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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今晚,归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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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否认在我看到他的时候感觉难以言状。一瞬间,让人难以置信的震惊从心底迅速扩散到全身。
某些东西永远无法用语言表达。像,此时的心情。
仰躺在床上,明明很疲倦却无法再入睡。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正是适合回忆的时候。思绪混乱,像是什么哽咽在喉咙里,我捶打自己的胸口,试图赶走这难受极了的感觉。
天花板什么都没有,可自己那双眼睛无法控制地盯紧了它,一些零碎得拼凑不起来的画面甚至映在瞳孔里,清晰,挥之不去。
然后,眼睛睁得干涩,干涩渗透到心里,穿过凸透镜似的放大数倍,化成莫名其妙的苦,浓稠的,眼泪缓缓地唤起了什么感觉。
我笑了,自己倔强地不承认自己是这般怀旧的人,只是一些不值得回想的东西吧,不值得,我流下眼泪。
水岸若庭。
名字很美丽。他有着我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干净,清澈如他的眼睛。那样的人,上帝为什么要安排我遇到。
我有罪啊。
带着那么深的罪孽,已经凝固成了死水,我站在中间,一直,往深渊里沦陷,冷眼看着世界离我而去,再没有光芒,而我,没有挣扎。或许我不懂挣扎,也厌倦了挣扎。
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指尖灵巧地跳跃在黑白的琴键上,阳光撒满了他全身的样子,温暖和谐,瘦削的背略显单薄,让人忍不住想拥抱。我以为那是近在咫尺的幸福,几乎就要伸手去触碰。
他说,他叫水岸庭。水岸若庭。
那个名字荡漾在我心里很久。
遇到他时,我17岁,他22岁。
接着,他成为我的钢琴老师。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在一起了,度过了两年的时光。
那两年,也许是一种转折,我生命中的转折。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忘了该有的恨。
3年前,恒捷和我去看过一次交响乐演奏会。那天演奏会结束回去后我莫名其妙地弹了整晚钢琴。
还记得那时恒捷问我。
“你会弹?什么时候学的?”
“打工的时候。”仿佛故意隐瞒什么,我脱口而出这句话,然后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我为什么隐瞒呢。那并没有什么的。
其实,那算初恋吧。水岸庭教我弹琴的时候,我们有过关系以后,我们在一起两年以后。
我不知道那段感情算不算美好。它太短暂,就像,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也许那已经是上帝的恩赐了,他两年的时间,都被我剥夺了。
我一直没对恒捷说,我和水岸庭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我太懦弱,不敢说。于是我从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他应该不会在乎,毕竟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真的就这么天真的想。于是我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继续下去。
……
他在弹琴,舒伯特的曲子。我在旁边。练习室内刚好23度,舒适,却带些闷热。两个人肩并肩靠在一起,似乎连对方的心跳和脉搏都感觉得到。不知谁先接近谁,音乐戛然而止。直到彼此的呼吸都萦绕在一起,那是炽热得可以燃烧的温度。
疯狂地纠缠,仿佛是伦巴的音乐配上轻轻弹拨的低音提琴,他修长的双手在我背后完美地奏起了音乐,让人甘愿沉沦的音乐。
拥抱时颤栗的躯体,无与伦比的快感,仿佛对世上一切都释然的心境。这些竟然如此美妙。
我忘了自己应该回家。忘了恒捷在等一夜未归的我。忘了我有罪的心。只想紧紧抱着怀中仅有的幸福。我认为,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甚至,忽略了恒捷看到我脖颈上的吻痕是什么感受。我太自私,我伤害恒捷太多,欠得也太多。
天知道,把这份感情放得太重会让我摔得多惨烈。
在那人走后我有几年都沉浸在懊悔之中,我狠狠地嘲讽自己,盯着镜子里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我残忍地笑了。我恨不得把那个自己撕碎。
为了已走的人,我醉了整整一个晚上,几乎酒精中毒,我无声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导致头痛欲裂。那么幼稚。就是一夜而已。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沉沦。我发誓。
我的心,还不够狠。
直到水岸庭走了以后我才醒悟到其实没有感情可以永远留在自己手中。我以为自己可以抓住流水,或者细沙。不管是曾经的拥抱,还是深情的吻,都不可能成为承诺。承诺太重。我已经有罪孽,所以我再也背不起。
我背叛了一切,背叛了自己的心,所以等待我的只能是地狱,地狱的火足以让我万劫不复。
摔倒了就爬起来。我会受伤是因为我脆弱。
于是,我变本加厉地伪装自己,令自己变得更残忍。
“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那时,他说的是多轻松的话。分开吧。再见了。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这方面比我更坚决。我很清楚,他有更好的路要走,他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未来,起码离开我以后他会轻松点。谁都不愿放弃更好的生活,他也不例外。他去留学,去见识更大的世界。我不能自私地阻挠。
放开他,也是好的吧。
可放不开的,还是我自己。在我沮丧地哭了整晚之后,我发现原来那个最不决断的是自己。
讽刺,极讽刺。
在我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9年的时候他出现了。出现了以后还让我陷入震惊之中。
多可怕的现实。
时间过去那么久,可,他在怀中的温暖依稀感觉得到。简直像昨天经历的那般清晰。
忍不住想去看他脸红的样子,忍不住想去看他在怀抱中的样子。忍不住。
回忆啊。多可怕的东西。
铃声大响的电话生生掐断了我的浮想联翩。我极烦躁地拿起,然后听到刚才那女助手娇气温柔的声音,说是她的上司邀我去赌上一赌。
哼。我没好气地答应下来,用冷水冲醒自己,洗去刚才的泪痕。再看镜子时,脸上已经挂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要跟我赌是吧。可要带够资本啊。
……
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把手中剩下的牌扔出去。看着对面几个美籍狐狸痛心的表情,我笑得分外愉悦,靠在椅子上打量着桌上的战况。那些家伙,明明连赌字怎么写都还不知道,就敢下这么大本钱来玩,分明是送钱救济人么。
眼光落到水岸庭身上时,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再看看恒捷,他脸色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好过。当然,他把无名气都发泄到几个可怜的赌客上,狠狠宰了几笔。
“那么,几位客人还够筹码么?需要的话可以赊的。”
“我看,今天就到这吧。”可怜的美籍老板连连擦汗。
“那怎么行,还没有尽兴就让客人走人家会说我们待客不周的。”恒捷冷冷地哼出这句话。看来他心情还没有恢复。
“那,我们换一种赌注吧。我输了,今天我赢的钱一笔勾销。你们输了嘛……”想到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我脸上的笑意不禁加深了许多。
“什么赌注?”
见有希望挽回损失,几位当然满口答应。
“如果我赢了,”刻意的停顿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然后,我将酝酿过的暧昧的眼神投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的水岸庭,慵懒地用手指指向他,“他今晚,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