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萧萧》钟初一

2、第二章

　　李兰这么多年一直没弄明白一个问题，自己的女儿要身材有身材，要文才有文才，脸蛋也长得清秀俊俏，眉目间透出些小哀伤。“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有林妹妹之资宝姐姐之态，文静内敛，进退有礼。怎么会大学几年都没有一个男朋友呢？”她推推身边专注于书本的老公：“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嗯？”王伟业从书中抬起头，含糊的点点头。
　　“你看高家的女儿，三天两头把男朋友往家里带，我碰到的都有三个了。我家雨儿怎么比也强她百倍，难道现在男孩子不喜欢这种的？”
　　“什么话！那是小雨有原则，在校期间谈什么恋爱！既影响学习又没有结果，最终吃亏的还不是女孩子。”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委屈。他们学校就没一个有眼光的？会不会是小雨眼光太高？”
　　“那是理所当然，随便一个小兔崽子就想追我们小雨？笑话！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呵呵，你还别说，有时候我真觉得小雨有我年青时的样子，生活久了相貌也相近了。”
　　王伟业继续看书，留李兰独自陶醉。
　　“我得给小雨好好物色一个，眼看着再半年就毕业了，最好毕业了就能嫁出去。”
　　“你也别操之过急，总归说她还是太过敏感。”
　　“我知道。看你的书吧。”李兰翻身下床，找出电话本，开始一个个过滤。

　　第二天一早在饭桌上，李兰迫不及待的想公布自己努力一晚的成果，看王雨很认真的在吃早餐，捅了捅萧萧说：“昨天一起看电影的女孩是你们班的吗？”
　　“是王雨班上的。”
　　“叫姐姐！”她转头看看王雨很兴奋自己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么说是你姐给你介绍的啊？”
　　“对。”王萧推开椅子站起来。
　　“妈妈不是反对啊！”李兰拿起一个鸡蛋细致的剥着壳，看似不经意对着王雨说：“其实都大三了，谈个朋友也没什么，妈妈相信你们俩都是有分寸的孩子，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王雨扫过关上的房门向李兰微微点了下头。
　　“是个怎样女孩子？”
　　“跟我同班，也住一个宿舍，挺开朗的。”
　　“恩，妈也就随便问问。那，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这个弯拐得有点急。
　　“还没有。”有，可能说吗？您不得气死。王雨也只在心里想了下，面上却是温顺可人。
　　“唔……那个……”李兰想着怎么开口，见王雨用筷子拔弄着碗里的青菜稀饭，专挑里面的碎菜叶吃，就把手里剥了壳的鸡蛋放到她碗里，“每天要吃个鸡蛋，正长身体的时候。”又停了停才说：“小雨，昨晚妈妈有个大学同学打电话来，说她儿子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在C城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让帮忙照顾一下，我想，你们都是年青人，应该有话题哈！？有时间交流交流，陪他到处逛逛，也算我们尽到地主之谊。”
　　“恩，好啊！您把我的电话给他吧，我周三到周五下午都没课。”王雨叉起鸡蛋狠狠咬了一口。
　　“那太好了！小伙子是留英法律硕士，叫岳济澎，回国一个多月，家里房子车子都买好了，还签了家有名的律师行，叫鼎立什么的。他妈说正准备司法考试，考到资格证就是挂牌律师了！小伙子很上进，也算是知要知底……”
　　“妈，你让王雨去相亲？”王萧不知何时又站回桌前，口气不善。
　　“叫姐姐！”李兰顺手敲儿子一记筷头。
　　“哎呦！大学还没毕业你就想把她嫁出去啊？”萧萧挥了一下手没挡开，被打了个结实。
　　“胡乱说什么，只是让你姐多接触些朋友，不要只是学校家里的跑。”
　　“还不是相亲？什么底都调查清楚了。”王萧提起书包甩门而出。
　　王雨放了筷子，从门后晃动的钥匙串收回视线，平静的说：“妈，我见见吧。”她也想试试其他的人，看看是不是真的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王雨这么说，李兰反倒有些紧张，求助的看着一旁一直沉默的老公，“小雨，你妈也只是希望你课余生活丰富一些，交交朋友看看电影，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王伟业不无担忧，这孩子跟一家人生活了十五年，却总有些疏离，他知道不是她有心，而是记忆中有些东西是摸不去的。
　　王雨点点头，将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振作下精神抱着李兰的手臂说：“妈，我去学校了，您老先帮我审审，过了您这关就让他给我打电话吧！”她不想破坏家人的好意，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王雨跟王萧同在C城的一所大学，都分了宿舍，有课的时候周末才回家一两天，星期一总要带不少的东西去学校。她将衣服整理好，又打开萧萧的房间，背着床上扔的背包出门。
　　街道一早被清扫过，零星有几片落叶躺在路面，倒像是碍眼的垃圾。还没走到站台，就看到八点五十的那班车从身边急驰而过。王雨目送客车远去，心想要不要给萧萧发条消息，让他到宿舍来取衣服。忽想起昨晚那条短信，甩甩头，还是让顾珍带给他吧。
　　王萧站在人堆里，看着那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目光平静而专注，可他知道，什么都没装进她眼里。有报告说，发呆让人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有助于脑部神经的休息，而王雨的发呆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逃避。撇开一切让人苦恼的，她以为就能自得其乐？见她避让不及撞在过路人的身上，从梦中惊醒一般忙说对不起，萧萧轻笑一声，迎上前，从她背上卸下背包。
　　王雨突然被横向拉扯一下，条件反射的向后缩。
　　“给我。”抬头，才看到眼前是谁。
　　“你怎么没走？车不是刚过去吗？”
　　“太挤。”总是没法心平气和。
　　她识趣的没再开口，倒是松了口气。
　　车进站，人还是很多，两人挤在车门口再也进不去。下一站又有一群人想往上赶，王雨尽量收缩自己的身体，虽然东倒西歪，倒也倒不下去。肚子被压在隔离驾驶室的铁栏杆上隔着衣服还是一阵阵的疼。“好挤。”忍不住抱怨一句，回头却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面孔，找了一周，发现王萧远远的站在窗边，拉着最高的扶手看着窗外。原来已经习惯他在身边……
　　深吸着气，却终还是让眼泪掉下两滴，她扭头看着前路。

　　宿舍里，顾珍也没去上课，正坐在床头拿手机发短消息，见王雨进来忙关了手机问：“萧萧来了吗？我给他发短消息都不回，什么意思嘛，昨天还约了人家看电影？”
　　“你怎么没去上课？”
　　“没心情。”她坐在一边看王雨收拾东西，半晌又问：“他回家没跟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王雨不觉停了手上的动作。
　　“没跟你提到我？没问问你我的事情？没让你传个什么话？”说完顾珍也没想等王雨回答，自顾自的唉声叹气，又拿出手机。“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建议一下嘛，你弟弟你最了解啊！短消息都不回我的，再打电话过去是不是有点犯贱？”
　　王雨也坐下来，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说实话——不知道。只是他跟我说要约我看电影的时候有些兴奋，他不回我的消息会感到有些失落，象丢了什么东西。这样算不算喜欢？”
　　王雨点点头，“算吧。”
　　“你弟眼光肯定高吧？学习好体育好，人也长得挺帅的哈，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女朋友啊？我们可是室友，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你想做什么？”
　　“追到他啊！他能约我看电影说明对我多少有些感觉，不就是女追男吗？老娘还不信了。”
　　王雨见她一脸大无畏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说：“昨天不是已经约会了吗？还用追？再说我这里可没有小道消息。”
　　“这就是让我纠结的地方，你听说过男女朋友首次约会看电影看手撕小鬼子的吗？他在一边哈哈大笑，我都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还有，什么内容不说了，好歹也看了，可看完了他给我招招直接走人，这是约会吗？是吗？是吗？快告诉我！！”
　　“喂！好疼！”王雨挡开顾珍落下的拳头，忙安慰道：“是约会，是约会，只是比较特别。这样你才印象深刻，不是吗？”
　　“你弟就是个奇葩。”
　　“难挡你喜欢。”
　　“唉，就是，就是喜欢，怎么办嘛？”顾珍一头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嘀嘀咕咕。
　　“喜欢？喜欢就告诉他。”
　　“真的？你也觉得我应该告诉他？”顾珍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王雨，像是得到她的肯定，她的爱情就成功了一半。
　　对，去吧，去告诉他你喜欢他，甚至，告诉他你爱他。
　　因为，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王雨拿出下一堂课的资料拉起顾珍，“走吧！陪姐姐我上课去。”

　　两人坐在楼下的花园里等下课铃，园里的银杏也掉了一地的黄叶子，虽然大多数花草都还绿得朝气蓬勃，可点缀其间的枯叶难免带来些秋的萧索。
　　顾珍指着远远走来的一个人说：“钱世楷。”
　　王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钱世楷抱着一个篮球正从小道边走过，他也看到王雨，冲她友好的笑了笑，一拐弯走进了花园。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钱世楷晒得很黑，一笑显得牙齿更白。王雨盯着他发光的牙齿不自觉也笑了。
　　“在等人。”顾珍回答道。
　　“谁啊？”他也就随口一问。
　　“你啊！”本也是无心一句，见他呆呆的样子，顾珍存了戏弄他的心。
　　“等我做什么？”当下认真地盯着顾珍又看看王雨。
　　“我跟小雨说，长日漫漫，如果等来第一个是男生我们便给他追求的机会，如果是女生就请她吃只棒棒糖。”说完还真从包里掏出一根珍之棒，举到钱世楷眼皮下晃了晃。
　　“哦，一个男生怎么追你们两位呢？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钱世楷转着手里的球，顺着话就扯下来，“再说了，朋友妻不可戏，我才不会为个女人跟朋友反目成仇呢！你就老老实实的，王雨不说，小心我去告诉萧萧。”
　　“他是我什么人？你只管去说好了。”顾珍嘴硬，心却甜甜的。
　　“那好，他正等我打球呢！我就说是你对我心有所属，实非我所愿啊！”
　　“你敢！”顾珍是个急性的人，最怕别人将她。
　　“我们来晚了，在等下课。”王雨忙出声解围。
　　“恩，我那也是开玩笑的。先走了，那边等着我拿球过去。再见！”
　　等钱世楷走远了，顾珍才说：“当时你为什么拒绝他呢？挺好的一个男孩子。如果没有王萧，我就真追他了。”
　　是啊，如果没有王萧。王雨目送那个有些相似的背影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