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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咒血3 ...

  •   深秋,大批兵马逼近西南,处水畔人声鼎沸,马鸣嘶嘶。阮帝异母弟峻王统帅大军,年仅二十五岁。副将为皇室支脉贵族祁羽,二十六岁。
      入夜,一道人影贴着水岸内侧匍匐向前。汗水和夜露使得黑衣紧贴皮肉,但只要密函完好便足够了。他微微扬头,透过长草向外张望。四周寂静,显然峻王在渡过处水三环之一后,并不打算趁夜色冒险突进。众所周知,海部琚氏足以掌控处水,又与栾王有密切联系,能过这一环已属意外。可眼下送信的人却不这么想。
      这并非栾王送出的第一封告急信,前前后后已派出五人,竟均无回音。于是,他决定以职务之便亲自试试。
      遣走传令兵,他便带着信匆匆上路。现在,那封信就在胸前跳动。如果成功,即又多了一份希望。想到这里,他又鼓足勇气继续前进。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撑起身体,伸手模去。
      一、二、三、四、五……拨开头顶草叶,月光射入,他的脸色转成苍白。
      一、二、三、四、五,五名传令兵,被人用锥形利器从颈后刺穿喉咙。
      什么人可以如此利落?他下意识抬手抚摸自己的后颈,刚刚放下手,便感到一件冰冷的东西贴上喉咙……
      议事厅里,栾王脸色铁青地坐在椅上,堂下谋官武将们紧张地交换着眼神。自从谋反意图意外传入阮帝耳中,王上头一次真正动怒。由于事出突然,更是无人敢劝,再者,谁会想到,三王子栾骏竟会顶替传令兵,奔往海部?
      “为何无人阻拦?!”栾王阴郁地扫视群臣。下面一片凝滞的沉默,人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回答。
      “臣下……臣下罪该万死!”一名老臣战战兢兢地回话。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栾王一声冷笑,“来人,收监。”
      “王上。”
      “怎么?古先生有话说?”
      “是,”古霎上前一步,行礼后低声说道,“臣下想问诸位同僚,有没有想过消息怎会泄出?”
      又是一阵沉默,那被押的老臣蓦地跺脚,高声悲呼:“是了,是了,原来是这样!老臣真是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前通知海部呵!”
      栾王一震,目光在古霎和那老臣间游移:“两位的意思是……”
      “臣下不能肯定,”古霎欠欠身,“但峻王能过处水一环,却是不争的事实。”
      “古霎,希望这句话……”栾王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人高声传报:“大军过处水二环!”
      “什么?!”王上霍地站起,表情越发阴沉。今天是郡主归宁之日,从海部来此必过水岸内侧,如此以来,恐怕已遭不测。他并不介意嫁出的女儿是否无恙,但若因此而真正与琚氏闹僵却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这一切,上谋官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叹息。
      栾氏外姓王百余年的基业至此算是完了。
      秋风夹带着西南方特有的湿热卷过大片土地,阻住北方寒气的侵扰。蝉躲在树叶间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同一个调子,从春末一直延续下去,奢望能熬过秋冬。噪鸣中,做工精巧的车轿自海部一路飞奔而来,沿途不断遣散随从。等到进入宫中,只剩下驾车夫和车内贵人。车尚未停稳,那人便掀帘跳出,小跑着奔向主殿。
      当议事厅的门被推开时,里面只有两人仍神态自若。
      进来的正是郡主。
      她喘息着在栾王膝下跪倒,低声啜泣。结起的长发已在奔跑中散开大半,发丝上还凝着滴滴泪珠。
      “父王,”那女子哽咽地无法多说,只是摊开双手,将手心物件捧给王上。左手是一枚椭圆形金质牌符,正中一块纯净北灵玉,玉上红色朱砂刻字“骏”,华贵端庄;右手则是一把兵器,细长如锥,锋刃薄得透明又泛出蓝光,把柄处两道扣锁刚好挂住虎口。
      栾王的视线扫过两件东西,最终在自己女儿脸上定住,“你在哪里弄到的?”他努力让声音平静。
      “女儿,女儿在途中……拾到的……”说着,郡主泪落不止,“五名传令官和一位兄弟阿,父王,女儿不要再回海部了!”
      “你说什么?不回去?那你要去哪里?”栾王强装镇定,语气冷硬,“嫁出去的女儿,没有理由再回来。你已是琚氏之人。”
      “可是,父王,”那女子苦苦哀求,“饶了女儿这一次吧!这兵器是琚氏用在水下的,女儿以前见过,女儿不能和杀害兄弟的仇家生活在一起阿!”
      “抛夫弃子?栾氏没有这样的女儿!”栾王更加强硬,甚至侧过身去,避开郡主的叩首,“来人,护送郡主回海部。”
      女官侍从涌入大殿,将郡主搀起,拉向殿外。
      “父王!父王!不要扔下女儿不管阿,父王!”女子脸色煞白,拼命前冲,试图挣脱众人的束缚,“父王阿!救救女儿吧!我的孩子都死了,都死了呀,父王!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三个孩子都死了!他们查不到原因,可谁能保证不是他们做的?!女儿不能再回去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阿,父王!救救女儿,救救女儿吧!”
      栾王一愣,但就在他开口问话前,郡主惨叫一声,软倒在地。血从嘴角涌出,缓缓浸湿衣裙,身体似霜花般泛白、僵冷。周围人立刻慌乱,当医师赶到时,她早已断气多时。
      “只是意外吧,”栾王重新坐回椅上,“心力交瘁。”
      “回王上,”医师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是海部琚姓氏族著名的毒药‘冷霜’。”
      闻言,古霎的眉皱了皱,但无人注意到。
      栾王向后倚靠,脸隐入殿角的阴影里。与琚氏对抗,最不想看到的,偏巧遇上。
      “骥儿,”片刻后,他又恢复冷静。
      一个二十八九岁披挂战甲的英武男子上前领命。
      “点兵出征,扫平海部。”
      “是。”
      另一名与栾骏年纪相若的男子也上前一步,“骕愿往处水。”
      栾王沉思许久,点点头:“好。谁先得胜归来,便可赢得王位,以及琚水媛,妻妾奴随你们高兴。”
      “谢父王。”
      “让栾驲随往处水,充任先锋,”王顿一顿,转向古霎,“先生认为如何?”
      古霎略一思索,躬身答礼:“王上英明。”
      “先生怎么可以答应?”密室中,梁屹听完经过后,不满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栾王会以为您急于除去栾驲,永绝后患。”
      “只怕不同意,情形会更糟,”古霎轻啜一口茶水,“郡主和她的孩子是你杀的?”
      “哦,厉害,不愧是古先生,”少年微笑,“栾王才不会顾及自己女儿的生死,不做绝一点,怎能逼他出手?反正那女人横竖都要死,不如死在我手里还有些价值。”
      “那么,”上谋官放下茶杯,凝视对方的眼睛,“你怎会有冷霜?”
      “那种东西很稀罕么?”梁屹无所谓地甩甩手,“冷霜算什么?不过是种普通毒药,用在这里比较合适,”说着,他得意地一笑,“他们太过自信,以为只有琚氏才能配这种毒药。那三个孩子也是死在冷霜上,所以琚家一声都不敢吭,还替我毒杀郡主。若非我用了点手段,她早在半路就死了,说不定还能和栾骏躺在一处。”
      古霎心中一寒,表面上却仍是若无其事。
      “先生不喜欢我的作风,”梁屹像是看出了什么,笑容越发明朗,“但现在不比寻常,放过他们,我们可能就会成为牺牲者。看看现任栾王是怎么登基的吧。秘密害死上代正宫及其子嗣,又在迎娶另一琚氏为正宫后不出一年将其杀害,对外称难产,母子不幸辞世。哼,姓栾的根本不想融入古六族血脉。在他们看来,古六族和蛮兽没什么区别。愚蠢的东西。”他忽然停住,静听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说道,“先生吩咐下人不得入内了么?”
      “知道这儿的,包括你我,不过四人。”
      “噢?淳于茵也算一个?”少年嘴角上挑,带有明显的调侃意味。
      不久,脚步声清晰起来,一个矮瘦驼背的老头步入密室。
      “今天,多谢前辈帮忙。”古霎拱拱手,表情谦恭有礼。
      “好说,好说。古先生救过独子的命,老朽就是把性命赔上也在所不惜。”老头忙欠身算作回礼。
      “老先生,您不该来,”梁屹笑着,话语里却是森森寒意。
      老头愣了一下,说话唯唯诺诺:“前阵子得令将谋反之事告知海部,不也是先来通报么?现在淳于氏那里也不再需要装盲作聋的老儒生。而且……”
      “出了什么事,前辈直说吧。刚刚有失礼之处,晚生在此赔礼了。”古霎倒好一杯茶,送入老人手中。梁屹见状,忙拖来一把椅子,安顿老人坐下,“梁屹年轻不懂事,还望老先生见谅。”
      于是,很快,来人便将被派往海部进行最后通信的事和盘托出。
      送走老人后,密室里气氛陡变。梁屹的笑容开始透出诡异。
      “古先生,”他笑着说,“那老头您可舍得?”
      古霎捧起茶杯,却没有喝。
      “我舍不舍得与你要不要做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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