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
-
血是滚烫的，心是冰凉的。
女子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练重华没有躲开，被淋了一身。
不是来不及躲，而是不想躲。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在人群里满是自豪夸耀自家弟弟如何如何的女子浑身浴血地冲过来，正被身后与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一剑刺穿了胸口。
像是电影里放慢的镜头，低头瞧一眼心口致命伤的女子苦笑着缓缓抬首，没有再去看那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而是用闪烁着晶莹的眼神望向练重华。
那是怎样令人震痛的眼神。
似充斥着绝望又似燃起一丝希望，终于看见如被黑暗填满的生命中最后一缕微光。
乞求。
只有乞求。
练重华不知道别人对上这样乞求的目光会是如何对应，至少她是无法拒绝的。
而女子还没等到练重华应承的眼神，便被胸口搅动的长剑带来的剧痛逼出最后一声痛呼。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或许还是要说求练重华放过她弟弟之类的话语，或许别的什么。
但她身后冷心冷血的少年没有留给她诉说遗言的时间，倏地拔剑。
又是一片血红染上站在近处练重华的衣裳，她眼神暗沉地看着始终不愿闭上眼的女子跌落在她面前。
一个字也未曾说出口。
与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女子不同，她身后收剑的少年叫嚣着“魔道妖女，人人人人得而诛之”的话语，他身后家族中人则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切如此明了，不用陪了被杀女子一路的同伴哽咽着向练重华禀报，她也猜得出大概。
无非就是女子离开家族后，其弟因天赋得到重用，渐渐长大的少年早已忘却了儿时亲姐拼尽全力的守护，让他沾染不到这世间一切的脏污。
也许，是少年忘性大，也许，是少年自愿忘记。
无论如何，待成为家族污点的女子归来，她做好了被家族驱逐的准备，只想看看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过得如何，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迎接她的是比想象中还要无情的境遇。
被诬陷成加入魔道门派，被要求以死洗清家族声誉……
这些都没有惦念多年的亲弟当胸一剑来得让人哀恸。
或许，被视作余生信念的弟弟偷袭的那一刻起，女子就不想活了。
只是，她还没有回报宫主。
提着最后一口气的女子奔回练重华年前，就是想提醒她被人陷害的遭遇以及飞宫此时此刻极为不利的情形。
然而，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还是……舍不得了。
舍不得记忆里，那个软软叫着她“阿姐”央求她给自己买糖吃的小男孩。
临终前她脑海里那个瞪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男孩影像还清晰可见。
他会欢快地叫她“阿姐”。
她一辈子的珍宝……
“哧。”
利刃入体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双目赤红的女修从背后偷袭了那个被杀女子的弟弟。
少年满脸茫然，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与他那个“魔道妖女”阿姐同样的遭遇。
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可置信地轰然倒地。
谁也不知他死去前可曾有过后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刺死少年的女修同少年姐姐相识不过数日，却已彼此交心深刻，情同姐妹。
目睹之前姐妹惨景，她毫不犹豫地提剑就弄死了那个白眼狼。
直到少年倒地，她才失声痛哭。
正是有了楼阁里惨痛的经历，这些女修才会如此看重一路相携的伙伴。
痛哭发泄过后的女修还是难过，她似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不该杀了那孽障，她从前说过她最疼爱她弟弟了……”
“该杀。”
练重华沉声吐出这两个字。
她没有告诉眼前神色犹有几分恍惚的女修，那个做姐姐临死前用怎样的眼神乞求过她放过那个弟弟。
没有必要让这个女修心上多个包袱。
原本，若不是那个姐姐目光令人动容，她也是要除掉胆敢偷袭她飞宫弟子的无耻小人。
冒犯飞宫者，不会有人算全须全尾地回去！
不久后，那些自找死路的姐弟家族的人，被悲怒交加下的其余飞宫弟子收拾干净。
接下来，又有几个归家的飞宫弟子回来了。
甚至还有几个船上女修跑来说，家族不肯让她们这些清白不明的女人回归，便来求练重华收留。
练重华不置可否，不过，她先要弄清楚的是她们飞宫怎么就成了魔道门派，又是谁在恶意中伤飞宫。
“霜曼！又是她！”
听完回归女修讲述的练重华，不由面露怒气，威压暴涨。
原来，是自己偷到船并一人成功回到浦城凌家的霜曼搞的鬼。
狼狈不堪的霜曼一回到凌家就开始颠倒黑白。
不知道哪里打听到练重华建立飞宫现状的霜曼毫不客气将罪名全部推在练重华身上。
说练重华建立飞宫这个魔道门派已久，抓走五陆女修无数，给她们下蛊惑心智的药，让她们对练重华忠心耿耿，哪怕练重华逼她们跟男人交合生下孩子也不曾动摇被迷惑的心。
而且，除了张口诬陷的霜曼外，还有别的证人。
回到家族中的一些船上女修得知霜曼居然并没有被浦城凌家放弃，在凌家更是等同于副小姐的地位，纷纷懊悔自己之前对待霜曼排斥的态度，没有提早慧眼识人讨好霜曼。
她们也都十分清楚霜曼是个怎样眦睚必报的人，后怕之余，不免顺着霜曼说话，一个个跟风指责练重华创立的魔道门派飞宫，混淆是非，企图以此求得霜曼放过她们。
不管之后，霜曼会不会发发善心高抬贵手饶过这些旁观过她狼狈一面的船上女修，至少更多的世家明面上是信了这套说辞。
再加上，有些归家看看的楼阁女修也不知掩饰自己的遭遇，甚至还有几个是大着肚子回去的，心狠手辣的家族中人暗里想要除去污点，却被机敏警觉的几个女修逃出，女修悲愤地想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逃亡中把事情曝光，其家族怒火中烧，正好霜曼给了他们理由，让他们干脆借着女修被魔道门派迷了心智的说法，明目张胆地派人继续追杀。
除此之外，还有证物。
练重华听见传说中她用来控制人心的药物描述时，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种设定，怎么有些熟悉呢……
没时间想更多，决定先解决隐患的练重华，目光投向几个据说投奔她的船上女修，命令她们立誓。
当即有几人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走，练重华没有派人去追，而剩下正在向她走来的那个……
练重华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刀刃，顿时血流如注，伤口处渐渐浮现暗黑，连她抿紧的嘴唇也泛起不详的淡紫。
即使是服下解毒丹，也只是控制毒素不再蔓延，幸而她叽萝壳子体质特殊，等过些时间中毒的debuff消失就好了。
接过潘贝递来的止血药物，练重华暗中借由系统检查一番后，才敢真正用上这药物。
看来她得有一阵像许多上位者一样疑神疑鬼了，毕竟，她要负责的不只是自己，而是飞宫的所有人。
没有再去看地上被自己一剑刺穿的女修，包扎好伤口的练重华转身就走。
而在她身后，当然有愤恨的飞宫弟子自发一个火球将这个，本来是由练重华带去的解药救下却忘恩负义假装投奔，实则刺杀的船上女修毁尸灭迹。
这次被伤到，练重华当然为自己的自大而羞愧。
明知道船上女修不可信，却还是放任她靠近，就想看看她要做什么手脚。
谁想这人这么简单粗暴，自己不过是提一句让其立誓，她不像别人转身就走，反而当即就拔刀砍来。
这船上女修她上次见还只是元婴大圆满，怎么这会儿就突破到了出窍初期，手中的刀上抹的还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要不是自己躲得及时，此刻的她多半是被捅了丹田当场废掉吧。
可真是费尽了心思要她的命。
随后，在练重华知道四大世家中的浦城凌家与广陵谢家对她及飞宫弟子下达了诛杀令这个消息后，并不多惊讶。
她感受得到眼前修真界所发生的一切，背后都像是有无数双暗藏的手推动着局势，她仅是其中一枚意外的棋。
也许，有人想要除掉她，也许，有人想要利用她。
而无论如何，她会同飞宫众人一起坚定地走下去。
不了解具体情况，练重华猜不出更多，她这会儿心里另外想的是，自己站在女主桃枝这边，估计今后遭遇的磨难是不会少了。
说起来，离开的桃枝现在是如何了呢？
吩咐好飞宫弟子做好再次被人追杀的逃亡准备，心细的练重华发觉潘贝失去了踪影片刻。
挑了挑眉，练重华很好奇潘贝方才是去了哪里。
她也清楚，潘贝此人多半是不能用了。
与此同时，某座华美奢靡的宫殿里，粉裳妖娆女子捏住一枚传讯符，须臾后，一股红烟由符上燃起。
只听一声轻笑，媚意入骨，一如裙裳上怒放的迷心花。
‘飞宫宫主不惧毒。’
*****
*****
此时的修真界，利益至上，亲缘寡淡，令人心寒。
重华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场面吧，他知道她心里定是笼上一层阴霾。
却并不担心她会一直低沉下去。
即使背叛行为不会消失，她最在乎的人也不会伤害到她。
日后，他与她都会知道。
伤两人最深的只会是彼此，而他们又有谁会忍心呢？
霜曼传出的谣言，船上救下女修的附和，这些重华她不会在意。
那时的他却不能容忍她们逍遥自在。
还有人伤到了她……
以及一直行背叛之径的小人。
传讯给的是那人吧。
万年前的恩怨至今不放。
他明白有些执念是放不下。
但欲伤害重华就是他的敌人。
——【背后灵·叶英】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第 10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