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宫》仙鹿

3、没资格活在这世上

　　翻找许久，金雁昕都未寻得半分线索。

　　十五年前那满门抄斩之后，她家那金府也被夷为平地，成了某位达官贵人的仓库，再无当年半点儿痕迹。

　　金雁昕在黑暗中前行，继续寻找下一个调查目标，这是她给自己今晚定的计划。

　　她必须赶快，这时候已经是京城诸位官员起床步行去皇宫上早朝的时间。

　　刚才杀死了十五年前父亲的好友鲁清航，现在再杀死一个，就算逼问不出什么秘密来，但在金雁昕看来，足够引起那批人的注意了，到时候只要他们露出马脚，她便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这个官邸并不怎么华丽，里头已经亮起了微弱灯光。

　　十五年了，李蒙从一小小的狗腿子晋升为五品高官，风光无限，全靠当初在关键时刻稍稍推了金修一把，将蛮夷宝物塞进金府书房花盆里，再加上一封密通蛮王的书信，上面还盖着金修的官印，书信上的字迹与金修所书丝毫不差，这封信被藏进书架上一本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书本里。

　　那阵子，皇帝的一个兄弟正率领军队与蛮王打仗，开战没多久就被莫名毒死在自己大帐，皇帝怒火冲天，天天对着前来觐见的大臣发火。

　　没多久，金修的事情就被曝出来了，于是位高权重的财政大臣便被盖上通敌叛国罪名，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十五年后的今日，李蒙这市井小子也算是飞黄腾达，居然混到了有资格去皇宫上早朝的地步。

　　虽然已经娶了五个媳妇儿，但他还是不满足，常常往青楼跑，金雁昕奏唱的时候都看到他好几回了，他也为她投掷过十万银子，金雁昕自然而然地从他眼中看到那抹毫不掩饰的欲l望强烈的贪婪眼神。

　　金雁昕来迟了些，李蒙已经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必须在他和其他官员汇合之前搞定他。”

　　躲在大树后面的金雁昕默默地在心里说道，旋即踩着无声的步伐跟了上去，她不敢在这地方施展轻功，京城高手如云，那些当官的又有不少武功不错的，若在房子上到处乱窜，很容易被人发现。

　　走着的李蒙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地左看看右望望，确定周围没人后，快步往偏僻角落奔去。

　　见到这番，金雁昕不由得无声冷笑。

　　还想着怎么让你脱离大道引向没人的小街巷，你却自己走进去了。

　　金雁昕快速地飞奔而去，手中持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正当她要将匕首架上对方脖颈时，随地解完手的李蒙忽然蹲下身子往旁边打滚而去，连裤子都还没系上。

　　“你是什么人？！敢在京城刺杀官员！”

　　李蒙怒喝道。

　　藏在蒙面巾下的金雁昕无奈地苦笑，她身上自然发出的香气非常特别，尽管用了一种神奇的花药掩盖香气，但仍旧无法完全笼罩

　　“哼！本官虽然很久没施展绝活了，身体也没以前灵活，但鼻子却是好使得紧！”

　　“刺客受死！”

　　李蒙大声吆喝道，颇有架势地展开攻击架势，往金雁昕逼近一步，然后——

　　呼——

　　他猛地拔腿往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来人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李蒙那大嗓门划破寂静的黑夜，求救声快速地扩散开去。

　　糟糕！

　　金雁昕心中大呼不妙，巡逻卫队听到这声音第一时间就能锁定这地方，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她刚才还在纳闷，这李蒙明明没啥武功怎么就敢和她正面对峙，没想到是装腔作势瞒天过海，摆了她一道。

　　她双脚重重一蹬，整个人便飞起飘到房屋上，再急速落在转弯那条路中央，拦住李蒙去路。

　　噌！

　　散着寒光的匕首快而准地刺进他膝盖，免得他逃跑。

　　“呃啊…唔……”

　　李蒙正要发出惨叫，一团乱麻布便塞进了他嘴里，说不得话，然后腿上吃痛‘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金雁昕果决地拔出匕首，在极其微弱的光芒下，她勉强能看到李蒙脸上极度惊恐的表情。

　　她绕到李蒙身后，将匕首尖端直直抵在李蒙后背心上，只需要她稍稍用力，便能刺进他的心脏夺走他的性命。

　　“第一，不准呼喊！”

　　“第二，我说什么你答什么，不准拖延时间！”

　　“第三，我知道你江南老乡父母及老祖母的住处，胆敢有半句谎话，都得死！”

　　李蒙两手捂着自己膝盖不让鲜血流出来，圆鼓鼓的脑袋奋力地点头。

　　金雁昕一手持匕首一手将他嘴上的麻布团取下来。

　　果然，李蒙并没有大声呼救，不断抽搐的肩膀不知是在表面膝盖上的无比疼痛还是在传达着自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十五年前，财政大臣金修家书房里的蛮夷珍宝和那封通敌密信是不是你放那儿的？”

　　听到这个问题，李蒙骤然一愣，当年不正是因为这事儿才有今天这般荣华富贵嘛。

　　“快说！”

　　金雁昕见他迟疑，持着匕首的手稍稍用了些力。

　　“是…是我干的……”

　　“谁指使你的？”

　　“是…是替代金修的现任财政大臣慕容霆，是他给我这两样东西的。”

　　“还有谁？！”

　　“还……还……还有……当时虎啸将军杨天龙大人也在场……真没其他人了，是慕容霆大人一直提携我升官的。”

　　听到这李蒙招供出来的这两个人名，金雁昕稍稍有些失望，这些她自己在过去的两年中就已经查到了：“还有谁？！是谁指使他们的？”

　　“啊……还有？”李蒙反问。

　　显然他只是一个棋子，跑腿儿的，知道的并不多。

　　“我想起来了！”在死亡的逼迫下，李蒙那些埋藏在脑海伸出的记忆被他逐一挖掘了出来，“我记得慕容霆大人和杨天龙大人对话中隐秘地表示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人，而且他们对那个人极其尊重，完全没有半分不敬之意，对哦，我说慕容霆陷害金修怎么就这么敢确定自己能上位成为新的财政大臣。”

　　尽管此时氛围紧迫，金雁昕还是忍不住白了白眼。

　　十五年了，你这才反应过来？

　　“女侠，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李蒙声音颤抖着求饶。

　　隐约间，金雁昕听到了好几十人的脚步声，起码有三个巡逻卫队往这边赶来，

　　“你知道吗？我发过誓。”

　　她突然说道。

　　“什……什么誓？”

　　“当年所有陷害我父亲坑害我全家的人，我都将亲手割走他们的生命！他们没资格活在这世上！”

　　“你父亲？你是……”

　　呃！

　　后知后觉的李蒙还没猜出金雁昕的身份，匕首便深深地破开他的后背，戳进他的皮肤，刺穿他的心脏。

　　金雁昕取出匕首，匕刃在李蒙华贵衣服上摩擦了几个来回，将大部分血液擦拭掉。

　　脚步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杂乱。

　　这是寂静的夜。

　　金雁昕知道巡逻卫队离这儿还有段路程，足够自己安然离去了。

　　“让慕容霆和杨天龙都极其敬畏的人……貌似不多啊……尽管那是十五年前，那时候慕容霆的官位并不高，但杨天龙在那时候便已经是虎威将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这般尊敬的。”

　　“那几个元帅？那几个王爷？宫中的那几位？还是当今的圣上？还有……”

　　回去的路上，金雁昕细数了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最终列出了二十多个可能的人。

　　……

　　“是李蒙李大人！”

　　“死了，尖锐物品从后背心刺入心脏直接毙命，膝盖上也有刺伤，这伤口使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别瞎分析了，快去通报大理寺，让他们赶紧派人来检查尸体！其他人将这周围封锁，将所有有可疑的人都带到这里来！”

　　“是！”

　　在被巡逻卫队重重包围的这个街巷，旁边的围墙里头正偷偷摸摸地蹲着两个人，一个皮肤乌黑，五大三粗，脸上尽是不满与无奈，另一个是年轻帅气的书生，他正闭着眼睛，鼻子高高抬起，努力地呼吸着空气中的味道。

　　没一会儿，书生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朝身旁的黑脸点了点头。

　　于是在黑脸的带领下，二人居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所有巡逻卫士的视线。

　　一路上，黑脸不断地抱怨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万一被逮住了那我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李蒙可是五品官员，我们会被砍头的，而且还会连累丞相大人！”

　　书生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轻松地回应：“这不是有你在吗？虽然京城巡逻卫队里个个都是好手，但哪比得上武功盖世的黑大哥呀。”

　　听到这阿谀奉承，黑脸才稍稍收起臭脸。

　　“你查到什么了？”

　　“没。来晚了，凶手早跑没影了。”

　　黑脸拍拍书生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毕竟丞相说你才刚刚出师，丞相说过，再厉害的理论也要经过无数的实践去证明才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别气馁！这三年一次的天下青年俊才大会马上就要举行了，丞相让你跟着我们去皇宫，恐怕已经承认了你的能力，以后我们可是同僚了啊哈哈哈哈！走了，丞相还在前头等我们，可别让他也遇刺了，不然咱就都要砍头了。”

　　黑脸豪爽地大笑着快步在前头领路。

　　稍稍落后的书生回头望了一眼刚才发生刺杀的方向，嘴里极轻地嘟囔了句：“我似乎已经找到了我一直寻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