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萧萧》钟初一

4、第四章

　　从那天约会后，王雨在除开晚上11点到早晨7点的任何时段，都能收到岳济澎的短信，有时是一些转发的笑话，有时是关心她：天凉，多穿些衣服。可多数就是简单几个字：“你在干什么呢？”她大多就照实了回过去，比如说：“上课”、“吃饭”、“听收音机”……他却只回个“哦”。王雨便不知怎么接下去了，因为跟他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不想了解他的过去，也不想参与他的未来。
　　还有一个被改变的人就是钱世楷，不知道为什么，当见到岳济澎站在王雨身边的那一刻他又燃起了战斗的激情。以往给她递情书，约她，大多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幻想如果追到王雨会引来多少羡慕的眼光，其实并不用心。真真假假三年，眼看要毕业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毕业注定要留在C城进自家的公司，那考虑结婚应该不算过早。王雨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婆人选。暗自下了狠心，做最后一搏，这一次没再声张，连王萧也避开了。
　　于是，王雨会在花园、去教室的路上、或者食堂里经常不期然的碰到钱世楷，不管他正准备去哪个方向，或者她身边有谁，他都会调过头陪着走一段，问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几回下来，顾珍再也憋不住了，叉着腰站在宿舍楼下，对偶遇的钱世楷质问道：“说！有什么居心？一天到晚跟着，烦不烦啊你？”
　　“又不是跟着你。”钱世楷轻描淡写一句，气得顾珍上前去扯他的衣领，奈何他仗着身高跟敏捷，轻易就躲开了。
　　王雨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笑着说：“你俩这样倒有些欢喜冤家的意思。”
　　两人都愣在那里，见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顾珍上去就掐脖子：“没想到你平时装清纯，背地里这么不厚道。”
　　钱世楷也吓了一跳，佯装抹汗，一手拉开顾珍，一手抓着她的肩膀说：“你可别误会，我喜欢的是你，顾珍喜欢的是王萧。”
　　“你们俩怎么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王雨转身走进楼里。
　　顾珍挣开钱世楷的手，指着他说：“你刚才表白了耶！”
　　钱世楷回过神来，楼道里已经看不到王雨的身影。他转过头变情怪异的盯着顾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傻啦？”顾珍举手在他眼前晃晃。
　　“我看见她脸红了。”说完径直离开。
　　顾珍看着钱世楷越走越快，最后疯跑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喃喃地说：“不就是脸红嘛！毛头小子，一点都不稳重。”

　　学校里没有秘密，如果室友知道了，那宿舍的都会知道；如果宿舍知道了，一个班的也全知道；如果一个班的知道了，那整个学校就全传开了。只要有心，总会探听到所需要的任何资料。
　　熄了灯，四个女孩各自躺在床上，开始三堂会审。
　　“唉，两个人根本没法比较，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阳光少年；一个儒雅多金，一个朝气蓬勃；一个是当代金领，一个是未来的天骄……唉！不好选啊！”康康发挥她的语言特长，总结得相当到位。
　　“要是我，就选那姓岳的。毕业就当少奶奶，小车开着、小房住着、小钱花着。最重要的是他比你大三岁，才知道心疼人。不象我们学校的男生，一个个小家子气，还要女孩子去哄……”
　　“那是你男朋友，还不是被你宠的。” 杨之琦话没说完就被顾珍打击回去，“我觉得钱世楷不错，首先形象就很好……”
　　“你又没见过姓岳的，怎么知道人家不帅？”康康说。
　　“王雨说的，她说没有钱世楷帅。”
　　杨之琦说：“帅有什么用？毕业找工作能多拿些工资吗？还是现实点，如果只是谈谈恋爱也就算了，如果是要结婚，那还是选姓岳的。”
　　“真的要选吗？”王雨躺在床上听着女友们议论了半天，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在拿他们跟另一个人比，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你有本事脚踏两只船仍能乘风破浪，也可以不选。”康康说得兴奋，干脆翻身坐起来。
　　“也许我谁也不选。”她幽幽地说。

　　王萧的寝室里也开着会，却只有两个人。
　　“萧萧，这次我可是认真的。”
　　“这么说你以前都只是玩玩？”
　　“以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那么多人追她，答不答应没放在心上。可这次不同。你不知道，那天我跟她表白，看着她红着脸跑进楼里，我的心就跟着走了，现在都没找回来。”
　　王萧合衣躺在床上，手里举着电话，他拔了一个号码又删掉，又拔上那个号码，最终发了条短信：“睡没有？”
　　“怎么不说话？”钱世楷半天得不到回应，他现在最想就是得到萧萧的支持。
　　“说什么？”
　　“你觉得你姐会选谁？”
　　“她谁都不会选。”
　　“为什么？她有喜欢的人？”
　　“就算非得选一个，那人也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岳济澎是我妈挑的。”

　　王雨的手机被调成振动，看着突然发亮的屏幕，她忙闭上眼睛。从那天在饭馆碰到，他这是第一次联系。
　　“还没有。”
　　“在干什么？”
　　“在接受人民的审判。”
　　“会选谁？”
　　“你们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是谁？”
　　“你说妈妈会喜欢谁？”
　　“王雨，你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我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
　　“我把钱世楷带回家。”
　　“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姓岳的？”
　　王雨的心莫名就痛了起来，痛得眼泪顺着眼角全流进头发里。她捂着胸口，看着那几个字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王萧等了半天没接到她的回复，当她是默认了。开口跟钱世楷说：“她说她不喜欢你。”对面床上窸窸窣窣一阵没了声音，他知道他听到了。
　　有人会比他伤心，有人伤心他就不伤心。

　　第二个周末两人都要回家，李兰让王雨给岳济澎打电话，“说阿姨请他到家里吃个便饭。”
　　岳济澎欣然答应，并约好周五下午去接她。
　　所以，当岳济澎将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便看到姐弟两人隔了四五米远站着。他摇下玻璃，听见王萧对一个女孩子应允了什么，将她打发走。
　　王雨自觉的坐到后面。萧萧拍拍驾驶台对岳济澎说：“看来你得换车了，王雨可不喜欢日本货。”
　　“我还想换辆丰田的越野，看来得别外选选了。”

　　车开进小区，岳济澎下车帮王雨开了车门，伴在身侧，指着小区外的大道说：“刚回来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当时树叶掉得不多，遮天蔽日的，我还在想要是住在这附近倒是件浪漫的事。”
　　王雨点点头，萧萧笑得很开，低声对她说了句：“好浪漫。”然后热情的拉起岳济澎的手，指着楼道说：“走、走，我领你上去。”
　　李兰从进门就一直盯着岳济澎，深切体会到“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的深刻含义。问了几句他父母的情况，拉着萧萧就进厨房：“不错吧！挺书卷气的，知书达礼。”
　　“嗯……不过，妈，他喜欢小日本的东西诶！”
　　“那又怎么样？我们要允许不同意见的存在嘛！”
　　“搞双重标准！”
　　李兰一拳打在儿子背上：“小声点！”伸出头看了眼客厅里的两人，回头问：“你姐觉得怎么样？喜欢不？”
　　“你喜欢就好啦！”
　　“什么话！又不跟我过一辈子。”
　　“王雨说的，她说你喜欢她就OK。”岳济澎正对电视坐着，王雨坐在拐角单人的沙发上，两人时不时就电视里的评论两句，表情疏离客气。王萧从身后抱着李兰幽幽地问：“妈，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废话！”抬头，见儿子表情难得严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子，还吃醋啊！来，妈妈抱抱，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萧萧受不了李兰的母爱大发，举着手回到客厅。

　　趁王雨领着岳济澎去厕所，萧萧将一个玩具藏在岳济澎的坐垫下面，抄着手，等着看好戏。
　　王彧转身回来，看到王萧将腿搭在沙发扶手上，笑得很暧昧，害得她往自己身上寻了半天也没觉出异样。
　　岳济澎用纸巾擦着手走过来，萧萧忙起身坐好，招呼他“快坐、快坐”，她直觉有阴谋，却又说不上哪不对。只听到“卟……”一声长响，岳济澎的脸刷一下红了。
　　“谁？谁放的？”萧萧唯恐天下不乱，虚恍一阵，语重心长地抓过岳济澎的手说：“没关系，响屁不臭，臭屁不响。”王雨明白怎么回事，正想跟岳济澎说明：“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岳济澎见她指着自己，忙摇手否定，脸涨得更红。
　　王雨笑着起身将他拉起来，从坐垫下取出一个软塑料的气袋，说：“是这个在响。”
　　岳济澎拿着那个墨绿色的玩具讪讪的笑起来，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王伟业到家，李兰就招呼着坐上桌，安排岳济澎挨着王伟业坐，右手边是王雨，对面是自己跟儿子。菜摆了一桌不说，还很隆重的开了一瓶红酒。
　　“小澎，你一个人在这边有空就常到阿姨家来吃饭，虽然都是些家常的东西，不过干净营养。”
　　岳济澎点点头说：“我平时也是自己在家里弄的。现在工作不忙还有时间，就怕执照拿到后开始接案子，可能就忙不过来了。”
　　“我家小雨菜做得很好吃哦，得我的真传！”李兰发现自己的话一说完，家里两个男人都皱眉盯着自己，有这么明显吗？她自认为说得很含蓄了。
　　“嗯。”岳济澎温柔的看着身边埋头不语的王雨，似乎在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王雨放下筷子，听他们聊天，所有她应该关心的问题，李兰都问到了。看着王伟业一杯一杯的给岳济澎倒酒，萧萧也出乎意料的乖巧，一家人其乐融融，王雨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下沉，最后空空的，听得到回声。她离了席走进厕所，坐在马桶盖上出神，直到听到敲门声。萧萧在门外说：“快出来，他要走了。”
　　岳济澎明显喝过了头，尽力保持清醒的坐在沙发上，站起来都有些费劲。
　　“小雨，你叫个车把他送回去吧。萧萧，跟着你姐一起去，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背得上楼。”萧萧本来就很不放心让王雨单独跟一个醉鬼回家，听父亲这样说倒松了一口气。
　　岳济澎强打着精神跟李兰和王伟业道别，再三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王萧拖着他就往楼下走，等他感慨完，还不知道几点了。
　　一路睡到家，岳济澎被萧萧从车里拖出来，迎着夜风酒醒了几分。
　　“可以自己上楼了？”
　　“我可以。你们快回去吧，天冷了，你姐穿得单薄。”说完上前去拉王雨的手，王雨缩了一下却没能躲开。
　　“好冰，我脱件衣服给你吧！”
　　萧萧将王雨拉到身后，扯回他的衣领说：“行了，快上去。我们走了。”留岳济澎神志不清的站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