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是吻》一笑浅兮

10、第 10 章

　　报告厅一下子暗下来，灯光打在大屏幕上，是一段黑白的影像，一个背影，机械得过完一天。定格在冷漠的表情，突然发怒的动作，过于敏感的神经。可能生活中的一次两次擦肩你不太会注意，但是你一旦发现就会知道不同。PTSD，暴露的那样迅速。
　　切换到下一个影像，也是某一个人的一天，充实，有朋友，定格在她的笑容。
　　人群中有了惊呼声，那是同一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
　　秦真，从阴影里走出来，笑容温和无害，“哪位同学愿意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毫无疑问，前者是PTSD患者，后排一个男生抢答道，“教授，她是您的病人吗？这是她走出去后的新生活吗？”虽然是疑问，但是不难看出脸上是肯定的表情。
　　大家点点头，却在秦真的一个动作里愣住。影像被上移，录制的时间被曝光。
　　“不，那是她之前的状态，而且很遗憾，我没能帮助到她。这里，我是想告诉在座的各位，她失去了什么，阳光，生命里的光。这是PTSD剥夺的最残酷的地方。我可以很严肃的告诉你们，真正走出来的患者并不多，当然选择放弃生命的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做出了大部分的选择，他们会活下去，但失去了拥抱阳光的能力。”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了空前的沉默。秦真放下话筒，他认为最真实的披露才是最好的教学，承受住残酷，才能直面真实。
　　在影像出来的那一刻，夏唯就无可抑制得僵硬了，眼前晃过的是一叠叠的报告单，是医生一遍又一遍得让她回忆，是每天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药片……她想说话，却感觉到喉咙似乎被谁掐住了，窒息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没。
　　陈是拥紧怀里的人，和秦真打了个招呼，将她扣在内侧，匆匆从后门离开。刚走出大门，一个拳头就直接撞了过来，陈是护着夏唯，硬生生接下，只是在来人试图拽人的时候，闪了过去，“肖或，你确定要在这里，在她面前吗？”
　　肖或扯开领带，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完全抵挡不住怒火，“你还在意她吗？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如果是以这种方式赢得她的回归，那我宁愿她这辈子就是这样！年轻的男子握紧了拳。
　　偶尔路过的学生，只以为是烂俗的三角恋戏码，稍一留神才发现男一居然是大神陈是，这么狗血，特别激动。路过的脚步以蜗牛的速度挪动，踩着小碎步，只想围观现场直播的男神撕逼大战。
　　“肖或，两年的时间，我认为你应该知道。”陈是说完，不再理他，给秦真发了简讯，错身而过。肖或伸出的手，只能堪堪穿流在空气中。
　　男二居然也是颜值担当，这不科学，学生们内心的熊熊八卦之火绝对以燎原之势霸屏学校论坛，标题一个比一个猎奇。橙子刷到照片的时候，愣是没反应过来，“激情四射，看我男神如何狂酷拽”，这是什么鬼。嘴里的棒棒糖嘎吱一声，牙齿咬到舌头，疼得直哈气，橙子一个电话过去，准备好好拷问事件女主人公，只是一遍一遍无人接听。
　　站在门口，陈是蹲下身子，拿出两双拖鞋，抬头看她，“换哪一双？”夏唯看了很久，就在陈是手酸的时候，她直接踩着自己的小靴子越过他，登堂入室，笔直走向书房。门开着，夏唯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小沙发上，望着窗外。他还记得那是去美国之前，夏唯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往那一放，固执得不肯挪动。
　　放轻脚步，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窗户要不要关上？今天风比较大。”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陈是叹息一声，背过身试探着拉上纱窗，身后的人却突然站起来，冲出了书房。一个愣神，她已经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转了几圈备用钥匙，陈是靠在门边，犹豫要不要打开。该放手吗？让她重新获得对生活的控制感。陈是第一次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他找不到证明的方法。夏唯今后的路就像断崖，生生断在这里，放或不放，他都不能预知。
　　十秒之后，他转开了门，是他不顾鲜血淋漓，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也该是他牵着她陪着她。听到声响，夏唯尖叫一声，直直冲进卫生间，只是这一次没能成功锁上。陈是横手挡住拉门，将人拉了出来，他其实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只是那股心疼，让他束手束脚。
　　夏唯还是没有表情，只是瑟瑟发抖的身体毫无保留的传递出恐惧的讯息。陈是将人安置在床上，手上微微用了力，语气中有了一丝疲累，“夏唯，你在怕什么？”
　　一夜无眠，陈是眼中满是血丝，他放轻动作想要起身，怀里的人却无意识往他脖颈边磨蹭，很像动物世界里撒娇的小兔子。有一种错觉，昨天的天翻地覆不过是一场梦。将被子往上拉些，将人抱紧了些。
　　等他再醒来，去捞人，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夏唯整个人就坐在床的末端，一眨不眨盯着他，见他醒了，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她忘了已无路可退，愣生生摔下床，倒是不疼，却也忘了起来。她就一动不动蹲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靠近，不自觉把头埋得更低，陈是伸出的手就愣在那里。
　　无声的寂静流淌在空气中，夏唯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脚的主人调转方向的背影，修长，一如初见。眼眶突然就红了，然后就有重物落在肩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使劲吸了一口，眼泪终于落下，晕湿了一片。陈是，陈是……一声一声痛彻心扉。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拳头大小的门缝，试图去看到她的世界。当分针跨过4个格子时，他忍不住把人从地上抱起，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声音黯哑，“夏唯，说说话？”怀里的人有些抗拒的双手抵住他，拼命想要挣脱，在被越拥越紧后，尖锐得嘶喊声从喉咙里逸出，激烈的抗争突然就止息。

　　下雨天，一个穿着初中生制服的女孩，背着双肩包踩着雨滴，旋转着往前。在十字路口，低低的啜泣声隐隐约约从相反的方向传来，女孩停下，竖起耳朵仔细去分辨。雨越下越大，她细细听了一会儿，皱眉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陈是挂断电话，擦拭着她额上沁出的汗珠，比他想象得严重很多，这里并不适合。门铃响，他打开床头灯，微合上门，离开这一室昏黄。
　　当陈否从秦真身后走出时，陈是有些不舒服，这就好比林中之王突然被敌人看到了自己最柔软无害的部位，不可消除却也不想赤裸裸。只是，秦真也在，关门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陈否全程没有开口，她环视着这个公寓，比上次来多了些小东西，或者是萌萌的杯子，或者是随手的涂鸦，哦，还有那双粉嫩的拖鞋，不多，却也许已经足够填满陈是的心。她看着笔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陈是一条条分析，那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愿错过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那年在美国的自己。
　　她仓皇调开视线，走进了厨房，步履有些慌乱。秦真拿文件的手一顿，回身继续夏唯的行为分析，只是脑海中那个背影却一直孤零零站在那里，完全压抑不住的混乱毫无障碍得冲破了防区。他突然站起来，摘下眼镜，“陈是，抱歉，给我半小时。”其实已经差不多出来方案了，陈是摆摆手，眼睛却从未离开屏幕。
　　果然，连烧水的开关都没有按下去。秦真绕到她身前，按下开关，又从橱柜里拿出茶叶，放进两个空杯，旁边的杯子却好像被遗忘了。陈否看着他动作，脑袋里空空一片，直到毫无杂质的水被推到她面前。他记得吗？她只喝白开水的习惯。
　　“小否，……”
　　“我认输了。”陈否端起杯子，越过他，挺直了的背脊却透出一种颓败。她把杯子递给陈是，穿上外套，就那么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秦真才回过神，曾经年少，那么较劲的人，竟被他折磨得俯首称臣。她知不知道，他失去她的那一刻就已经醒悟。
　　陈是盖上笔电，对着厨房，“你又干什么了？我真不懂，你都不会心疼她吗？”
　　爱情有千般模样，不身在其中，又怎会懂。
　　秦真确定好所有的细节，整理好文件，已经凌晨3点，陈是只留下“自便”二字就进了主卧。他耸耸肩，将空调温度调高，闭目在沙发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