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这是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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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将至，正是乍暖还寒时。
青芸这些日子一边跟着荣嬷嬷学礼仪，一边着意调理着自己的身子，奈何她前世不过学多了理论，临床经验尚浅，何况医者能医不自医，她这身子又实在是沉疴难治，一时却有些不得法。
于是，她便打上了太医院脉案的主意。
宫中规矩，太医为各主子诊病那都是有脉案留底的，包括每一次用药尽皆记录在案。若能有脉案在手，想要对症下药却也不难。
“公主殿下，左太医到了。”
“宣。”
不多时，便见逆光走来一位少年，他身负药箱背脊挺直，一身月白长衫，显得身长玉立。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这么年轻的太医？
这是青芸看到左涵易的第一印象，宫中太医不少，大多已届不惑之龄，可这一位看上去至多二十出头，就这，也能是太医？
左涵易似乎已经习惯了旁人对他的观感，站在殿中闲适得很，丝毫不以为意。
青芸没好意思再瞪着人猛瞧，只以眼神示意段香去取脉案。
左涵易却是一摊手，只公事公办的回道，“公主殿下的脉案，微臣并未带来。”
青芸急了，这可是关系到她的小命，“为何？”
“当年太医院走水，当夜当值的太医尽皆亡故，公主的脉案也在那一次事故中被焚毁了。”
左涵易说得轻巧，青芸却从对方暗淡的神色中看到了悲伤的意味，“你有亲人在那场意外中过世吗？”
然而话一出口，青芸便后悔了，她并不想挖人隐私，揭人疮疤。
左涵易微楞，他未曾想到会有人从他的语气里留意到这样的细节，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然而，他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继续刚才的问题，“微臣来时也曾试着找寻公主其他时期的脉案，但太医院这些年大约是犯太岁，事故不断，公主的脉案除了最近这一年的，竟全都遗失了。若只是这一年的脉案，用处有限，微臣便没有带来。”
“都遗失了？”青芸有点难以置信，宫中脉案岂是说遗失便遗失的，何况意外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未免太过巧合。
“是。”左涵易肯定，目光里带来那么一点嘲讽。脉案消失得如此蹊跷，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可主子们不追究，太医院自然放任不管。
青芸看段香神色莫名，想着她在宫中多年必定知道点什么，便对左涵易道，“辛苦左太医跑一趟，想来太医院功夫忙，本宫便不留你了。”
左涵易笑得很浅，回道，“微臣便不叨扰了。”
临走时却又回头轻飘飘一句，“殿下之前的药方微臣看过，请恕微臣多嘴，其中一味丁香用量过重，只余一钱药效或许更好些。微臣告辞。”
青芸闻言默默将开给碧婷的药方在脑中过了一遍，那一味丁香若减至一钱的确是……，“减少丁香，或者，再加一份忍冬？”
“殿下，左太医已经走了。”段香提醒道。
“走了？”青芸竟有点怅然若失，有人与她讨论药理，倒像是当初在家时与哥哥争论的时候了。
“左太医想必尚未走远，奴婢将他唤来？”其实段香一点都不想这么说，她怕自家主子又犯花痴了！
“不必。”
此刻想来，青芸觉得左涵易最后提的这一句，大约是对她因年纪质疑他太医身份的一种反击。
真是个又傲娇又闷骚的家伙，青芸嗤之以鼻。
段香想，不必便是最好了，那左涵易长得挺俊俏，她可不想宫中再传出什么“公主日日宣太医，万千恩宠只一人”的谣言了。
“据姑姑所知，除了太医院，这宫中还有可能寻到脉案吗？”虽然不抱希望，青芸还是想问一问。
“这脉案遗失已久，再想寻找，只怕无异于大海捞针。”
“什么人，又是什么理由非要毁掉这些脉案呢？”
青芸自言自语，段香也不敢回答，这样的话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置喙的。
“本宫总是听人说，本宫自出生起便伤了身子。姑姑自幼便在栖霞宫伺候，这个中因由，姑姑可愿替本宫解惑？”
段香想到那段往事，生生打了个寒颤，整理了思绪后才缓缓道来。
却原来万贵妃刚入宫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宫女，后来被皇帝看重纳为美人。万美人生得娇艳十分得皇帝喜欢，年轻体壮，没有多久便身怀有孕，万美人这一胎可谓历尽千险，最终诞下一个男婴，皇帝十分欢喜并亲自命名，可就在满岁礼上，孩子却无故夭折了。当时皇帝震怒，命令彻查，牵连了几个宫人据说是受了指使在万美人饮食里下了药，万美人伤了身子，这孩子迟早都是活不下来的。后来这些宫人尽皆自尽，一个活口都没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青芸这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没长大的哥哥，万贵妃也是可怜人，丧子之痛岂是寻常人可以承受。但是，这与她的脉案有什么关系？
“万贵妃当年生皇子时便伤了身子，之后多年都未曾有孕，为了再次身怀龙裔，万贵妃试过很多方法。具体奴婢并不清楚，只知万贵妃怀公主时身体极其不好，也曾多次查出有嫔妃暗中在饮食里动手脚，虽然一一处置了，但已然伤胎。公主出生时又是早产，太医院上上下下忙了好多天才将公主的气息稳定下来，后来的事，想必公主都知道了。”
当时曾有人断言，说天授公主身染寒毒，必然活不过三岁。若非国师大人每月用药，公主的身子未必能熬到及笄。
这话，段香却是不敢说的。
段香不敢说，是因为她以为公主是知道的，本不必说。实际上，青芸却是完全状况外，国师？大昭还有这职业，没听说过。
听完段香的讲述，再结合脉象，青芸确定这身子的病因与她所料不差。宫中女子生产不易，万贵妃几次三番被人下药，那伤胎的东西定然是寒性的，古人所说寒毒，其实就是被寒属药物伤了身子的意思。母体受损，胎儿定然不好，还是早产，青芸觉得她能够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其实，青芸之所以急着找脉案，更多的却是因为这身子除了那一堆毛病，还有宫寒之症，而宫寒的女子大多不能成孕。若能找到最初的脉案，对症下药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可这寒毒既然是娘胎里就带来的，其寒属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再想根除却是难了。
换句话说，她这辈子大约是不会有孩子了。
想到这里，青芸只觉心头沉甸甸的，闷得难受。
她也是女人，看到旁人儿女绕膝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软软的小包子亲热的管她叫“娘亲”，可如今，这画面永远只能是幻想了……
正在此时，负责通传的小太监引了一个绿衫子的丫头进来。
“奴婢喜云，见过公主殿下。”喜云福了一福，语气恭敬的道，“万贵妃娘娘思念殿下，请殿下往栖霞宫一叙。”
喜云是惯常跟在万贵妃身边的人，青芸是见过的，她此刻心情郁结，哪都不想去，“母妃可说所为何事？”
“没有几日便是百花宴了，万贵妃为公主备好了一套头面，请殿下去看看呢。”
青芸本想推脱，段香却想起百花宴才艺的事，从旁劝谏了几句。青芸听了也觉有理，做儿女的总不好拂了母亲的心意，便点头应允。
青芸此刻实不愿太多人跟着，便点了段香一人随行，临出门时却见芝兰与碧婷两个跪在殿门外，磕头不止。碧婷修养了这么些天总算捡回一条命，正好今日前来谢恩的。
“都起来吧，没的把头又磕破了。”
“奴婢誓死难报殿下大恩，只求能留在殿下身边略尽绵力。”碧婷俯得低低的，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青芸看到碧婷脸上那道伤疤，从左眼角划到左耳下，虽用脂粉尽力遮盖仍难掩狰狞，这样的伤口即便是最好的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罢了，你今后与芝兰一样，留在本宫跟前伺候吧。”
“奴婢谢殿下大恩。”碧婷又跪。
青芸想起之前段香提过，宫中规矩，宫人身上不可有大面积的疤痕，重者会被驱逐出宫，隐瞒不报更是大罪，不过若主子不介意，到内务府备案即可。
“碧婷的事，便劳烦段香姑姑跑一趟内务府。至于栖霞宫，就由碧婷陪我去吧。”
“奴婢领命。”
栖霞宫距离翠微宫不远，穿过一个碧天湖便到，所以青芸并未乘轿辇，只步行过去。
早春时节，碧天湖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青芸看着这一片湖光园景，满心郁结也被吹散了不少。
她沉醉于景色，一时便有些贪看住了。
“唔……”
“噗通！”
几只雀鸟惊起，青芸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宫装老妇匆匆离去，冰冷的湖水中有一双稚嫩的小手在挣扎！
“天！”青芸震惊，这是杀人？“来人，救命！”
“来人啊——！”
转头，原本跟在身边的喜云和碧婷却完全不见踪影，任她怎么呼救都没有任何回应，而水中那个孩子却渐渐放弃了挣扎，缓缓的沉了下去。
这一瞬间，青芸完全散失了思考能力，她只是本能的不想看着那双小手被湖水淹没。
所以，她直接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7章 这是杀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