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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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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萧学的城市规划与设计专业没有安排实习,只是要求写一份三万字以上的相关论文。他倒是有一个一直关注的方向:城市向农村发展,这次便以此命了题,写了份框架报给指导老师。老师看后也说可行,还说跟英国友好学校申博论文不谋而合,写得好说不定可以申请交换生名额。
萧萧对于出国从没有多少热情,一直以来他所希望的理想生活便是呆在王雨呆的地方,陪着她看着她,足矣。有时冲动想要在一起,又会尽力说服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常常这样反复,不得不感慨自己情路坎坷。那晚她那么轻易地说出他是她最亲爱的弟弟,回去气了一夜,可第二天气过了,又回出些味来——弟弟是吗?如果你对我是你弟弟这么不满,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抱着摞资料从最后一班公交车上下来,吸了口冷气鼻子发痒打出个喷嚏。这一段路灯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冷白色的节能灯管,照得一地雪白清冷。没了白炽灯的昏黄,少了些温暖也少了些浪漫,大多数时候浪漫总跟节约对立。
屋里一片漆黑,都已经睡下。打开灯,走到茶几前正准备把书放下,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两臂环抱蜷缩在沙发里,因为突然的亮光正皱了眉头。王萧抱着书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王雨酡红的脸。
“起来!回屋里睡!”半响,他抬脚踢了踢沙发。
王雨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往里缩得更紧。
“喂!你不冷吗?回屋去睡!”
扯过丢在一边的外套扔在她身上,慢悠悠从外套里伸出一只手来,往上拉了拉,把头遮得严严实实,睡得更香了。
呵,王萧莫名就愉快起来,他蹲下身,拉起衣服一角把头伸进去,说:“王小雨,你是不是希望我抱你进去?”
王雨是真醉了,这就是努力适应社会的结果。丁清送她回来的路上一直掐着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到家后,记忆就有些模糊。她躺在床上,努力回忆自己怎么开的门,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烧水,然后……她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脱了衣服躺回床上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喝断片儿。
这天晚上喝醉的还有丁清。最后送了王雨回家,他将车停在河边想了很久,也没真正理出个头绪,只是觉得自己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投下了过多的目光,这很不正常。比较而言李若瑶更美艳动人,成熟得刚刚好,可是王雨呢?清汤挂面。他摇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不对,怕没有那么简单。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老谭几次想拉她的手,都被她先托着老谭的手肘躲开了;还有低头装出来的羞涩,脸红红的,不过是酒精的作用,眼睛盯着桌面,几乎烧出两个洞来,她察觉到自己注视她的目光,再抬头时,已是一池春水,她问:“丁总,你也是C大的吗?”
丁清在车里给陈建打了个电话,然后开到C大的后门,那里有很多小酒吧。等陈建赶到那里时,他已经醉了。于是,李若瑶半夜开车从酒桌上接走了丁清,然后对陈建说:“以后少这么灌他。”陈建摸摸鼻头,觉得很冤。
等回到家里,丁清酒醒了一半,想起过两天就是开标的时间,有些懊悔自己在这个时间放任,拉着李若瑶坐下,“若瑶,明天你给你哥打个电话,上回跟你提过资金的事儿,得先把钱抽回来,他那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起来,我先把这边给应付了。”
“好,我跟他说说,他说最近请了人在搞勘探,不知道……”
“好好跟他说,年前投他那块儿的时候也没想到这边能搭上线,我不拆他的台子,只拔五百万回来。”
“好。”李若瑶见丁清难受,将水递给他,轻轻地给他揉着头。
“还有,跟他说一声,今天发的报表我看了,那边研究所有我爸的老战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好。我明天一早给他打电话。”
“行了,”丁清拉过她的手,“先睡吧,我去洗澡。”
去年年底的时候,李若瑶的大哥李若愚在云南寻着了一个矿,有煤也有金属,拉着丁清入股,丁清也去实地考察了几回,事儿是有这么个事儿,但开采量不明,有些赌博的意味。若瑶也清楚大哥哪有什么钱,父亲留下的财产早被他亏到期货里了,不过想借鸡生蛋,跟丁清说了许多好话,想帮他一把,最终丁清投了八百万,并让他全权负责前期的工作。可前段时间山西煤矿连着出了四五起事故,让国家对私人开采矿产的申请审批严格了许多,这事就拖下了。按理说事情搁在那儿,日常的开销也不会太大,可李若愚却挪用了那钱去炒股,现在能拿假报表去搪塞丁清,情况可想而知,能剩多少不知道,但五百万是肯定不够了。
她转身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本带锁的日记,这锁不过是个式样,但她知道对丁清有用。打开锁,从本子里抽出几张银行卡,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只有一百六十多万。她看着屏幕呆坐了一会儿,关了电脑进屋睡觉。明天打过电话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把城南的那套小户型卖了。
丁清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个性,那晚的醉酒连一时走神都算不上,他很理智,也很现实,眼前什么最重要还是分得清的。现在“蓝图”的项目刚刚拿到手,实在没有多少精力想别的。
李若愚的钱昨天打到帐上,四百万,他接过李若瑶拿来的到帐单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工程开始启动,赵海平把早先谈好的那些设备经销商又约过来一一再谈价格,现在项目在手头握着,丁清谈得底气十足。
“丁总,这个价格真的做不出来呀!现在PVC管都涨价了,您看看,我们这种可是最新型的彩管。”
“东西是不错,我才跟你们谈,这样吧,价也不压了,按前面谈的价格包人工。”
“这个……”
“考虑一下吧,下午谭总还找我商量小区路灯的事,成了也交给你们一块做。”
“那我回去核算一下,咱们做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生意,图的就是个长久。”
丁清点点头,赞许道:“黄老板是做大事的人。”随手翻开另一公司的资料,算是送客。
赵海平敲门进来,拿着材料清单要他签字,顺便提了一下调个专职出纳的事儿。
“我想把王雨调过来做这个项目的出纳,工程动起来好多单据我都没时间理,再说谭总好象很看重她,以后有什么事让她去也不好打麻烦。你看怎么样?”
“她们实习期就三个月。”丁清停了手中的笔,看着赵海平。
“这有什么,实习完不就是找工作嘛,如果小姑娘能干,到时候直接跟她签用工合同不就行了!”
用工合同?
赵海平见丁清面有难色,心中一默恍然大悟,有些为难地说:“你不会是想留顾珍吧?在高姐那里实习李若瑶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吧?”
“管顾珍什么事儿?”丁清将签好的东西交给赵海平,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你先去问问,我没什么意见。若瑶约了我吃午饭,先走了。”
李若瑶坐在大厅的会客处等得无聊,眼前匆匆而过的人群让她有一种抽离出来的空虚:人们眼光坚定、目标明确,即便是去吃午餐,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方向走得气宇轩昂;而她现在拥有了太多的时间跟选择,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眼前甚至不知道应该吃什么,她象是被排挤在人生的另一条路上——大军向东开去,而她落漠地往西游荡。突然怀念起大学时跟丁清去食堂吃饭,两人混在抢饭的人流中被迫推进食堂,因为买到了自己喜欢的饭菜而雀跃,那时的快乐那么简单。
丁清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李若瑶,她端坐在沙发边,面上带着他曾经熟悉并为之着迷的微笑,唇角间那一丝俏皮的折皱让她刻意培养起来的凌厉也柔和了许多。
他几步走上前:“想什么这么出神?”
“呃?来了!”李若瑶从刚才的回忆里转过神来,眼里一时的痴缠也随着她的起身隐得干净,再抬眼又是那风情万种却冷漠疏离的李若瑶。
“走吧。”挽过丁清的手腕,先迈了步。她还是喜欢回首往事,可再也不想让他知道了。
“中午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要不今天我陪你去吃荞面吧!”李若瑶侧着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粉底淡淡的银光,衬着两腮的粉嫩婉若凝脂。
丁清看看手表:“我三点到‘蓝图’去。今天时间早,咱们去吃韩国菜吧。”
李若瑶温顺地点点头,心里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丁清因李若愚那里差着的一百来万心里不舒服,虽然他没有明说,也压抑得很好,可言语间的冷淡相处几年的恋人怎会感觉不出来。没被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想卖那套房子。
丁清一边吃饭一边温柔地看着李若瑶,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别人的八卦。绝大多数时间就是这样,她努力的调节气氛而他带着笑冷眼旁观,两人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再没多的心思妄图凭一已之力改变。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毕业,一起在这个泥缸摸爬滚打,是恋人也是战友,他们太了解对方,当他只有算计的时候,她那里绝没有真情。丁清替李若瑶作了计较,看着她苦撑着的表演也就理所当然,自己依旧个冷漠的人,这样很好,这样就不至于因为一时的失神而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