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宫》仙鹿

1、青楼歌妓

　　京城夜市，醉水河边，灯火辉煌的青楼此刻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

　　饥渴难耐的客人被热情洋溢地接进来，酒色满足的客人被舒舒服服地送出去。

　　“

　　清水河畔

　　佳人语哀怨

　　盼负心汉

　　归来续前缘

　　”

　　忽地，在青楼二层靠北的龙凤戏珠屏风后头，传出一声清脆婉转动人心扉的念词。

　　“啊！是雁昕姑娘！雁昕姑娘今晚要奏唱了！”

　　随着其中一个客人的惊嚎声，整个大厅都变得杂闹起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本不该存在的屏风。

　　哗啦~哗啦~哗啦~

　　二层房间门纷纷被鲁莽地打开，冲出来一个个衣冠不整的客人，随后从他们身后的房间里跟出来一个个亦衣冠不整的青楼姑娘，一脸的埋怨。

　　而前脚刚离开青楼的客人们更是仿佛发现了惊天珍宝，立马转身走了回去，找了个空地驻足而望。

　　青楼里所有姑娘们，看向那屏风，有羡慕、有忌妒、有怀恨。

　　咚！

　　青楼大门关上了。

　　“我出十两银子！”

　　“不够豪爽，一百两银子！”

　　“五百两！”

　　“今夜难得听闻金雁昕姑娘歌喉，一千二百两！”

　　“呵呵，金雁昕姑娘开嗓，怎值这点价值？三千两！”

　　……

　　这是这里的规矩，金雁昕开喉，金钱累积到一万两银子后，才会演奏古筝并歌唱一曲，累积到十万两银子，将撤掉屏风，再为客人奏唱一曲。

　　青楼头牌歌妓，自从她出现在青楼后，名震京城，无数贵族商贾为见其一面而承诺千金馈赠，更有甚者隔着屏风许诺山盟海誓、荣华富贵，只为赎她娶进家门，不过他们全都失败而归了。

　　醉水河边的这家青楼，是京城某位王爷的财产，据说这位王爷也在追求金雁昕。

　　一般来说，一个王爷想要哪位女子，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可王爷也失败了，但他并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逼迫金雁昕。

　　王爷况且如此，那些同样追求金雁昕的人又怎敢在此造次？

　　曾经就有个乡下暴发户，进京拜访在朝廷当官的远房亲戚，偶然遇到金雁昕开唱，并幸运地见到了金雁昕绝世容颜，他立马便吵闹着要把她娶回家生娃娃，还威胁说自己亲戚在朝廷当官，小小青楼烟花之地卑贱女流还不速速下来伺候本大爷，随后他便被几个壮汉扛着丢进了外头的醉水河。

　　“你们好大胆子！我让我亲戚弄死你们！拆了你们这青楼！”他在水里这么吼道。

　　所有人都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却不料这样的眼神被他当作了威武霸气敢打敢骂真汉子。

　　于是第二天……这暴发户就被他当官的亲戚赶出了京城，同时还将这些年自己当官得来的所有俸禄一半送去给了青楼背后的王爷谢罪，另一半送给了金雁昕请求原谅。

　　金钱很快就累积到了一万两。

　　但客人们显然还在拼命地砸钱，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只要是谁砸得钱最多，那个人就可以骄傲地与别人宣布，能让金雁昕开唱全都是自己的功劳。

　　直到两万三千两银子，最终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老爷以一万一千两几乎是全部金钱的一半占得头筹。

　　“能让金雁昕姑娘开口，我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这位上古老爷满面红光地道，这让他倍儿有面子，按照规矩，为金雁昕花钱最多的人可以在她开唱前多说几句话。

　　若是能打动金雁昕，青楼方面是不会反对的。

　　“金雁昕姑娘，虽然我不是京城中的高官贵族，但江南富饶之地，遍地是黄金，更不缺好山好水，跟我回去，我打包票，你将是江南第一美妇人！”

　　他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不过此次来京只为生意，并没想过能如此幸运地碰见金雁昕姑娘，所以没带那么多银子，着实可惜。不然何止十万银子，就算百万银子见你一面那也是值得的，我在此许下承诺，若金雁昕愿意与我回江南，千万两银子赠予姑娘，完全属于你一人财产！”

　　一个王爷都追不到的女人，若是能够娶回家，该是多么的光宗耀祖。

　　不过可惜，屏风后面很安静，没有一声回应。

　　几个呼吸后，寂静的青楼里响起了清脆婉转的弹奏古筝的声音。

　　刹那间。

　　所有看商贾好戏的客人们立马露出迷恋之色，那商贾虽然一开始满脸失望，但听到琴声后没一会儿，所有的郁闷都一扫而空，出神地望着那屏风，耳朵里再容不下半分杂音。

　　金雁昕弹奏的古筝，众人皆言举世无双，就连宫里那些专门给皇帝演奏的琴师都比不上她，传言，执掌天下的那位九五至尊都有意传金雁昕入宫为其弹奏，可惜碍于身份，一个是无上皇权，一个是青楼歌妓，金雁昕踏入皇城半步都是对皇权的侮辱，皇帝更不可能微服私访潜入这青楼，所谓微服私访只不过是不被外人知晓而已，宫中侍卫那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

　　她开口了。

　　缭绕在整个青楼的歌声宛如来自九天之上的仙律，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捉摸不定遥不可及。

　　所有人都沉静在这一片美好祥和的歌声之中。

　　青楼之外，有很多人静静地贴在青楼外面的墙壁上，听着里头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再加上外面的嘈杂，令他们感到极其不爽。

　　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

　　“什么人在这地方骑马？！”

　　有人怒道，不过声音很轻，生怕扰乱了原本就不怎么清晰的歌声。

　　他旁边的人拉了拉他衣袖，轻声道：“嘘——是福阳王！”

　　众人知道是这青楼的幕后大老板来了，纷纷不甘地让开一条通向青楼大门的道路。

　　得到下人传报，夏图立马就从福阳王府骑着最彪悍的壮马冲过来了。

　　他走到大门前，并没有开门进去，而是和众人一样，痴迷地听着里头金雁昕的歌声。

　　不过还没等他静下心来，里面便已曲毕。

　　轰烈的掌声响彻起来。

　　夏图这才推门进去。

　　“有没有人出十万两的？没有的话就都滚出去！打烊了！”

　　他大声吼道，扫视一周，客人们纷纷低下头或转头看向别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十万两，可以见到金雁昕真容，并为其奏唱，这是夏图亲自定的规矩，如果没人出这十万两银子而夏图又刚好在场，作为大老板的他自然可以要求金雁昕免费为他独自奏唱。

　　“可惜了，可惜了啊！早知道多带些钱财来！想必这金雁昕必是有仙女之貌，今日没得机会着实遗憾啊！”

　　那出了一万一千两的江南商贾不住地晃着脑袋，泄气地走出了青楼。

　　随后众客人纷纷起身离去，这里是烟花之地，不用给高官叩拜是早已存在的潜规矩。

　　“如此大才之女子，沦落青楼为歌妓，悲哉，悲哉啊！”

　　“美酒美人，徒有虚幻，红尘之劫，唯有醉生梦死方可相忘耳！”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可惜我等只是一介书生，无权无钱，更不知金雁昕姑娘心中所想！”

　　几个离去的书生略有些醉意，忍不住为金雁昕哀嚎了几声。

　　青楼瞬间从极致热闹的场面，变成冷清，唯有青楼里的姑娘们整理着自己的衣衫，默默无言，她们不敢上前与福阳王搭话，因为这么晚了，福阳王只为金雁昕而来。

　　夏图走上楼梯，步入屏风。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颔首低眉抚弄古筝的女子，愣是有些恍惚，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从来不肯正眼看本王一下。”他说道。

　　“王爷尊贵之躯，金雁昕不过青楼歌妓，身份卑微。”

　　“只要你出口，本王立马派人八抬大轿将你接回王爷府，此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金雁昕摇头，“雁昕怕有毁王爷名声，王爷是来听曲儿的吧，大半夜的，怎能扫了王爷雅兴。”

　　旋即她不再给夏图说话的机会，开始拨弄古筝。

　　听到她弹奏古筝，夏图果然不再说话，席地而坐，静静地盯着这女子，他喜欢她的奏唱就像喜欢她的人一样，无法自拔。

　　看得出神，听得忘我。

　　夏图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两年前。

　　她拿着一封推荐信来找他。

　　当时夏图就觉得这样一位女子，就应该嫁给他福阳王。

　　可她的要求却只是去他财产中的青楼去当歌妓，身份低微的歌妓，虽然卖身不卖艺，但也并不是什么被人瞧得起的职业，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夺了贞洁。

　　这封信是他的一个救命恩人写给他的，他不得不满足金雁昕的要求。

　　“那就保护她，打动她，让她爱上我，心甘情愿嫁到福阳王府来！”

　　当时夏图看着她那柔弱的身影，心中发誓道。

　　两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成功，金雁昕和两年前一样，依旧对他不冷不热。

　　不知何时，金雁昕的奏唱结束了。

　　夏图回过神来，猛然扑向金雁昕，将她紧紧压在了身下。

　　“两年了！两年了！为什么你还不肯答应本王！”

　　他一手捏住金雁昕那尖翘的下巴，赤红着眼睛大吼道，在这一刻，他将内心压抑了两年的情感全都爆发了出来。

　　“王爷，夜深了，曲儿您也听完了，您该回去了。”

　　金雁昕脸部没有丝毫表情，冰冷的声音将夏图从失控之中拉了回来，仿佛被浇了一大桶冰水。

　　他那救命恩人有在信中写道，千万不可欺负金雁昕，否则后果自负。

　　那恩人的身份他查了很多年都没查到，只知道他是个江湖人士，武功出神入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但好在这么多年看来，他并不是个恶人，也并没有和朝廷对着干。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脸歉意地将金雁昕扶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听到离去的哒哒马蹄声，老鸨才走向金雁昕。

　　“雁昕啊，没事吧？可不要惹王爷生气了，这青楼倒与不倒，只要王爷一句话就足够了。”她担忧地问道。

　　“老妈妈，放心吧，我没事的，王爷他不会生气的。”

　　老鸨并没有看到，金雁昕躲放在背后的手中，一把细小的匕首‘嗦’的一下又藏回了她衣服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