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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冤家路窄 ...

  •   “呵——呵——”崔晓武鼻翼呼出白气,手里不停地撮合。即使他把整个身子都藏在盈尺高的棉被垛子里,仍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三抖。
      “娘的,娘的,倒了他娘的血霉了,今年的冬天怎生这么冷……”金行义靠着被垛子,倚着那一柄看起来比他爹还亲的桃花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探出头去看车前的车夫,是不是因为长时间赶车而被冻死在车篷外头。直到车夫操着夯声回了一句“恁个大男人,还没俺家婆娘禁冻”这才吃了涩柿子一样瘪了脸,又窝回去。
      此刻金行义、崔晓武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窝在一架马车上,那马车糟糠一般,一看连带着车夫都是便宜货。耳边是呼呼的北风,眼前是飞扬的鹅毛雪,两人在蝈蝈笼子一般的车篷中,扭了诡异的姿势互相挤着,却也不愿露在外边哪怕一根汗毛受冻。
      咳咳,不过说句公道话,也不能说咱们的金大侠这么废物。原本那金钱门就在洞庭湖畔,就说是已进腊月,那也是“烟笼寒水月笼沙” 般的江南美景小滋小润,金二少就是这么滋润着长大的。再说,二人月前方从洞庭湖畔一处极隐秘的小港中拜别隐居中的崔母,向着胶东的渤海派进发。虽已入冬,一路却还是暖日洋洋,溜着马儿唱着曲儿,一路聊着金钱门的旧事,倒也惬意自在。然而老天瞎了眼(哦,这可是金大侠说的),辅一进入胶州地界,那个貌似听见金小人言的老天立马来了当头一“杀威棒”——刀风烈雪!惨透了!
      开始,金大侠还为了顾及面子;为了在小辈人面前显摆显摆;为了让崔晓武这个脑袋比岁数还大的小破孩儿,彻底拜服在自己的石榴裙(咳咳)——桃花剑下,还鼓起内力驱走无孔不入的寒气。
      “可是这,可是这他奶奶的内功再高也不能天天见儿的鼓着啊!”在说完这句话后的昨天一大早,金大侠的威风就被老天扫得一干二净了。再加上刚刚车夫有意无意的那一句嘲笑,金大侠只得乖巧地跟一只待宰的小兔子一样窝着了。
      “二位兄弟!前边进临济了,恁找个客栈歇歇脚不?”车夫的夯声在消失了半个时辰后再次传来。于是“小兔子”终于刀下脱险,得救了!正想松口气的空当……
      “啪”一声,金大侠大腿上被踩了一脚,崔晓武这混小子已经掀开棉布帘奔了出去。金行义方回过神来叫痛,崔小猴子转眼已窜到城门下去了。
      “临济!临济!我终于回来了!”崔晓武眼里闪着异光,嘴里喃喃念叨着,似是激动又似是悲伤……等等,崔晓武脑内回闪着自己刚才喃喃的话,貌似哪里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学那二愣子了——开头总要说两遍?
      “小破孩,小破孩!为啥要踩着老子出来!”转瞬,愤怒的金行义已经奔到身旁,跳着脚,指着鼻子骂道。
      “有吗?”崔晓武元神已回,装作一脸无辜且又茫然的样子。
      “你分明,你分明是瞧不起老子!”金行义不依不饶,“不就是,不就是赢得不漂亮吗,这他姥姥的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还记着?老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俩老头子就是妖精,天底下,天底下能在他俩手底下过十招的都没几个活着的,更何况老子还生擒了他俩!!!”
      “哦?生擒?那他们现在人呢?”崔晓武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眼神中带着三分嘲笑,六分讽刺,还有一分居然是痛心疾首。
      “那他妈,那他妈是小人暗算!”金行义快瞪红了眼。
      “暗算?嗯,说得好,只会暗算的小人!”崔晓武一边说着一边睨视身边这个高他两三个头的金大侠。金行义算得上是个标准的“七尺男儿”,浓眉大眼挺鼻梁,左眼眼角有一道不长的刀疤,更突显出他的英武和神气,再带着刚出青头的胡茬儿,隐隐还有浪荡江湖很多年的沧桑感。
      崔晓武说毕,还鼓起掌来。金行义一看这场面,登时火气都烧上祖坟了,蹭地伸臂一捞,一手掐着崔晓武的左脸,一手手指戳着小破孩的右脸,大声骂起来——
      “你个,你个小混蛋,忘恩负义!要不是你求着爷爷我,老子才不救你呢,还惹了一身的晦气!”
      “哇——爹爹!别,别掐了,孩儿错了!你要休二娘就休二娘,你要休三娘就休三娘,虽然四娘跟人跑了,五娘外头有人了,孩儿不会介意你再娶六娘的!不要打孩儿啊!哇——”崔晓武忽然一声号,哭腔里正因吃着痛而带出恰到好处的撕心裂肺的尖利,立马把一个没了亲娘,生父不疼后娘不爱的苦孩子演得活灵活现。小破孩平地里一声哭倒是不要紧,只是那惨劲儿——啧啧,霎时间把正在进城,正要出城,城上巡逻,城下守门,墙角趴着,路边靠着,凡是能听懂人话的活物都吸引了过来。
      金行义:“……”
      便宜货车夫:“……”
      金行义脑内闪过十七八种能弄死这小破孩儿的招式,迟疑了大概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行凶肯定会被六扇门的捕头追杀。哦,不是,公家的叫追捕!这才反应过来,强扭过崔晓武,捂着他那一张仍不依不饶说着离奇到让人羞奔的故事的嘴,灰溜溜躲进了便宜货马车里。
      “快走,快走!这小子他姥姥的成精了!再不走,我们全家的晚节都不保了!”金行义催着便宜马车夫,一路狂飙进了城……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临济城南的福客来酒楼上,出现了这样一目场景——崔晓武一副贱样子,笑吟吟美滋滋地一手搓着酒酿花生,一手舀着黄金炒饭吃得屁颠儿屁颠儿的。金行义跟看妖精似的死死瞪着对面的小破孩儿,手里捧着一碗素面,筷子握得嘎嘎直响。廉价车夫呢?哦,廉价车夫压根儿就没让他上楼,底下扎个犄角旮旯让他啃窝窝头就大葱去了。
      “这混小子,这混小子!看着一副水豆腐的乖巧皮相,没想到一肚子卤水还给捂馊了!等一会儿伺候好了,吃饱喝足让你睡着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可是,好歹是自己的义弟……没准儿,也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吧!唉,好歹这世上还有个能惦念的人了!嗯!吃面!”金行义恨恨地又闷闷地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用那不太够用的脑筋想通了,又开心地吸溜吸溜地吃起了素面。
      崔晓武本想到了自己的地盘了,怎么也得耍耍威风,压一压这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金二少,不想这二愣子愤懑了没多大会儿竟然安之若素,甚至有点苦中作乐起来,不禁心下赧然。崔晓武想起那日这二愣子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而舍身力斗天池二怪;想起那日在洞庭湖畔对着自己的娘亲立下重誓;想起自进胶州以来自己一直围着棉被垛子,丝毫没遭罪,而金行义却只能靠着冷冰冰的马车壁而冻得辗转难眠,不禁眉眼耷拉下来。崔晓武撇了撇嘴,舀饭的勺子在盘子边蹭了蹭,又蹭了蹭,默默舀起一大勺金灿灿的炒饭,小心翼翼地递到金行义鼻子前。
      金行义正低头狼吞虎咽,一碗没什么滋味的素面,却让他吃得热火朝天。因此,这一勺带着浓烈蛋黄香气金灿灿黄澄澄的炒饭,就这么被金大侠在鼻子底下忽略了……
      “金行义,你个二货!”崔晓武愤愤地咽下了那一口炒饭,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舀一勺。眼看着金行义那一碗素面堪堪吃完,崔晓武马上低头装作一副享受样儿,接着左右开弓,似乎刚才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小子,你小子快点吃啊!咱已经到了渤海派的地界,早点把事办完,也能早点接你娘回家!”金行义说着就要叫小二结账。
      崔晓武却是一怔,似乎是忘掉了享受,也狼吞虎咽了起来,勺子撞得盘子叮当乱响。
      金行义给过银子,默默把已经瘪得不成样子的钱袋子揣进腰间,抱着桃花剑靠着椅背,两眼一眯补起觉来。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骚乱。
      崔晓武手上一顿,看了看仍在闭目养神的金大侠,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柄三尺长剑——嗯,应该很安全!不罗嗦,继续吃!
      楼下的骚乱,很快平息了。
      金二少继续懒猫一般地打盹……
      楼梯处蓦然传来几声,夹杂在伙计吆喝声和宾客们推杯换盏嘈杂声中的,轻微的细碎的脚步声。
      金行义腾地坐了起来,推开窗户,险些就要展开轻功鹞子般翻出。回首又看见仍在一手搓花生,一手舀炒饭,茫然地望着他的崔晓武。金行义痛心疾首地算了算,还有三颗花生,大约五分之一盘炒饭,损失了也就十几文。不过为什么这么心痛?然后,一把揪起崔晓武脖后衣领,把刚才做到一半的动作又重新做了一遍,一个鹞子翻身接蜻蜓点水,斜斜飞向临济城南的一片琳琅的店铺丛中去了。
      楼梯处才探出一个步履灵巧的姑娘,芳龄约莫二十上下,一双桃花眼中含水,轻轻一抖嘴角,面带梨涡。她望着敞开的窗子一歪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言语,错过几步,正好坐在刚刚那一大一小坐过的桌前。只见她方一坐下,桃花眼眨了眨,便不由自主地“呵呵”笑了起来,淡淡地对着那曾经盛过了满满的素面,如今却干净的像被狗舔过了一般的瓷碗道:“小冤家,看你往哪里逃!”

  • 作者有话要说:  相好的还没起名字,应该还不止一个,可是到底要写BL还是BG呢?伤脑筋……
    修改了部分重复的词语,修正了部分语句。
    为什么好几天没更新呢?因为作者去做功课了,主要补了一些明代州府制的知识,查了查后面即将遇到的大事件相关历史背景。(什么大事件得和么费劲呢?真是明代历史上好大的事件啊!)
    ps:据说明代并没有临济这个县城,早在宋代就废县并入其他辖区内。为什么一定要用临济呢?因为据查证古时渤海派就在临济附近。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用这个在明代出现的虚构的城作为背景地吧!(我才不会说是因为作者懒得改了,╭(╯^╰)╮哼!)
    这样是不是太小心了?好吧,以后我会小心,并且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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