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是悲秋

8、第五节 强盗

　　金里克先生在喀德松是个传奇。

　　酒馆里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点小钱——据说他在接管这座称的上不错的酒馆以前甚至还是博尔德子爵的雇佣兵。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一夜之间摆脱了那个可怕的身份，他甚至变成了喀德松的一名小富商，四年来他酒馆的生意非常好，逐渐的他也越来越有钱。

　　他开始住起尖顶的屋子——那可是有钱人才住的起的房子，也娶了一位漂亮的太太，经常在家里的花园宴请要好的朋友们饮酒作乐，他的衣服也逐渐讲究起来，穿起了真正的富商喜欢的金线衣服——尽管他还太年轻，那些闪光的东西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可是没有人在意那个！因为他还是个大好人，运气好的时候他甚至还请整个酒馆的人喝酒。

　　“他一定是走了大运气！”酒馆里的客人经常这么议论他：“他在哪座山上找到了财宝！价值连城的财宝！”

　　“我听说他从白精灵那里得到了绿宝石！”酒醉的甘布先生经常拿起这事来说：“博尔德子爵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那个枯树枝一样的贵族最喜欢白精灵的财宝。”

　　他们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财产，这个善良的年轻人显然并不介意。

　　“我是走了些好运气！”他这样回答他们，但是从来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通常会莫名其妙地做起梦来，回想起那片神秘的密林里比月亮还高贵的精灵贵族，还有那个象云彩一样让人快乐的妖精小姐。

　　当然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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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前他用其中的一块绿宝石把和父亲的监护权买了回来，博尔德子爵的脸象开了花的魔鬼草一样让人感到恐怖，那是一种扭曲的贪婪。

　　“我知道你还有！”他说：“你一定是到白精灵的地方去了！”

　　他的手伸出来，紧紧揪住他的衣领：“给我！把它们都给我！”

　　“不，不是的！爵爷！”金克里知道这个人类贵族有多么贪心，他也许会因为绿宝石而违背诺言，甚至强迫他把他的军队带到绿洲去！他要绿宝石，还会企图捕捉白精灵然后把他们做成美丽的蜡象到处炫耀！白精灵不会害怕人类的军队，那只白精灵的一个眼神就把他吓的够戗。他可不愿意带着贵族的走狗到绿洲去，好运气可不会一直跟着他。

　　“我在星尘海边界遇到了强盗！”他喘着气说：“我逃了出来，偷了他们的宝石！您知道，边境一带——尤其是喀德松这里很不太平！强盗们喜欢抢劫贵族，他们有一些贵族的宝石，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可还过得去，子爵阁下自己就曾经在拍卖会的归途中被那群土匪洗劫一空，而且他坚信这个雇佣兵没法独自穿过那片恐怖的沙漠。

　　他派人搜遍了金克里的家，没有发现更多的绿宝石，然后把契约书还给他，宣布了他的自由。

　　“你这个走运的穷光蛋！”他不屑地说：“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拿到真正的白妖精的绿宝石。低下的强盗们一定已经污染了它，你该感谢我仁慈地没有为此向你索取赔偿。”

　　他所不知道的是，金克里把另外一块绿宝石藏在头发里，他用树胶把它粘在了头皮上，保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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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晚上，劳累了一天的穷人们聚集在他们各自喜欢的酒馆里头翘着脚享受廉价啤酒碰杯的滋味。食物的香味，酒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年轻的小伙子们拿着火把在酒馆前跳舞，他们希望附近漂亮的姑娘们能施舍一点歌声，使夜晚不至于太乏味。

　　喀德松没有城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站在边界就能随时看见银白的星尘海，白精灵的领土离它还不到一哩地。

　　金克里的小酒馆就在最接近星尘海的边线上。

　　他喜欢这个地方，即使是深夜，只要有一点光，星尘海的白沙就会亮出迷人的莹光。

　　啊！他吸着气，象个老头子一样吐起了烟圈，看着它越飘越高，努力回想着绿洲清甜的空气和银白的小溪！

　　多想再看一眼！

　　他常常遗憾地自言自语：“如果再多看一眼就好了！就一眼！”

　　他还记得可爱的精灵小姐嘱咐他的事情，可是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完成。要知道，四方大陆的国土有多广大，他不知道她的同伴是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们的样子。

　　为此他时常对着星尘海的方向忏悔。

　　热闹的聚会继续，小伙子们强健的肌肉在火把的照耀下显现出刚劲的力量，汗水顺着身体的线条流下来，阁楼上偷看的姑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大方地把窗子打开，慷慨地用歌声给他们鼓励。喀德松是个贫穷的国家，土地也很少，统共也不过只有三个小镇大，可喜的是这些人民到是很淳朴，他们住着简陋的茅草房子吃面包和马铃薯。他们不长外出旅行，因为没有钱，却很欢迎外国的客人们，并且喜欢他们从别的国家带来的故事——那是他们碰杯的时候嚼舌根的对象。

　　今晚，酒馆里恐怕又有故事了。

　　屋里的老头们厌倦了年轻人的歌声，大声吆喝他们：“闭嘴吧！”，然后把酒馆的窗户关了起来点上油灯，大嗓门的韦拇老头走到门口招呼着：“都进来吧，来呀！金克里先生也许要请喝酒。”

　　随后走进来的除了村里的小伙子们，还有两个生面孔。

　　那两个人走上门前的小台阶，一高一矮，穿着灰色的小羊皮长袍，外面套着看起来就很厚重的斗篷，藏在斗篷底下的脸看不清楚。酒馆里的人们好奇地注视着，随后默契地决定不去管他们，天知道他们有多么想把他们脸上的障碍物扯掉！

　　金克里鼓着掌走了过去，“欢迎！”他说。

　　他领他们到最里头的桌子，但没有离壁炉太远，这个位置不太吵杂，而且是个讲故事的好地方。

　　那两个人看起来并不介意坐在哪里，高个子的那个很快低声点了一些东西，并吩咐道：“我们要住上一个晚上，房间要干净，两个！”

　　“湖诺！”金克里马上扯开嗓门，象一般的酒馆老板一样冲厨房叫着：“快一点！准备好啤酒和吃的！要有茶籽蛋糕和奶油。”然后热情地对客人们说：“我们有最好的房间，价钱也公道，希望您满意！还是说您更愿意自己选择房间？”

　　高个子不耐烦听他的话，他正急着打发他走：“不！房间要干净，我们不计较钱。”

　　金克里很高兴店里来了两个金主，高个子的话意味着他可以为他们准备最昂贵的房间和最奢侈的食品——当然，这个贫穷的地方不会有比茶籽蛋糕和奶油更奢侈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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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食品和啤酒都齐全了，他们才把斗篷的兜帽从头上摘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了过去，随后他们发现了有趣的景象。

　　那个高个子毫无疑问是个男人，他看起来象是东大陆的人种，有着蜜色的皮肤和深色的眼睛。另外一位，在这里就很稀罕了。

　　是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姐。

　　她象是西大陆的人，也许是西大陆沉没以后的遗民？

　　她看起来兴致勃勃，对面的同伴小声对她说了什么，但她完全不感兴趣。金里克看着这位小姐优雅地脱下手上的小羊皮手套——这玩意可不便宜，她说不定是个有钱人！然后用桌边准备好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那双手的指甲磨得非常平滑干净，就象庄园里的夫人们一样，可惜长了些茧子，而且还稍微有点粗糙。

　　就在他还在猜测她奇怪的身份的时候，那位优雅的小姐竟然张大了嘴巴一口吞掉了一整个茶籽蛋糕。

　　“噢！”金克里听见不少惊呼声。

　　真是位粗鲁的小姐，他想，她不仅在夜里到酒馆来，还一口吞掉一整个蛋糕！

　　这是违背任何一个大陆的国家礼仪的！

　　身为女性除了被邀请的宴会以外，就应该安分地在呆在家里头，而不是出来鬼混，噢！她竟然还一口喝干了一大杯啤酒！

　　金克里觉得他要晕过去了。

　　可是她的那位同伴没有别的表示，他在一边不断地说着什么，但并不反对她的无礼举动。

　　“他们是谁？！”他听见喀德松的居民们好奇地交头接耳，但是谁都没有结论，过了好一会，这两个陌生人看样子没有兴趣解释什么，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们好听的故事，酒馆里的客人们开始把注意放在别的地方。

　　金克里在壁炉旁边，他最喜欢的位置坐下，打算好好喝上两杯。

　　斜对面的古怪女客人也已经扫光了桌上的甜点，恢复成优雅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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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怪我不同意你的意见！”金发小姐的声音很清脆，而且发音古怪，金克里甚至觉得她说话的音调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说话的表情完全没有有钱小姐的羞涩——或者说惺惺作态。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能动帕瓦森的主意，而你们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不！你要知道，帕瓦森有我们要的东西，那很重要。”高个子男人看起来有些阴郁：“我们只是没有料到这是圈套。”

　　他的同伴看起来有些不满：“你们应该料到的！我提醒过你们最近少添麻烦，可是你们太自信了！瞧瞧你们做了什么蠢事！”

　　她又端起一杯酒大喝了一口：“如果我是你，我会劝你手下的孩子们少说点废话，多用点脑子！而且我们离自己的地方太远了。最近这附近行迹诡异的人还少吗？”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朋友帮点忙！”他压低了声音并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我知道你有办法。”

　　她看起来不以为意：“这恐怕有点困难。你知道，塞那丹的家伙最近在打击游民和强盗，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到手的犯人放跑，你知道的！而且我警告过你们！”

　　男人思索着，也许他在考虑该怎么做。

　　“另外！”金发小姐又开口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北大陆那群贾丁人的势力发展太快了些，他们迫不及待要让他们的土地扩大到别的大陆去，在战争到来前，我们有我们的事情要做。”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有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你愿意把边境的人手分给我一些，我想我很乐意帮助你做点别的。”

　　“为什么？”他看起来没有不乐意，却很困惑：“你现在已经拥有为数不少的东西——不管是财宝还是人手。”

　　金发女郎挥了挥手，很不高兴：“谁说？谁说的？我不要那些财宝，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我希望我能直接调度这些人！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利——现在没有！但是我需要很多情报，四方大陆太大了，宫廷的情报大多是间谍的游戏，对我们的帮助不太大。”

　　“我没有办法亲自去北大陆。想象一下，一旦我出现在那里，不到半天就会被那个新即位的贾丁人和他的教廷下令绞死。”她示意地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你知道我为什么到南大陆来。”

　　然后他应承了：“好吧！我们需要你，还有你的朋友，愿意帮助你达成愿望。”

　　女郎高声的笑了起来，然后举起杯子做了个非常不文雅的动作，又一口把它干掉。

　　“我发誓你不会后悔的！我们只是要找人而已，别的事情不会让你们太为难！”

　　她这话说起来的声音很大，就在她大声高笑的时候，酒馆里的人已经在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的时候，周围已经变得静悄悄的。

　　“噢！”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象是习惯了这种注视：“不用管我！我只是庄稼人！”

　　她笑着站起来，抖动身上的袍子让蛋糕的碎屑掉下来，然后迈开步子和她的同伴一起上了楼。

　　“你已经够丢脸的了。”男人说。

　　金克里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上头。

　　他感到不安，因为他听见他们的谈话里提到了“强盗”和“宫廷”！

　　这可不是什么好先兆！

　　他看向窗外，月亮被云遮了起来，星尘海就在不远处，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