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悲伤》丁太

4、他的初见-2

　　当冷奕凡走到酒吧的时候，看门的中年人正躺在酒吧离门最近的沙发上睡觉，打扫卫生的阿姨看到冷奕凡的时候，想叫醒那看门人，冷奕凡摆手示意不需要。然后从看门人旁边走了出去，走到后面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去。
　　看到冷奕凡走后，扫地的阿姨赶紧叫醒看门人，看门人迷迷糊糊地还有点不耐烦，直到听见阿姨说“刚才老板来了”的时候，双眼才不自觉地睁得大大的，出现了惊恐的表情，担心起自己的饭碗。
　　阿姨悄悄地说：“今天真是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来两年了，老板从来没有早上来过。”
　　“你说老板会不会因为我睡觉把我炒掉呀？”看门人更担心他的生存问题，他满脸沮丧地说道。他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不用下苦力，尤其是他还得到了卖酒吧垃圾的差事，每月固定给公司交点钱，剩余的算作自己的，这每月所挣竟然超过了工资。
　　“看起来老板不是很冷嘛？今天脸上还带着点笑呢。”扫地的阿姨好像头一次见到老板似的，说个不停，又好像见到了影视明星。
　　“你说我要不要去找老板求个情。”看门人不断整理自己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看着两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个人对着话，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扫地的阿姨和看门的中年人就那样各怀心事的对着话。
　　米乐路上就听到了手机的短信声，可是眼看就要迟到了，根本没有时间看，八点三十五的会议是她的上司主持的，绝对不能迟到。
　　打了上班卡之后，赶紧抽空给李音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非常清醒，知道李音没事，米乐匆匆地挂了电话。这才看了一眼短信，绝对的简练，不多打一个字：冷奕凡。看着这冷冷地姓氏，米乐竟不自觉的笑了，名字和人还是挺一致的，都冷冷地。
　　接到米乐电话的时候，李音还在梳妆台前打扮呢。她买不起车，也不喜欢上班挤公交的感觉，索性就把家搬到公司附近。
　　李音和米乐不同，李音是一个现世主义者，她永远使自己活在当下。米乐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负担，而李音是个独生子女，家庭殷实，完全没有来自家庭的压力，反倒经常接受来自家庭的接济，所以她可以穿名牌的衣服、涂抹名牌的化妆品、用名牌的包包，时常去酒吧喝喝酒，也许只有酒醉的时候，或偶尔的此情此景才会让她有些许的难过。
　　可是这么偶尔的事情，都让米乐给碰上了，所以当米乐还沉浸在李音失恋的痛苦中时，李音已经又开始招摇地描眉画脸、享受生活了。
　　李音的口头禅是：先把今天过好了，明天再说。
　　就这么两个人，竟然能成为朋友，也许她们自己也搞不清楚。米乐有时候很羡慕李音，很多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像李音那样活得洒脱：喜欢的衣服直接买上，不要第一时间先看价格牌，可是她看到价格牌，再喜欢的衣服连试穿的勇气都没有；不要太在意家里的事情，就算妈妈打电话唠叨没钱了，也可以不去着急忙慌地去寄钱，她们总能找到除了她之外的第二种办法，可是她接了妈妈需要钱的电话，如果不立马去寄，就如坐针毡。
　　可是她就是她，她是米乐，不是李音，李音做的很多事情她做不来，而李音也不是她，她做的很多事情李音也做不来。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又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平静后的米乐又开始回到现实的油盐酱醋里。
　　米乐的对面坐着她的同事王大姐，王大姐非常啰嗦，每次她啰嗦个没完的时候，她们喊一声“大姐”，她就停下来了，后来人称“王大姐”。但凡个子太矮的人，都喜欢和大、高沾上边吧，王大姐只有一米五多一点的个子，长得又不小巧玲珑，所以听到别人叫她“大姐”的时候，很有点“大姐大的感觉”。
　　米乐一点也不喜欢王大姐，溜须拍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正迎合了老板的癖好，在老板跟前是个红人。当然，这个红人是他们认为的，很久以后的状况并不真的是这样。
　　米乐对王大姐的策略是：避而远之。可是总有避不过的时候，就像今天的早会。米乐挂了李音的电话，趁着电脑还在开机，大家伙还都坐在位置上，就跑到洗手间去洗个水杯，她喜欢喝凉白开，如果趁这个时候洗了杯子，倒杯水，开完会正好可以喝，事情的发生也就是因为这两分钟。
　　两分钟后，当米乐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入座了，除了她的上司，而王大姐坐在主持人的位置上。看到米乐进来之后，开始狠狠地批判她：“你的纪律性在哪里？不知道早上要开会吗？人家都能按时来，你怎么就不能？”
　　“我只迟到一分钟，你都批了两分钟了。”米乐本来不想顶撞她，忍一忍就过了，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可是，今天她看到王大姐的嘴脸非常的不爽，米乐坐下后才发现由于老板今天进来旁听他们的会议，王大姐才演了那么一出，来表现自己，米乐偏不给她机会。
　　“一分钟不是时间吗？你的一分钟，浪费的是我们每个人等待的一分钟，我们八个人加起来就是八分钟，八分钟，知道吗？”王大姐继续打着正义的大旗批判着。
　　“你现在不是也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吗？赶紧开会吧！”米乐不服气地说道。
　　王大姐还想说什么，张了一下嘴，憋了回去。王大姐朝着老板的位置看了看，说道：“老板，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以后会加强我们的纪律的。”
　　“米乐，迟到就是不遵守纪律，为什么还顶撞小王？难道你们经理不在，她就不能代替教训你两句？”一直没有搭腔的老板终于发了话，给王大姐的脸上贴了厚厚地一层金粉，只见王大姐眉飞色舞的脸上金光闪闪。这个老板，出了名的以公司为家，打着和员工融为一体的旗号，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可是很少看见他提着别人的名字夸奖，全部是挨批。
　　米乐正准备说话，旁边的小张拽了拽她的衣角，米乐终于把“小题大做”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会议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开始了，整个会议讲了半个多小时，米乐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马屁精的那副恶心的嘴脸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激昂斗志。
　　米乐为什么不服气王大姐？因为他们每天的早会，迟到次数最多、时间最长的人，非王大姐莫属，可是今天老板在这里，她不表现也就罢了，偏偏拿着几乎没有迟到过的米乐开涮，米乐心中的抑郁之气实在难以平息，可是有时候不是所有的气都能在恰当的时候发出去，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得抑郁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会议快结束的时候，米乐的手机短信还不争气地响了。为什么说不争气？老板在大会小会上一直强调开会的时候要关机，这是对会议主持人最起码的尊重。可是平时部门会议，大家都懒得关机，可偏偏今天老板在这里，偏偏刚刚挨过骂，米乐的手机又响了。
　　全部门的人齐刷刷地看看米乐，又看看老板那张一直紧绷的脸，再看看因为手机短信声而停下来的王大姐，只见米乐的脸憋得红红的，老板两手交叉在胸前，嘴里冷冷地迸出“下不为例”的斥责声，王大姐停了停又继续讲起话来。
　　还好，这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会后，米乐迫不及待地看看谁在这么不巧的时候给她发短信：“今天晚上，还钱给你，顺便还你的早餐。冷奕凡。”
　　看着冷奕凡那三个字，米乐心里抓狂的不得了，可是却不知道该把这狂发到哪里去，只能狠狠地回复三个字：“别烦我！”
　　这时候，卫琴的电话来了，听声音就知道遇到麻烦事儿了：“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啦？想回来看看我？”自从卫琴结婚之后，很少再与米乐联系，可是生了第一胎女儿之后，和米乐联系的次数又多了起来，多数都是抱怨，说婆婆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儿对自己不好。
　　“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就在你家附近，你有没有时间？”卫琴问道。
　　“你请客，别人的约会必须推掉，谁让咱们是同居过的。”米乐说着的时候，发现部门里的人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你们误会了，女的，女的。”米乐赶紧笑着对着同事们解释道。
　　“什么？”卫琴迷糊地说道。
　　“不是跟你说的，刚才。那晚上几点你过来？”米乐问。
　　“我的时间是自由的，主要是根据你的时间。”结了婚之后，卫琴就一直没有上班，虽然有女儿，但是家里有保姆带着，她的时间确实比较自由。
　　“那就七点钟吧，我从公司到家，万一遇上塞车，可能会晚点。”米乐想了想说道。
　　“我去公司接你吧，把你们公司的地址发给我。”卫琴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了。”
　　“就这么定了。”卫琴不等米乐回话就把电话挂了，米乐只好把公司的地址发给卫琴。

　　冷奕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员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一是那身打扮，一是早上的办公室里能见到冷总真是十分稀奇的事情。当然，冷奕凡我行我素惯了，全然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是跟同在一个小办公室的陆水羽打了声招呼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冷奕凡中间打了几个电话，米乐都没有接，不是没听到，而是不想接，她潜意识里觉得冷奕凡给她带来的全是霉运。
　　“别烦我”这三个字使冷奕凡的睡意消失了一大半，打电话不接又使他坐立不安。酒吧这时候离开门的时间还早，他懒得一个人喝酒，此刻他很想知道，那些不上班的人上午不睡觉起来都干什么！
　　硬是熬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冷奕凡已经瞌睡的不得了了，他也为自己感到吃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打算结婚，这吓跑了他曾经最喜欢的女人，如今，他还是不打算结婚，却碰到了一个让她想起曾经最喜欢的女人的女人，并且控制不住地想和她联系。
　　那个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叫印蓝，他认识印蓝的时候，还很年轻，但是还在他更年轻的时候，他就打算不结婚，这一辈子他打算单身。今年，三十三岁的他仍然是这样打算的，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对他而说，女人只是一个性伴侣。
　　印蓝跟他在一起五年，那时候的他，还在事业的发展期，印蓝并不是图他的钱，这一点他很清楚，可是后来印蓝嫁的却是一个有钱人。印蓝说：“我把我的爱免费给你了，可我要把我的身体卖给别人了。”这是印蓝结婚请帖上说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印蓝离开后，他不缺少女人，有女的找他，他也找女人，可是他们每个都不是印蓝。
　　冷奕凡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印蓝了，在他的记忆里，印蓝被深深埋藏在心底了，亦或是早已走出去了，总之，他很久没有再想起印蓝了，可是米乐的出现竟然让他想起印蓝。
　　今天早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米乐，他看不出米乐哪里像印蓝，即便是昨天以为很像的大眼睛，今天也不一样了，可是冷奕凡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和她联系，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米乐刚下班，就接到她妈妈的电话：“乐乐，你能不能给妈妈寄点钱？你弟弟说想换个手机。”
　　“妈，他的手机不是才刚买的嘛，怎么又换？”本来就不高兴的心情听到妈妈的话更加的不高兴了。
　　“他说他一茬的朋友全都用那个什么、什么果，哦，苹果，就他的差了。”
　　“妈，你不是打算盖房子的吗？你就不能管管我弟，他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你们……”
　　“你不买就算了，那么多话。”还没等米乐说完，妈妈就抢过了话头，然后说了这么一句，电话就挂了。妈妈知道这一招对米乐最管用，屡试不爽。
　　米乐伤心的真想大哭一场，工作上受委屈没人关心、没处诉说，弟弟的事情却都是大事。正在这时，看到卫琴在车里向她招手，她赶紧小步跑了过去。
　　现在的卫琴，和以前比起来，最大的变化是在穿着打扮上，以前也很会打扮，但是是小女孩的花俏，现在一身身名牌，更显得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