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寄居》NIYO

2、01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很厌世？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厌恶很多的东西。日子过得就像是溺在灰色的水里，不明不暗让人烦躁焦虑不堪。
　　“啧！”我终于有些恼地把这只扰人的花猫赶到了窗台上。然而它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圆眼盯着我，一只前爪微微曲起，好像随时又会趁我不注意跳下来。
　　见状我便毫不客气地抄起一旁的复习资料丢过去。‘啪！’没有击中倒是打在了墙上。
　　“喵——”它便纵身一跃跳出了窗户落在了大树上，站定后继续往回看，再看见我作势又要甩资料的时候总算是跑掉了。
　　我放下举起的手，看了看那叠厚厚的习题资料，心里简直是毛焦火辣，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在玻璃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烦死了。
　　那只花猫是我表姐捡回来的。我表姐比我大一岁左右，我们在同一所小县城——E县的中学读书，我初二她初三，因为我家离学校很近，她就搬过来住进了我家。对，就是因为她初三，花猫便被丢进了我的房间为了不要搅扰她学习。
　　她的名字叫许七月，因为她生在炎热的七月间。简单地概括她，成绩优异皮相好人也出落大方。可惜并不是乖巧的东西我就喜欢。我说过我厌恶很多东西，她是其中之一。
　　我叫叶泽弈，除了没什么血性外是个很普通的男初中生。
　　这个家里就我妈，我和许七月。至于我爸叶国文，他常年在外地搞销售。
　　所以这里在许七月搬进来之前一直很冷清，冷清对我而言到底是不是贬义词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安静和没有谁来和我比对的日子。
　　“泽弈！别看书了，快出来吃饭！七月，你也快出来！”听到尖锐的女人声音两分钟后我才慢慢地往外走。
　　这个声音的源头是我的小姨，也就是许七月已经离异的妈妈——安瞳。该怎么说，大概属于死要面子的刻薄尖酸女人。今天到我家只是想和很久未聚过的我妈妈安晴叙叙旧，当然也看看女儿过得好不好。谈不上多讨厌，只是习惯了，她这样的市侩女人这个县城里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的确没什么好评价的。
　　“听见没有泽弈！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看你做事像个小伙子么？！有时候真是看见你就窝火！”这是我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知道啦。”我不像小伙子，表姐像总行了吧。我心里虽是这样想却也懒得说出来找麻烦，眼神也已经飘向了饭桌上，看见有我爱吃的便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大概是少数几件值得我开心的事情。
　　饭席上我总是专心致志的吃东西，也从不想主动说什么，毕竟也没什么好说的。许七月则和我相反，健谈活跃——我想只因为她有那个心情。
　　所以谈话的内容无非也就是那些个老生常谈。
　　“七月，今天妈妈过来也是想看看你想要考哪所高中？最近功课很紧张吧，在你大姨这里还习惯吧？”小姨的神色亲切之间带着一份骄傲。因为许七月和我不一样，是想要考哪所高中，而不是考得起哪所高中。
　　“大姨和大姨父把我照顾得很好的，妈妈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说着便向我妈妈微笑了一下“至于考高中的事，我想要读川江三中。”许七月说着嚼了一口菜，她的神色有些犹豫。
　　“三中？七月，你这孩子！谁都知道临浦一中才是最好的啊！”小姨眉角一挑，有些愠地看着许七月，对她的想法颇为不悦。
　　“是呀，七月，你和我家那臭小子不一样，肯定要去上最好的学校啊！”我妈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许七月碗里。这种时候她总是爱拿我开刀。我不发作的原因也只是我懒得找麻烦，不是没有自尊心，只是这种东西除了让人怄火以外什么也做不到，再者，时间一久似乎也就疲了。
　　“我当然想过临浦一中，可人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如果上了最好的学校却摇在尾巴上，那样反而对我影响不好。”她神色自若的说着，该是考虑了很久吧。
　　“不行！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功夫，不去最好的档次里打拼，哪里会出成绩！”小姨这种要面子的女人自然是不会允许的，看来这顿饭倒是难得有好戏看了。发生在许七月身上的争执可是很罕见的。
　　“妈！你应该尊重我的选择，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知道怎么走，就算走错了，我也不会后悔！”许七月小脸微红的据理力争。
　　“你这孩子还有理了怎么？！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吗？”
　　“妈，现在是民主的家庭，你怎么老是那么……顽固呢？”许七月情急中实在找不到词了，勉强给顶了回去。一看就是没怎么叛逆过妈妈的“乖孩子”。
　　“嘿，民主？姐，你看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小姨指着许七月，眼瞳转过看向我妈。我这才看清楚她的眼线好像化歪了。
　　“唉呀，好啦好啦！”眼看着饭场就要变成战场，我妈眉头微蹙地说着。“阿瞳你也少说两句吧真是，我倒是比较赞成七月的想法。”
　　“诶？可这…！”小姨刚想发表异议便被我妈打断了。
　　“行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她肯定也是权衡了利弊才做的决定。只是七月啊，你很懂事我和你妈妈是知道的，我们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你妈妈怎么说也是为了你着想。”
　　“我知道的，还是大姨谅解我！”许七月继续讨好般俏皮的向我妈笑了一个。
　　“去你的！臭丫头！”小姨盯了许七月一眼。“反正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就给我使劲朝着临浦一中奔，听见没！这件事到时候再说。”
　　“是是…。”她无奈地朝我这里使了个眼神。“还是泽弈好啊，没压力。”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说风凉话，所以一般我选择性地无视。我明显看见了小姨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就他？没压力！算了吧…”我妈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
　　“我吃好了。”说着，我板凳往后一退，放下筷子，还是远离那个我马上就要被当做话题的地方比较好。
　　走在走廊上听着后面聊天的声音，就在那么一瞬间觉得一切都和我无关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该是个头啊？
　　昏黄的灯光打在习题上，那些黑色的油印字体就像昏黄液体里的沉淀，想要捞出来丢掉却死死的粘在底部。
　　翌日。
　　随着闹钟的铃声响起，我知道劳苦的一天又开始了。极不情愿地爬出温暖的被窝，然后接受冬天的严寒。一想着一会儿要穿上羽绒服以后还要套一件校服，那种如熊猫一般的臃肿感和的难以行动感浮现了出来，我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早啊！泽弈！”许七月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的精神，听见声音都让人感觉到她的神清气爽，究竟是哪里有那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啊。
　　“哦…早。”我打了个哈欠，我知道我现在一定是一副死糜烂眼的样子。
　　“那个，泽弈，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我怎么好像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听到猫叫…”她一脸纯良无辜地看向我。
　　……
　　我难道能说在我三番五次地不懈努力下终于把它赶跑了么？然后导致感情丰富的许七月哭鼻子，再再导致我被胖骂一顿说是不懂事。
　　不，绝不要。
　　“昨天吃饭回屋后就没看见了，跑了吧大概。要知道，猫这种动物是最没有感情的，何况本身还是野猫。”我依旧一副死糜烂眼的样子说道。
　　“诶？我以为它一直在你房间。”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到我的房间，望了望又看着我，戴着一副疑问的眼神。
　　“我们吃饭的时候谁也没看着，忘了及时给饭吃就溜了吧，别那么在意，真找不到吃的还会回来。”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向玄关穿鞋准备溜号，比起猫，还是许七月更让人头疼。
　　“诶？泽弈你不吃饭啦？”
　　恩，转移了话题就成，学校又不是没有小卖部。
　　“今天值日，我要早点去。你也快点吧，要迟到了。”快速开门关门，我就听见我妈一句‘别管他了，一直这副臭德行，知道有事也不起早点！’溜出了门缝。
　　臭德行啊臭德行，我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这些顽劣是不是要跟着我一辈子呢？比任何人都要真心和诚实的伴随。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在无数个昼夜里乐此不疲。冬日的早晨天还未亮，似乎永远也不会亮，也似乎转瞬即逝，朝夕之间，转眼又是多少岁月。
　　那时的我死皮赖脸，不做打算，安于现状，迷茫幼稚。十四岁的少年姿态就跟跑掉的野猫一样，烦人孤傲但是随手一赶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大多数人一样，有一种东西就渗入了骨髓，生随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