼问。
林琅抓着花满楼的袖子,抠喉咙抠得泪眼朦胧:“吐不出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哪儿哪都要不好了。”
“再试试。”花满楼道。
林琅再次把手指伸进了喉咙:“呕……”
花满楼在背上拍了她一掌。
“哇!”很好,不但那些糖炒栗子出来了,连胃酸也跟着一块儿出来了。
吐完了的林琅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出声音。
“阿琅?”
林琅有气无力地道:“别叫我,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被一辆车从背后狠狠地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有木有!”
花满楼道:“你说话还能这么溜,就说明你的肺腑完全没什么问题。”
林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花满楼,你真没幽默感。”
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