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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新生报到 ...

  •   2012年,玛雅传说的世界末日在这一年的冬天。12月21日,什么都没有发生,晚上只下了点雨。为纪念这历史性的时刻,肖雨和潇潇深夜爬了学校后面那座鬼山。在鬼山山腰处有个军区营房,潇潇靠在像口锅一样的军用卫星信号接收器上拍了张自拍照,发在朋友圈里,上面有文字说明:12月21日,世界末日,我即将死去,不用给我烧纸钱,只要我在乎的,我都会去找你。说的态度极其恐怖认真,没有加一点表情,结尾用的是句号,颇不像平时的潇潇。这条朋友圈惹得好友们一阵恐慌,纷纷在评论里面劝说潇潇想开点。潇潇后来又加了一张图,是肖南的背影,手上拿着个手机,因手机尺寸太小,看上去像一把刀,然后又正好是背图,潇潇放到朋友圈,文字解释:是这个人杀了我,地点是鬼山军营,如果有谁是这人的朋友,小心了。他叫肖南。看到这条朋友圈,所有人都放了心,提到肖南,好友都明白,潇潇一定是开玩笑。因为肖南是朋友们眼里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善良只能加半个引号,说明这善良不纯粹,他太傻,老是做一些奇怪的跟善良不沾边的傻事。

      大学时代,肖南一如既往地傻,还长得挺消沉,说傻得可爱,说的人都觉得可怜。

      新生军训,说起来是很霸道也很温柔。教官霸道地嘴上带把儿,学长学姐温柔地每人发了几包避孕套,看上去红着脸的,手还是听从了心,对于某种成人的憧憬,仿似这世界仅剩下自个儿一人独自快活,让青春燃地更加疯癫,癫掉幼稚,好让下一波未成年瞻仰风光,连雕像的头颅都好像是抬高了好几英寸。下一波承接上一波,上一波照顾下一波,自然而然的事,是怎样的照顾,各看天命,说好了是缘分,成就一桩正常的好事,说不好是“泡”,对不起,没认真,和朋友打赌。年轻的看上年长的阅历——至少是对校园规则的熟悉,年轻的看上年轻的算是……什么呢?想想,或许觉得一见钟情也不错?对于三排的那个1米65长马尾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感觉。肖南站得可能有些久了,得想着转移注意力,要不然这大太阳会越来越烤人,死猪才不怕开水烫,也不该这么说,所以要转移注意力,毕竟作为人,要想着聪明点。看美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排好像是自己班的吧,肖南想。刚想着呢,那边编导系的师哥师姐就发避孕套了。一阵呢喃细语,哪个有胆子的吼了嗓子,宇宙瞬间没了太阳,全是雨了,雨露均沾,好个群骚的下午,几百万从德国空运过来的草坪都好像舒服地想抽根儿事后烟似的。

      要不然自己也试试?没有必要送避孕套,送箱饮料倒还是可以的,毕竟是班长。说到当上班长,这就不能不提那该死的班会,只因自己不会说话,或者说会傻笑,认识那班主任也早点,就这么被胡乱点将了。人傻果然好欺负,关键是不会拒绝,就这么接了这个位置,树大招风的道理到上大学了还没明白,也难怪肖南长了对招风耳。不过那班主任长得倒是还行,听她说话,感觉性子也挺温和,肖南一下子觉得大学生活倒是不赖。

      刚下了班会,肖南就找那老师聊了起来:方老师,您好。问一下,我高中写过一些东西,能不能让你给看看?

      对了,那老师叫方琼。倒是个亲切却也卓尔不群的名字,说出来很响亮。

      方老师正准备关了多媒体,遇上个有意思的学生,也感兴趣。或者单纯在成人的世界里,是神一样的存在,每个人都喜欢神,却也指责他不识人间烟火,不明众生苦楚,不懂人情世故,人间需要防备,有一位哲学家说的好:他人即地狱。人是属于地狱的,对待天上来的人物都有点爱憎皆明。方老师是大学里的硕士,学士毕业直接考了研,基本上还算是个大学生,所以看看单纯或许并不那么厌恶,最主要——她是个女的,还是个老师。

      女老师方琼答话,眼睛弯的像月牙,或者说是镰刀?“你好。没关系的,你最近有写过什么文字,都可以拿来给我瞧瞧。对了,你是叫肖南是吧?”

      肖南也笑,有点尴尬:是啊,老师。

      尴尬过后……还是尴尬,前者在沉默的边缘,现如今陷入沉默。此时的沉默倒是和她俩儿第二次见面时差不多。但是那次沉默,好像还多了一些什么,在肖南后来表白时,方琼回了一条短信,里面有这样一句话:第一次见到你时,看到你慌乱的眼神,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

      确实,后来,她克制得很好。只不过她记错了,那是他们第二次相遇。第一次是在新生接待室。那时候肖南刚领完一些生活用品,正好到她那儿,她身边坐着两个学生,应该是直系学长,一高一矮,倒是也挺文气,矮的多少带了点儿宅男的感觉。肖南这边遇到了问题,就是刚入学的学生需不需要迁一下户籍。他性子使然,挺纠结,正好这边有老师。方琼刚给他发完小纸条——那小纸条是学院各个老师的联系方式——他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连问了几个问题:每个人都需要迁户籍吗?迁了有什么好处吗?不签有什么麻烦吗?方琼被他问得一愣一愣地,愣是挤着笑脸,感觉痛并快乐着。而且这痛,是种开玩笑似的痛。对于这位同学的问题,她只能一一摇头,说迁不迁都没什么影响的。肖南皱着眉头表示了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肖南跟着肖雨和Cindy到食堂三楼的一家西式餐厅吃了午餐,当然是Cindy请客。

      “Cindy姐,为什么不到食堂吃呢?才来这儿。”肖南问。

      Cindy正盯着餐厅包厢的布帘看,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肖南也起了劲,盯着帘外看。什么都没有啊,都在规规矩矩地吃饭,偶尔欢声笑语,也没影响了餐厅的气氛。肖南不解地摘了Cindy的墨镜,发现她双眼紧闭,看上去已经睡过去了。

      “她昨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很累的。”肖雨在旁边解释。肖南无奈,对于这位“姐夫”,他是感激大于怨憎,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姐姐一直照顾着他,孤儿院一出来就是社会,走南闯北的,要不是一母同胞,姐姐就是他的了,就算不是他的,好像也应该是个男的,毕竟得延续血脉。这想的,性别倒置了一样。主要缘由还是因为肖南想着得过35岁才能结婚,或者干脆一辈子自由自在,省的麻烦。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谁让他没爹没娘呢,说责任也就是对姐姐,可此时的姐姐对男人的责任也很放任,因为男人在她心里是坟做的,大概是孤儿院的色鬼院长留下的心理阴影吧。肖南正想着那色鬼院长呢,餐厅进来几个玩Cosplay的。

      “姐,你看。”肖南用吸管指着那几个Cosplay,示意肖雨往外看。

      “倒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肖南想不明白。艺术学校大概都如此,欢愉如此不要脸。说得严重了,应该说是年轻就要锋芒毕露。

      “有什么意思?”Cindy睁开惺忪的睡眼,正眼瞧着肖雨的素颜,还是那么漂亮,只要醒来,就是春天。

      “玩Cos的。”肖雨有时候确实不愿把英语说全,也许是跟着Cindy学的,显得时尚,免得被人说老土。Cindy掀了布帘的边,看了看外面,也是豁然一笑:“想想,真是怀念啊。”
      Cindy学得是服装设计,大一大二那段时间也跟着宿舍那几个喜欢过一阵子动漫,后来不迷日式风格了,改爱了英美,就沿着伦敦设计学院那路子走了。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毕业设计的服装被某品牌公司看上,做了设计助理,后来顺风顺水,搭了某一线明星的车,成了业内著名时装设计师,再后来,就出来自己开了家工作室,名字也讨巧:C.C.。擦了香奈儿的边儿,成就了自己,反正都是双C,谁怕谁呢。流浪了那么久,就好像欧美那帮卡戴珊似的丰乳肥臀的富豪们没那么吸引人了,开始迷恋起邻家日本的hollo kitty了,这算是一种轮回,说起来沾了肖南的光:“怎么样,有看上的没?”Cindy是女中豪杰,时尚有时候就是这么自信,算是弥补了肖南的软,也不能说弥补,之间不能有吸引力,要不然肖雨要发飙。

      “我还年轻着呢。”

      “这学校的学费也未免太贵了。多亏了你,Cindy。”肖雨真心有点儿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还,毕竟只是恋爱关系,也不能结婚,后面的事也说不准。可是,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

      “你是在寒碜我吗?”Cindy不高兴了。她骨子里有硬气,硬气里包着的是肖雨,也许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后来发现就不是了。“肖南,你要是不好好学,我替你姐姐扒了你的皮!”这话挺狠。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有眼袋了。”晴天霹雳,对于Cindy来说,确实如此。混时尚圈的,一个样子。就在Cindy拿出镜子紧张地看自己的眼袋时,布帘被拉开,来了一个玩Cos的,伸出了手掌:“你好,同学,是大一学弟吧?”这位学长身上有香味,浓的跟冲开的奶茶一个味道,草莓味的。肖南迅速地站起,又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开始和他握手,连躬都不想鞠,怕靠的太近。他好像对草莓过敏。“是这样的,我们动漫社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虽然社团还没有开始招新,但我们都觉得既然在这儿遇到了就是缘分,想邀请你一起加入。”这理由荒唐地可以跟世界末日相媲美了,学校里遇到那么多学弟学妹怎么就不是缘分了呢?后来肖南发现他瞟了一下肖雨,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可是又实在不好拒绝,手就晾在那儿晒太阳了,还好Cindy出来搭救:“小同学,你里面没穿内裤吧?”这话真是……该用什么词形容呢?香港有个周星驰,无厘头祖宗。是不是Cindy看周星驰看多了?或者日本有个村上春树,也喜欢不着调,是不是Cindy是个文艺小清新?“开玩笑啦。我是你学弟的姐夫,这位是他姐姐。”算是明白了,好像那位学长也明白了,哑口无言,嘴巴也塞了个鸡蛋似的大开着,倒真的像个宅男了,不像是个学艺术的。“哦,是吗?我叫叶鸣,是11级动画系的,学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扔下一句可有可无的话,他讪讪地退了,引来一片嘲笑声,夹杂着“喝,喝”之类的,看来又是打赌。一杯酒下肚了,瓶底撞击桌面的声音像是婊子想要立贞节牌坊,可又忍不住下面瘙痒,多少带着些怨恨和纠结。肖南隐隐地叹了口气,路不太好走了。他总是莫名地瞎担心,怕着未来。如此预知说不上是悲观,到底是有些害怕。害怕有时候不是设计好的,却也是搭着缘分,就像此刻他刚叹气,布帘的对面就有了缘分,那窗口传来好奇的眼神,是方琼的,她看到了肖南,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肖南没有看到他。

      和肖雨她们吃过饭,Cindy因为有事和肖雨先离开了,肖南一个人回宿舍。宿舍里面没有人,大概是中午集合去网吧消遣了。肖南百无聊赖,一个人躺在床上午睡。

      通知说,下午两点开班会,肖南提前15分钟到教室门口。可惜了,还没开门。肖南或许带着高中的习气,对新环境总是客客气气的,不愿打破什么,所以他早到,当然还带着好奇,同学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听说搞戏剧文学的,都不是什么好脸。同学是没遇到,先遇到了方琼,她正从乳白色的包里掏着什么,看到肖南,便和他打了招呼。招呼声不痛不痒,语气里是听不出什么感觉的。肖南至少现在还不知道方琼善于“藏”的性格。“同学,你来得挺早啊。”肖南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点头算是应承。二人打完招呼,方琼便按熟悉的路线去管理室拿钥匙,肖南不知道是该跟着还是留在这儿继续惶惑地等,直到方琼回头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意,他就这么跟着了。说来,方琼只是因为好奇,想多看上一两眼这个害羞的大男孩,没有什么弦外之音,却是单方面的误解造成故事的延续。

      管理室外,三面围墙,围成一个短短的过道,角落里放着管理员平时收拾教学楼楼层的笤帚,围墙上有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学生留下的四句小短诗。管理室门关着,肖南双手拥着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两臂之间不给搭讪的愿望留半点空隙。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四处看看。小短诗吸引了他的注意,可惜字太小,阳光又给了阴影,更是看不清了。他也不想看清,想就此作罢,但是如果此时注意力松懈,势必要和这位陌生的老师聊些什么,两人之间好像已经过了安全距离,所以他不得不死命地看,像是硬要徒手剥开核桃似的。方琼也在仔仔细细地看着贴在墙上的电话号码,她戴着眼镜,装饰品嫌太重,本来潇潇洒洒得走,然而因为某种缘故,不能剩下地太多,所以带了三四个大箱子,好让自己已过地人生看起来圆满些,眼镜片就起着这层作用,用来装满脑袋,该更换度数更高的,她好像也不愿意换,泛黄的灰尘是从老照片上摘下来的,应当予以尊重。
      该尊重旧的,该企盼新的,该遗忘现在的。每一步走的都那么沉重,沉重到方琼喘不过气来,上一堂课,喉咙嗓子都快要冒烟,然而还得继续,让笑脸成为符号,自由自在地迎着每一个她想起来稚嫩其实太成熟的灵魂。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值得讽刺。
      多少的语言梗在肖南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原因是看方琼穿的裙子,粉色波点百褶裙,像是从老院长的抽屉里看到他女儿年轻时的照片。真是个坏孩子,方琼当然想不透。陌生人,没有在乎,哪来的理解呢?方琼拿出老式诺基亚5230,纤细的手指上粘了棉絮,应该是上身的毛衣。电话里有嘟嘟的响声,看来是没有接通。
      “同学,你没有什么事吧?”她的镰刀看起来总是那么好看。
      肖南摇摇头,他快要热死了,还是个“纯阳”体质,稍微出一点阳光,汗衫就要湿透几层,说不好听是肾不好,五指姑娘安慰过多。
      “那你先去教室等着吧。”还是安全距离,保护自己的主题曲永远插不进别人的旋律。方琼向后退了两步。
      阳光极静,肖南离开窄巷。
      那四句小短诗是个白话的:
      我在台灯底下融化,飞蛾拥抱着我的残骸
      明白一切终将逝去,夏天的蝉鸣永远聒噪
      写的真TM伪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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