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一只鸵鸟

7、7.风波

　　整整一个下去，每逢课间，郑言便一直在初兰的座位附近游荡，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搭话。安晓媛埋怨说：“瞧给你熊的，你郑言不是号称雷厉风行吗？怎么也有这样磨磨唧唧的时候？”她想了想，又说：“你就过去直接把话撩在那儿，愿意不愿意的让她自己选。”

　　“你之前对人家是什么态度，我好意思就那么直冲冲地凑过去吗？”郑言嘀咕着，“你也看见了，初兰可不是逆来顺受型的，我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去了吗？”上课铃声响起，郑言像是听到了救援声一样赶忙坐稳。安晓媛不再说话，她翻开书本，却怎么看不进去。

　　许淳看了几眼书，悄悄从书里拿出一张纸条。她前后观察了几眼，确认徐老师没有在教室附近，才转身扔给初兰一张纸条，“给杜毅方的！”

　　初兰却没有听清楚，握住纸条问：“什么？”

　　徐老师推门而入，初兰觉察到不妙。她紧握着那张纸条，脑子一片空白。徐老师径直走向她，在她书桌前站稳，说：”那张纸条给我！“

　　“什么纸条啊？”初兰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徐老师也不和她废话，用力掰开她的右手，什么都没有，又掰开了左手，空无一物。又翻了她的书本和文具盒，依旧是一无所获。“站起来！”徐老师吼道。

　　初兰起身，只说：“您翻也翻遍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徐老师也弄不清楚情况，蒙住了，她在后门守了很久，看得真真切切，那张纸条并不可能凭空消失。她到底是带了几十年学生的，很快，就找到了突破点。天气转凉，初兰今天在裙子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开衫，前胸处有一个口袋，上面绣了一朵兰花。她看了一眼，问：“是你自己翻，还是我替你翻？”

　　这句话激起了初兰的负面情绪，十几岁的青年总是习惯为自己所理解的自由和尊严而战。就算课堂上传纸条会影响成绩，那又怎样，这是每一个成年人自己的选择。“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呢？”她问，更像是将了徐老师一军。

　　徐老师到底是经验丰富，只重复了一遍：“是你自己翻，还是我替你翻？”

　　初兰掏出了口袋的内衬，里面空无一物。

　　徐老师彻底失去了耐性，她确信初兰只是在她面前耍了一个小把戏，只是她还有看穿。“你把那张纸条藏在哪了？”她威逼利诱说：“你要是不拿出来，就别怪我请你家长过来！”

　　“随便吧！”初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教英语的林老师突然跑到教室门口冲徐老师说： “医院刚来电话了，让您过去呢！”

　　徐老师安排了杜毅方组织课堂纪律，而后神色匆匆地走了。她儿子身体不好，常年住院。今天下午是原本要做一个小手术的，手术前要进行常规检查，出了结果才能决定是否有必要做这个手术。初兰躲过一劫，她一直站着直到下课。她有些站乏了，不停地捶着小腿。她趁别人不注意，轻轻抬起脚尖，捡起那张已经被踩花了的纸条。

　　“对不起连累你了。”许淳转过身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把纸条藏在哪了？”

　　初兰指着纸条上的鞋印，说：“徐老师还没走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仍在地上了。”

　　“真是谢谢你啊！”许淳说：“要是被发现了，我可就要被请家长了！”

　　“我只是不想有人破坏我们的隐私。”初兰说。

　　许淳觉得自己连累了她，颇有些内疚地问：“可是如果徐老师追究这件事怎么办？”

　　“他儿子的病是我爸爸帮忙找人的，省了她一大笔银子呢！”初兰答。正说着，郑言走过来冲许淳说：“放学了，你早点走吧！”

　　许淳还没反应过来，说：“我在等初兰呢，这就走了啊！”

　　“我和她有点事要说，你先走吧！”郑言下达了命令。

　　许淳见郑言沉着脸，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下意识地背起书包就往出走，又替她们关上了教室的后门。可就后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她看见初兰直挺的腰背，忽然就觉得她不该就这样丢下她。徐老师不在学校，她又不知道能去哪请外援。她咬咬牙，又推门走了进去。只要能陪着她，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是心里坦然。只听见初兰问：“找我什么事？”依旧是她一贯冷漠的口吻。

　　郑言一屁股坐在她的书桌上，说：“也没什么，给你介绍个男生！”

　　“谢了！”初兰面无表情地答：“但我没兴趣！”

　　“你一定听说过博哥吧？”安小媛问。

　　“略有耳闻。”初兰答。

　　“呵呵，学校里的哪个女生不知道他呢？”安小媛冷笑一声，“他想跟你交个朋友！”

　　“没这个必要！”初兰正要背起书包，却被郑言一把抓住。初兰试图反抗，可郑言只要一只手的力量就可以控制住她的全身。她只得松开手，问：“年纪轻轻的，做什么媒婆呢？”

　　郑言一把将书包仍在地上，“明天放学，咱们一起在学校旁边吃个饭！”

　　初兰指着地上的书包说：“你把它捡起来！”

　　“你命令谁呢？真当我们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啊？”安小媛说，“你也就能虎虎他们吧！”

　　“我就是不捡，你又能怎么样呢？”郑言掰着手腕问。

　　许淳赶忙走过去，刚要捡起书包却被郑言拦住，“要捡，就让她自己捡。”

　　初兰拉过许淳，说：“不管是博哥、桑哥还是杨森，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没必要紧张，我不是来抢谁的！”

　　“你想太多了，也特别可笑。”安小媛说：“我就当你是年幼无知吧，你真觉得你能抢走谁吗？”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传来杨森的吼声，他和杜毅方刚从徐老师办公室回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摞试卷，他刚要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他看见了安小媛和郑言盛气凌人的面孔。欺负新人着实在不算什么。

　　“都放学了，你们怎么还不走？”杜毅方追问。

　　安小媛抢先答：“初兰干活不利索，我教教她！”她紧紧地盯着初兰，生怕她多说一句话。

　　杨森放下试卷，问：“宋春雨呢？她不才是你们组的组长吗，要教也是由她教吧？！”

　　“你不是学习委员，不也还是帮助她复习功课吗？”安小媛想起了一早在水房听到的对话，反问道：“难道初兰不是全班同学重点帮助的对象吗？”

　　“帮助和找麻烦可是两种概念！”杨森说着，捡起了地上的书包拍拍，递给初兰，“咱们一起走吧！”

　　“好啊！”许淳像是拿到了特赦令一样拉着初兰，示意她快点离开教室。

　　安小媛见他这样说，问： “你是在保护她吗？”

　　杨森停下脚步，想要解释些什么，杜毅方及时说：“咱们都是一个班的，你这样说好像是有谁要伤害谁似的！”

　　安小媛闭紧嘴巴，不再说话。她眼看着杨森跟在初兰的身后离开了教室，她懊恼，自责，怎么可以让他看见这一切呢？

　　刚走出教室门口，郑言喊道：“杨森，你混蛋！”

　　混蛋就混蛋吧，杨森想。其实那晚安小媛上了桑哥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咒骂他的。为了初兰彻底得罪安小媛，杨森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划算。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杜毅方问： “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初兰摇摇头，紧接着一个男子直直冲她走过来。男子肤色略黑，眼睛不大却有神，她有些眼熟，仔细看了一眼，一下子想起来这人就是她常常听同学提到的博哥。博哥走过来，礼貌地问：“是初兰吧？”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又笑着伸出了手。

　　初兰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杨森的方向靠拢，她说不上为什么会害怕。他其实只比他们大四五岁而已，虽是面容严峻，却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面孔，比起桑哥那副与生俱来的街头小混混模样要好太多。杨森一把拉过初兰，护在身后，“对不起，我们是学生，不是社会闲散人员！”刚刚她朝他身边挪步的瞬间激起了他的保护欲，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鹅公主，只需优雅绽放，何曾要处理这些？他又想起多少个放学的日子，桑哥就是这样蹲在学校门口等他的安小媛，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忽然又令他心酸。

　　杜毅方同样往后拉了拉许淳，又走到杨森身旁，说：“初兰是新转来的，这样的欢迎方式恐怕会让她不适应吧！”

　　博哥不似桑哥那般的火爆脾气，他并不搭理杜毅方，只是笑容凌冽地问杨森：“你到底是哪朵花的护花使者？”

　　“哥看上哪朵就是哪朵！”他豪气地说。那晚之后，杨森本就不愿意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安小媛，尤其是博哥这种小混混。

　　“换得够快的了！”博哥说。

　　“你盯得也够快的了！”杨森回击道：“你到底想祸害我们学校多少女生？那个还不够惨吗？”

　　博哥的脸忽地沉下，眼里带着血雨腥风，初兰发现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才是真正地可怕。杜毅方看出了情况不妙，急忙说：“我们还要吃饭，就先走了！”正说着，面前忽然就多了几个人，为首的桑哥正叼着烟看着他们。他一直就看杨森不顺眼，早就想找个机会过来会会他了。

　　许淳拉着杜毅方的胳膊，小声嘟囔着：“快点走吧！”杜毅方没有回应，他知道是揍不了了。

　　博哥看见桑哥脸色更加不悦，怒斥道：“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我就知道得碰见这两个兔崽子！”掐了烟随手扔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站在杨森身后的初兰，嘲讽道：“呦呵，这么快就换主儿了？”

　　“够了！”初兰鼓足勇气走到博哥面前，说：“我来学习几个月就走，根本不想参合到你们当中。你若是还当我是个女生，就请尊重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她停顿了下，又说：“也不要打发别人打扰我！”

　　“好，我尽量。”博哥拦住正要发威的桑哥说，他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桑哥便老老实实服服贴贴的了。

　　初兰得到了承诺，也不顾杨森和杜毅方，拉着许淳径直离开。杨森犹豫着，他和杜毅方的自行车还在车棚里。忽然他发现今天司机没有来接她，赶忙拉着杜毅方追了上去，走了一段距离后问：“今天怎么没坐车？”

　　“司机今天有事不能来接我，我得自己坐公交回家。”初兰一边从包里翻零用钱一边说。

　　“你们该回去取车子了吧？”许淳问，她知道他们是特意陪她们走的这一程。

　　“那就在这告别吧！”杜毅方说着，目送两个女生向车站的方向走去。他转身和杨森往回走。“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不是也看见了，咱们是正好赶上了，能看着不管吗？”杨森答。刚刚在教室看见初兰被堵的时候，他还只是出于本能地看不过去安小媛欺生。可是当博哥出现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帮她了，她是那样瘦弱的女孩子，怎么禁得住这样惊吓。

　　“你的侠骨柔情不是该用在安小媛身上吗？”杜毅方问，忽然恍然大悟：“你不会是移情别恋看上初兰了吧？”

　　杨森给了他一拳，“我是喜欢瘦点的女生，可也别这么瘦啊！”他停顿了下，继续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初兰还挺有那股劲儿的！”

　　杜毅方说：“是啊，不卑不吭，不骄不躁，从某种角度上讲，她比安小媛更适合做女朋友。”

　　杨森双手插进裤兜，说：“我已经不再想这些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