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甄小气》堪堪

2、二两银子

　　甄心把借来的牛车停在铺子门口，小心地把车上的竹篾、色纸、绸布、棉线以及其他零碎杂物往下搬，路过的邻居笑着跟她打招呼：“甄大姐，又没有雇人，还是自己动手啊！”
　　甄心直起腰擦了一把汗，笑眯眯地说：“现在人工可不便宜，我自己好手好脚的，能做的来。”
　　甄心人称“甄小气”，这个名号可不是瞎叫的。
　　不该花的钱绝不花，该花的也得仔细算计着。
　　偏偏甄心当家的“甄记纸扎店”的纸品还卖很贵。
　　虽然不是天天都有人办丧事，也不是每家办丧事都能买得起甄记的纸品，但是也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
　　她那么节省是为了什么？
　　经常来找甄意玩耍的小伙伴当学徒去了，甄心不放心腿脚不便的弟弟一个人在家，于是只有减少外出哭灵的活动，在家陪着弟弟。
　　但是如此一来，收入必然减少，甄心心疼不已。
　　两相权衡之下，她也想过咬牙花点钱雇个人，但佣工们听说是在纸扎店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瘫子，谁都不愿意。
　　可是今儿个做纸车马的材料用完了，不得已，她只有给弟弟准备好食物和水，将夜壶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匆忙借了一头牛车去了。
　　甄大姐虽然小气，自己不肯养牛备车，但是却不是一个爱占人便宜的人，牛车每次借来使用都很小心很仔细，用完之后也会给人家擦洗干净，牛喂的饱饱的才送回去，所以每次借用，别人倒也爽快。
　　她正在检查还有没有什么针头线脑的零碎掉在牛车的缝隙里，身后的“甄记纸扎店”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出来了。
　　甄心有点吃惊，甄意是不可能走动的，而今天她外出，早上并没有开张……她匆忙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年轻男人的面孔。
　　甄心绝对是惊讶大于惊艳，而身体反应又快于大脑，在她脑海里闪现出“遭贼了”三个字之前，手中已经抓了一把竹篾劈头照那男人打了过去……
　　大约半柱香后，甄大姐一脸尴尬地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湿布，一面小心地擦去男人脸上的血迹，一面小小声地嘟哝道：“你是来应征伴当的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男人很无辜地瞪着甄心，委屈埋怨的表情让甄心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你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要不是邻居出现及时，恐怕我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甄心有点讪讪的：“哪有那么严重啊。”
　　坐在一旁的甄意及时声援：“姐，你真不知道你有多凶？”
　　有人撑腰，那男人面上委屈的表情更甚了，原本长的漂亮的人一脸委屈很容易招人心疼，不过眼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再做出那种表情，看起来有点滑稽。甄心噗嗤一下笑了，那男人也跟着笑了。
　　虽然脸上带伤，但是他那唇红齿白春风拂面般的一笑，还是令甄心略为闪神。
　　心里的恍惚不过一瞬，甄心丢下手上的湿布，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男人：“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出身穷苦人家，为什么想要到我家来做伴当？”
　　那男人也收了笑意，起身作了个半揖，正了容色答道：“小生姓孔，名友奇，淮洲人士，诗书世家，无奈家中遇难，流落至此，可怜无亲无故，只得自寻生路。”
　　甄心直觉此人的出现以及自我介绍有点什么不对，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不过甄心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想方设法谋划的。
　　且不说今天她那一顿暴打，左邻右舍都惊动了，甄记多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说尽人皆知，倒也不怕他乱来。
　　况且她一向奉行财不露白，自家生意也并非门庭若市，再加上她一向以小气闻名，所以估计为财而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为色？甄心自嘲的笑了，论姿色，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弟弟虽然眉目清秀，但终究是个瘫子，真要是谋色而来，那还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总不会是来偷师学艺的吧？她家的纸扎做的好是有名的，不过多数人都嫌这个行当晦气，一般都是家传，还没听说有谁肯特意去学这门手艺的，尤其眼前这位，虽然目前一副落魄的样子，但是必定不是想靠手艺混饭吃的人物。
　　最后，就只剩下自家的铺子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一心要买下她家这件铺子，之前来的几波人都被她用各种办法赶走了，难道他们准备使用美男计？
　　甄心仔细想想，房契地契银票等等重要的东西，她都藏在纸扎店之外一个隐秘的地方，倒也不怕半夜被偷了去，至于心中的怀疑，有的是时间慢慢查证。
　　稍加考虑，甄心问道：“你到此地，为何不去谋求别的生路，以你的姿容才学，即便是给人上门当夫子，想必也是有人家愿意雇佣的。”
　　孔友奇摇摇头：“我也不是没有去过，只可惜，小生的这幅样貌……”他微低头，以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后来听说，甄大姐这里人事简单，所以……”
　　挑不出什么错的一番说辞。甄心没有表态，她大大方方打量着孔友奇，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样貌出众，着实养眼，弟弟每天看着他应该会比对着邻居家凸额龅牙的二毛强。满分。
　　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做点杂活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不过看他那洁白修长的手指，绝对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必能做的事情有限，这一项勉强及格。
　　风度翩翩，谈吐雅致，衣着打扮至少是个秀才，如果能顺便教教没法去学堂的弟弟，明显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再加一个满分。
　　何况，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
　　甄心还在沉吟，那厢甄意早就按耐不住了，终于有人陪伴不说，而且还是这么个姿仪俊美风度翩翩的人.
　　他生怕姐姐舍不得工钱把人给赶走了，连忙插话：“姐，孔公子说了，他也是不得已求个容身之处，工钱什么的给不给都行，包吃住就行了。姐，怎么样？就留下他吧！”
　　甄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留下你，你会做什么？”
　　孔友奇坦荡荡地直视着甄心。
　　“小生不才，于烹饪方面还是略有心得，此外，日常照顾甄意之外，还可以免费教他读书习字，你看这买卖可还行？”
　　甄心看了看眼巴巴的弟弟，又看了看被自己打花了的那张脸，点点头：“一个月五钱银子，包吃住，不能再多了。”
　　“好！”孔友奇笑了，眉眼弯弯，好像柳梢上的一弯新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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