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酢浆草》涂*娟

32、第 32 章

　　32
　　我在朦胧中听见一阵低声的哭泣。
　　眼皮很沉重，四肢也麻木得无法伸展开来，我很想对哭泣的人说：“不要哭了。”可是我张张嘴巴，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到底怎么了？
　　一会儿，我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动作很轻柔，和粗糙的手掌很不协调。很享受这样温柔的感觉，宁愿自己一直这样。
　　然后，听见一声很轻微的叹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可以慢慢地睁开眼睛了。
　　环顾四周，雪白清冷的墙壁，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的手在床边摸索着，碰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啊。”星云被我碰醒过来，激动得又哭又笑。
　　我看着她满脸的疲惫，忍不住鼻子一酸。
　　“你等着我啊，许歌去买晚饭了，我去叫他，哦，对了，我还给陈扬打电话，要他马上赶过来。”星云一边说一边跑了出去。
　　我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我昏睡了一天，可是陈扬都还不知道。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哥哥紧张地冲了进来，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一只手抚着我的额头，看是否还滚烫得吓人。
　　原来，朦胧中也是哥哥的手。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没有半点光彩。
　　我是怎么昏倒的？谁发现我的？还有，我的面具呢？
　　想到这里，我紧张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心急如焚地翻看衣服的口袋，什么都没有——包括我很珍惜的那双手套。
　　“你在找什么？怎么了啊？”哥哥看我焦急的样子，问我。
　　“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我身上的东西呢？”
　　“怎么？有人打劫你？”哥哥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星云说：“舞会结束了，我都没有看见你，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陈扬去别处玩了，没有在意。等陈扬打电话来问我们玩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不见了。忙打电话叫上许歌，我们分头去找你。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和我说你会在大樱花树下等的，真的在那里发现已经昏倒的你，连面具都湿透了。我们手忙脚乱地把你送倒医院来，医生说你主要是受了寒，你怎么那么傻啊你？”
　　星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看来，手套也遗失在那里了，不知道等我康复了再去樱花树下，还能否找到。
　　在《十八春》一书里面，十四年的思念，只被曼桢一句：世钧，我们回不去了……就轻轻地打发了。
　　难道注定我也要在找不回手套的时候，说上一句来打发我的飘散的感情吗？
　　脑袋里面一下炸开了，“嗡嗡”乱想，我拧着眉头又躺下来。
　　哥哥和星云异口同声地说：“没事了，你好好睡吧。医院不可以留宿，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说完，他们轻轻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感觉没有过多久，一个人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把我吓了一跳。医院里这样的事情极多，也见怪不怪了，我懒散得不想睁开眼睛。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
　　“许谣，你不要有事啊？你怎么了啊？我才下火车就冲这儿来了，不要吓我啊！”
　　竟然是胖子，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焦急的脸。
　　“好了，好了，看见你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你怎么搞的啊？”胖子一边说一边把我紧紧地抱住不放，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想摆脱胖子的怀抱，无意中看见门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象是陈扬，我没有看错吧？
　　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不进来呢？
　　胖子终于松开了手，拿来一个靠枕让我坐起来。他拉张椅子坐在床边，开始给我削苹果。
　　微黄的灯光照着胖子温和的脸，使我的心满满地溢着感动，可是，这样的感情与爱情无关。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问他：“你奶奶的病好些了吗？”
　　胖子笑着抬头看向我：“一看见我就好多了，她是想我想病的。”
　　他又低下头，顿一下，说：“如果我带一个人回去，估计她马上就健步如飞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沉沉夜幕。
　　胖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乡下的见闻。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直到护士催促他离开。
　　期待已久的圣诞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