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尊主》玄玄爻

9、8

　　不知睡了多久，慕奕涟仍旧做着那些凄厉伤感的梦，这一次却不仅在弥尔因河畔，仿似到了不知名的深海底下。

　　平坦辽阔的海底，数十名人鱼男子围出一个六芒星状的空间，六芒星的外延由人鱼女子排列延展，炫彩鳞光，一眼望不到边。所有人鱼都直立在水中，尾鳍轻轻波荡。无论男女，清一色的湛蓝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清扬，他们个个双臂交叠在胸前，合眼垂首虔诚祈祷。而六芒星的中央，悬浮着另一面色苍白的人鱼男子，他的头无力得垂向一边，鱼尾随着水流轻微摆动，毫无生气的模样，却由他体内散出淡淡荧光，让这一整片海域流光溢彩。

　　慕奕涟恍然自己也变成了一条鱼，忍不住进入那片光晕，靠近再靠近，心里居然扬起一阵回到故乡一般的感动，仿佛全身都被不知名的温暖笼罩。

　　“回来，请您回来，请您看到这一切，请您回到我们身边来……”

　　这话语不是漂浮在水中，而是直接在心底深处扬起。慕奕涟恍惚得再度靠近，直到看清六芒星中央男子的脸，忽然心脏像受了重击一般惊醒——那张脸，和他如此相似，相似得他以为就是他自己！

　　就是这个念头使慕奕涟惊醒，他知道那绝不是自己，自己是人类，早已经过一再探测。可在梦里那样的蒙昧情绪下，还是着实被吓了一跳。醒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梦境还是挥之不去，他的胸口依旧剧烈得起伏着。

　　起身，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不断梦到那些？真的只是因为慕洛嫣在他心里埋下的种子么？慕奕涟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持续不断的梦境和折磨，分明是毫无关系的生物，却成为心里必须维护的根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来到洗漱间，打开凉水便兜头淋下，全身再度被水包围，即便冰凉也终于安下心来。无论藏了什么秘密，答案总会在前方，这条路，总要走下去。

　　转身，见抽水马桶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圆球，分明睡前冲净了的，什么时候飘来的东西？

　　慕奕涟弯腰将那小圆球拾起端详，轻轻一捏，圆球分成两半，落出一张纸条来。他一惊，赶紧将藐旖叫醒。

　　藐旖一脸惺忪得接过他手上的纸条：“这什么？”

　　她接过细细阅读，眼神却愈发清醒，这张字条没有署名，寥寥数字目的却很鲜明：每夜三点，水，来去话，收到即回。

　　慕奕涟和藐旖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时间，立刻在纸条背面写下二字：收到。遂又将圆球合起，扔进马桶冲掉。

　　二人傻傻得守在马桶边，一脸凝重得瞪着那一汪清水。几分钟的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马桶中终于噗得浮上另一枚白色小球，这次换成了一封长信——

　　“藐旖，我是佘沫。一年前，岛主大批网络与人鱼有所瓜葛的人统一关押，我们和路泯瑶、米枉竹两家先后被捕。这样的通信方式已经在我们之间持续了半年，在这里的所有房屋都有代号，你们的屋子代号：煌。我们是‘苜’，路泯瑶：伧。米枉竹：铨。为了避免被人查到，期间没有任何规律，务必用心记牢。

　　此信看完请随水冲走，不要留下任何线索，自有人会处理冲进下水道的东西，噢，或许不是人，是人鱼。我曾经告诉你，我的父母曾与人鱼是朋友，相信你已经猜到了，在这里的人都是。我们都下定决心帮助人鱼复国，也一直暗中与某些人鱼保持联络。为我们传输信息的是人鱼驯养的一种鱼，它们行动快捷，专门作通信之用，很聪明、也很可信。

　　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人鱼新王的情况，人鱼新王在十九年前诞生在弥尔因河中，由于人类的侵略，他和他的母亲被人鱼王施法送往人间不知名的角落。在那之后，人鱼王与人类拼死抵抗了一阵，直至十八年前发动了大海啸。人类和人鱼世界两败俱伤，死伤无数。海底世界因为核武器的攻击，污染一直残留不去，至今仍有大量生物受到影响。而人鱼王在那次极力发动魔法之后也耗尽元气，只遗留了将人鱼化成人类的法术，本体却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因此，对人鱼新王的寻找拖延至今。

　　人鱼新王经过三年的浮华在人间出世，直到十六岁，是人鱼王‘开染’的年纪，即开启魔法体质。近一个月来，海底的人鱼一面护住人鱼王的本体，一面借用转变能力潜伏上岸苦苦搜寻，因为人鱼新王在一个月前度过了他的十六岁生日。

　　我们都不知道人鱼新王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他一定是个男生，可能在人间的任何地方。他的母亲只能在人间留十年，所以应该在他七到八岁的时候辞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讯息，他可能知道人鱼的故事，也可能全然不知。但是人鱼们说，他来到这片土地、靠近这里的海域、或者沾到弥尔因河水一定会有反应。他们每天都在海底借助人鱼王所剩无几的力量向他发出召唤。

　　人鱼请求我们将这个消息传到能为人知的任何地方，散布面越广越好，现在只能等那个拥有力量的人自我觉醒。如果遇到男子在探测器上显出鱼尾，一定要尽力保护。

　　我们已经不被信任，他们不杀我们是因为想要利用我们和人鱼的关系，逼我们说出人鱼的秘密。而你们不一样，希望你们能保证不让人发现你们的破绽，顺利走出这里。我们这里所有人和人鱼的希望都在你们身上。

　　就是这些，记得回信的时候在蜡球表面刻上房屋代号。”

　　藐旖和慕奕涟将这小小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反复阅读，心里惊叹人鱼和人类之间的交流果然玄机。这么短的时间内传来那么多信息，显然是早有准备，更显然在这里的每家每户都知道这些情况。之所以那两人被处以极刑，应该是心知一定没有希望重获自由，与其碍着巨大的阴影吞下人鱼尾肉，不如一死来得痛快，还可以巩固余下人的信念。

　　只是关于这人鱼新王……慕奕涟心中不明所以得轻轻收紧：遗留人间、八岁失去母亲、一直被召唤、踏上这块土地之后便有异象、一个月前满十六岁……

　　可是他并没有法力，也曾多次证明自己并不是人鱼，究竟到哪去找一个和自己身世相当，却又是人鱼的男子？

　　恍惚间，藐旖已经回信：知道了，我们会尽力保全自己，也请你们照顾好自己。出去之后是否能有人鱼接应？又是否还有方式保持联络？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线索，如果能介绍几个联系人，感激不尽。

　　另，我私人的问题：你并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会和你们站在一边？

　　慕奕涟看了看，加上一句：关于人鱼新王，还有什么具体一些的信息？比如法力如何表现？

　　藐旖扯了扯嘴角，始终有些思虑凝重的模样，她将纸条卷好放入蜡球。

　　很快又收到回复：“你们出去的那天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找到接应的人鱼，当然，前提是这些时间内她没有被捕。我们之间的联络一定要断，牵连太多反而不好。不用担心我们，一年多了，我们自有方法保存自己。你们出去以后主要任务就是用各种方式散布消息，越多人相信和知道越好，记住，人鱼新王可能是任何一个十六岁少年。关于你的问题，记得以前我告诉你人鱼并不是坏人的时候，你和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没有鄙夷、眼里满是怜悯。所以我相信你。

　　人鱼新王的法力应该是无穷的，在人间几乎无所不能，仅从人鱼王发起大海啸就能知道。可是他在人间长大，也可能并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这些我无法具体告诉你。只是我心里相信，如果是他，他一定有所觉悟，也许他也正为人鱼的命运而努力。

　　友情提醒：明天会有人来问题你们一些问题，比如是否认识人鱼，对人鱼的认知之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好了，时间过了，下一轮巡逻该来了，赶紧关灯睡觉。记得，每天凌晨三点开始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