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妖怪志》抬头玟

2、山岚

　　第二章

　　长安城外二十里处，有一座山，名曰龙台。相传有一年闹大旱，酷日炎炎，热浪翻滚，天公持续多月未降一滴雨露，井水干涸，河床见底，鱼虾成群的死亡，漂浮在河面上，大地暴晒干裂成块，庄稼枯死，粮食价格飞涨，饥荒并起，偷盗抢劫罪行迭起，民不聊生，流民四处奔波，整个大地弥漫着一股黄沙的死亡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阴郁，生不如死。死的人越来越多，渴死的，饿死的，尸体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埋葬他们，死去的人留在世间的灵魂每晚都在哭号悲歌，悲似洪水胡涌而来感染人心头发怵。当时的皇帝每日每夜做法求雨，并无用处，人再有能，面对天灾亦不得不低头。眼看着自己的子民苦苦受难于灾祸，皇帝悲从中来，悲痛不能自己，于一月圆之夜投井自尽，为的是赎还自己生前的罪孽，求得上苍原谅，为子民求福。倏忽之间，浓浓乌云滚滚而来，遮蔽月晖星光，天色黑得不见一丝云雾，黑得似乎吞没了所有的光，要吞没掉世间一切，令人窒息。一道闪电霹雳而来，霎时照亮了整片天空，在天上劈开了一个大洞，闪着白光，闪电直直砍向那口枯井，井口塴碎，成一堆石灰。一声惊洪雷声打来，震耳欲聋，吓得娃娃扑向娘亲的怀里哇哇大哭。电闪雷鸣，天现异象。枯井里迸发出灿烂金光，只见一束金光冲向天际，是一条金龙！身长20来公尺，鹿角龙须，蛇身鱼鳞，鹰爪凤尾，腾云驾雾，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龙吟如神袛发话，能呼风唤雨。狂风大作，大雨伴着大风呼啸而来，落地有声，雨打芭蕉弯，屋瓦齐鸣，这干涸枯亡的大地，一下子就活了过来。民众诚惶诚恐，匍匐在地，敬拜上苍，敬拜金龙，缅怀故帝。而那金龙，盘旋周天，向那座尸山而去，而尸山顿时化为一座青山，金龙盘踞上方，金光四散，消失不见 。如梦一般，唯有那一场雨，滋润无声。
　　青山为龙，如令如台，世称龙台山。
　　龙台龙台，拔地而起，直穿云端，云雾缭绕间，炊烟见人家。青山翠竹，树荫花香，鸟啼猿鸣，深山不见叶，登顶落地林。险峻迂回，壁立千仞，下临无际，前路无迹寻，锋回路又转。冬结霜冰，秋染遍野，夏雨河河，料峭春寒意，提壶热酒暖。
　　汲天地之精华，养日月之同辉，甘霖雨露，滋润出一片好风好水。山上凡是有生命的，有点年头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花一木，一草一叶，日日夜夜浸润着光华，竟渐渐的也有了些道行了，成仙的飞去天宫，成妖成怪的就自个儿苦自修行，没事儿就比试比试，总要排个山林老大出来，管着这一屋子山的妖怪，管着这山上大大小小事务。

　　路熷一路赶赶停停，一俊俏面皮儿白嫩的小书生，高个儿却瘦弱，头戴冠帽，肩背书娄，路过龙台山，禁不住抬头仰望这伟峻奇山，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山脚下一处歇脚茶水处，简陋搭棚，不过能避暑日能避风雨，残缺桌椅，不过能坐着喘口气，一老头招呼他坐下喝杯茶，端茶倒水，动作极是麻利。
　　“看公子这身打扮，怕是去长安的吧？”
　　“是，小生前去长安求学。”
　　“公子难道打算今晚就到长安歇脚？”
　　“是的，听老人家意思是行不通吗？”
　　“这当然是行不通的，公子知道这儿是哪么？”
　　“不知道，这也怕是离长安不远了吧。”
　　“青山为龙，如令如台，这就是那龙台山。这虽是看起来是不远。但人家骑马的有马路，坐车的有车路，公子这走着去的，恐怕只能是一步一路的走过这座山，才能到那长安呐～再说了，你看现下这时间，也不早啦，只怕爬不到一半，这天早就黑完啦，还不知会不会给山里那些豺狼虎豹叼走呢。”
　　“这可怎的是好，小生这一夜可要去哪歇脚啊！”
　　“哎，公子莫慌，你碰上我小老儿，可算是走上运气了。小老儿在那半山坡上，有一处茅草屋，虽是简陋了些，但啊，住个把人，遮风避雨，睡上一个好觉，那还是没问题的，这不过，这”，小老头儿搓了搓手，“我这把老骨头啊，越来越禁不住熬了啊，晚上极是怕冷，白天嘛，又要守着这个茶水摊，好赚个茶水钱，等去那城里也买点新鲜货回来尝个鲜。只可惜啊，那柴火不多啦，到了晚上，山上极冷，这几夜过去吧，怕是不够烧啦。”
　　“哦，伯伯，那我等等上山顺便给您砍些柴火吧。”
　　“你这白面书生啊，心地倒是好，可你这细皮嫩肉的，能砍柴吗？”
　　“伯伯，这你放心，我虽是一介书生，但这砍柴的事儿，我也是做过的，身上虽然看起来没几两肉，但是担几捆柴，还是可以的。”
　　“哈哈，你这小书生啊，我也不整你，你只要能给我担上一捆柴，我都知足咯！这茶水钱住宿费我也不要你的，就幸苦你干点力气活了！”
　　“伯伯，这怎么行呢！”
　　“哎哎，可行可行，不过我这力气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是有要求的。”老头儿顿了顿，咂巴了下嘴，“你啊，就去给我到半山坡的那棵大榕树下，它旁边有些杂枝，那大榕树的一根杂枝哟，就可抵那寻常柴火五六捆了，你给我砍些回去吧！我屋子就在那颗大榕树过去半里地，近得很的！”小老头儿拍着路熷的肩膀，“小兄弟，喝完这杯茶，就快去吧，也许你砍完柴，还能在天黑之前到茅屋呢！”
　　“好的，我一定按伯伯吩咐做好的。”说完，路熷便一口喝完杯中茶水，整了整书娄，就向龙台山上去了，只剩小老头儿站在桌前握着一把胡子笑。

　　路熷到了那半山坡，见到了那棵大榕树，深根扎地，紧紧地攀牢大地，盘根错枝，苍天魁梧大树，约有十余丈高，枝繁叶茂，青葱翠叶，枝桠横生，遮蔽完了大半天空。这大榕树倒也长得奇怪，树根上尽长得是些杂枝，又带刺。路熷在老头的茅草屋里拿了把砍柴刀，就着那些杂枝一刀下去一根，转眼过去，那些杂枝就都被砍完了，路熷把它收拾好，挑着担就回去了。这瘦弱书生却是如他所说那般，看起来没几两肉，那力气到还是有，倒也不是个无用书生。
　　天黑得很快，路熷吃了点干粮后，点起了香烛，就拿了本书在小房里看起了书。这茅房虽小，可却是五脏俱全，该有的一应有，除了那主人房，还有一间小小的睡房，一张硬木床，单桌单椅，一壶茶，倒也凑活了。
　　清风徐来，烛火摇弋，蛙叫蝉鸣，路熷睡意袭来，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至半夜四更天时，路熷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挠他脚板心，双脚蹭了蹭，并无什么东西，但这种感觉一直时不时地侵扰着他，意识渐渐清醒。紧接着，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哭泣，他蒙住了耳朵，哭声却越来越大。是在闹鬼吧！心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心里极怕，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禁闭双眼，不敢出气，心里却在开始求菩萨告神仙的祈祷了。
　　哭声渐渐微弱，似是它走远了，路熷心里松了口气，慢慢的躺平了，抹了把虚汗。但突然一下，他脖颈被人死死掐住，路熷心里直发毛，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想喊叫却也发不出声，也不能睁开眼，只能任人宰割。路熷拼命挣扎，脖颈被勒得越来越紧，已不能呼吸，眼见着就要去见阎王了，那手却突然放开了，路熷浑身一下轻松，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湿透了上身，见四处并无异处，怕是真被鬼怪缠上了。路熷咬咬牙，虽敌不过鬼怪强大，为一介弱书生，但其意念坚定，气节甚高，被这几番戏弄，他也怒火攻心了，心里再怕，也鼓起一阵胆来誓要与那妖魔鬼怪拼命到底，我路熷此生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不做冤死鬼！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一张鬼脸突然从上而下倒立而来，张开一张血口大盆，吓得路熷跌坐在地，直抚心口。两只血手穿地而过，抓住路熷双脚，路熷双脚直蹬，无奈只能向后爬去，要摆脱那双血手，然而，一个头颅骨碌碌地滚了过来，死状甚惨甚是骇人，紧接着更多的头颅向路熷滚来，不停地咯咯笑着，路熷双手触碰到那些死人头，居然还是热乎乎的，沾染上一手的血迹。那些头颅围着路熷团团转，咯咯地笑着，叫着，吵着，路熷心里怕极，反而来了勇气，一声大吼过后，居然又恢复了平静，四周无二异样。这回他更加警惕，随手抄了根木棍，心想来一个我打一个，就不信斗不过你这鬼怪。然而，出乎路熷意料，他猛然间凌空飞起，被一股神来之力拽着在这屋子里上窜下跳，路熷不停大叫，弄得满身是伤，脑门和手上被弄出了血，头被撞得晕晕乎乎，一个回身抛向下砸，后脑勺磕在了床边尖角上，昏死了过去。
　　一个锦袍身影缓缓走出，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嘴角邪魅，“砍了我的树，还住了我的房子，这无知凡人，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这苦日子可还没来呢。”说完习惯性去摸那下巴上的髯须，如今却变得光滑不已，男子不禁眼神发狠，直瞪着路熷。

　　二日午时，阳光透过窗格直射进来，强烈得刺人眼目，路熷醒来，微微睁眼，一时还没缓过劲来，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不知自己怎么就躺在了地上。撑着脑袋，昨夜的记忆忽然间翻江倒海般袭来，路熷惊恐万分的同时也庆幸着自己居然还留有一条小命，比起身上的伤，那可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看来这山上有的不是豺狼虎豹，有的尽是些鬼怪。路熷翻身起来，立马动手收拾东西，想赶紧赶路走出这山林，以免再遇不测，这鬼地方，他是再也不敢呆下去了。
　　路熷急急忙忙出门，看到门前庭院有一壮汉身穿短布衣褂拿着把扫帚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太阳当头照，如此炎热天气，壮汉身无汗水，如身处荫蔽处般悠闲自得，鉴于昨夜情景，路熷决定当作视而不见，埋头就走。
　　“诶，那位小兄弟，请等一等！”壮汉开口了，停下手里动作，“我家主人请您过去作客。”
　　霎那间，路熷又身不能动了，只好保持着赶路的姿势，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心想，你们这帮鬼怪有完没完！“我不认识你家主人，放我走！”
　　“哦？这可由不得您了，我是奉命前来请您的，请吧！”话音一落，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大宅前面，牌匾上的落款是：龙台山庄。
　　“路公子，这边请。”刚刚那位壮汉转眼间就已身着青色长衫，腰上挂着腰牌与佩剑，一副武林侠客模样。路熷动了动肩膀，把心一横，跟着他去了。
　　进到一处幽静庭院，院子里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只觉得异香扑鼻，香味停留在鼻腔中久久不能散去。拐过一道长廊，是一间大书房。
　　壮汉送路熷至门前，便止步了，“路公子，我就送您到这了。”说完微一鞠躬，便化为一缕烟不见了。
　　“路公子，有情。”一小书童出来迎接。
　　进去那书房，才发现极大，外间是一间藏书屋，顶梁高的大架子上摆满了各类古书，根据朝代编年码好得整整齐齐。里间正对过去是一张汉代白玉雕制而成的案几，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纸墨笔砚，尽皆是上等品。四周挂着各家名画，山水图，仕女图，梅、兰、竹、菊。东面一张待客的楠木茶桌，桌上泡了一壶茶，正腾腾生烟。小书童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路熷便站在一副山水画面前，琢磨这山水图的真假。
　　“那副图，确实是出自五代卫贤之手，只不过一直藏在这书房内，世间并无人知晓。”
　　突然的一句话，吓得路熷立马转头，只见一老头坐在茶桌旁，拎着白瓷茶壶已经倒好了茶。
　　“居然是你！”
　　这正是昨日指路的那个小老头。
　　“哈哈，路公子，你可别误会了，昨夜戏弄你的并不是本人。过来喝杯茶吧。”
　　路熷过来坐在他面前，拿起茶杯，“你是妖怪！”
　　“路公子，小老头确实是妖，不过并不害人。小老头是这的庄主，管着这龙台山大大小小的妖怪及相关事务。”
　　这么一听，路熷倒也放下了一顆悬着的心。
　　“路公子，瞧你这满身的伤，且让小老头来帮你医治一下吧。”小老头手指在路熷额头上一点，路熷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热，摸摸脸，看看手，果然伤全都愈合了，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不知如何称呼。”
　　“你就姑且叫小老儿黄老吧。此次请路公子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这，本人一介弱书生，并不知如何有能力能帮你。”
　　“说来话长”黄老站起身背起手，“我虽说掌管这龙台山大大小小的一切，可总是有不服管亦或是坏心肠的妖怪之类。近日来，他们更是下山前去长安为非作歹，闹得满城风雨。昨日见公子路过，又见公子气宇不凡，一身正气，便想请公子协助我等山妖平定长安风波。请公子一定要答应！”
　　“小生此次前去长安，乃是因为家父前些日子病去，家母在小生未满月之时，也早已撒手人寰，小生现如今无依无靠，前来长安投靠叔父。况且小生文不成，武不就，不知要如何才能帮忙。”
　　“公子且放心，我自有安排让人跟从你而去，只需得公子同意。”
　　“不知为何偏偏是我。”
　　“如果说这是宿命，公子信吗？”小老头一拘，“我等山妖有限令，并不能轻易出山，如若公子答应，这龙台山上上下下妖怪尽听公子号令，就烦请公子答应小老儿吧！”
　　“伯伯请起，我自幼便向往武林，可惜从文，并不能武，如若真能铲除魔道，还长安还天下一分安宁，小生愿意接下这个重任。”
　　“那小老儿真是感激不尽啦！”
　　“黄老儿，你瞧我这张脸！”门被粗鲁撞开，一面如冠玉，潇洒风流公子身着一色黑绸滚金边跨步而进，脾气暴躁。“哈哈哈，你怎么还在这，昨夜的滋味难道还没尝够吗？”
　　路熷一听这话，便知晓昨夜是被眼前这看似斯文实则自大的妖怪戏弄，便火不打一处来，怒火中烧。
　　“哎，两位两位，请冷静冷静。楚客你脸上弄干净点难道不好吗？路公子好心帮你理干净，且又是我们龙台山的贵人，不得你这么无礼！路公子，这江楚客便是那与你一起到长安的人。”
　　路熷这一下便明白了，原来这幕后戏耍他们俩的原来是这黄老儿。这可真是演了一场好戏白白让人笑话去了。
　　“你们俩既然都准备好了，便就此出发去长安吧！”
　　黄老儿手一挥，俩人便已来到了长安城外一里处。城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在一个个的检查过关。
　　只要跨过那道城门，就能眼见满眼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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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放假回老家了，抱歉现在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