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金水疑案（下） ...
-
此案已悬三月之久，仍未结案，可涉及到的人家却是越来越多了。这事拖不得，拖不起，然后在此时竟也只剩下继续拖这一条路可走了。如今富裕的人家已经开始多方走动，寻求已路引，准备举家搬离金水镇；而穷困的人家也在谋划着与亲戚邻里一道离去的事项，正所谓法不责众，人走得多了官府便不好管了。
——如此下去，必为祸患，或伤及国本。
郭霸春三人来金水镇不过一月余，然而此案却是从三月之前开始的。想要知道其间之明细，翻阅衙门卷宗之事必不可免。在金水镇的衙门中倒是有着详细记载此事的卷宗，可那并不是郭霸春这个江湖中人轻易能够窥见的。
为了能够看到那份卷宗，郭霸春也是煞费苦心。他先令曲未雪去浩气盟营地找了开阳坛坛主，说明此事缘由后得了首肯。之后又使得营地之中有名望的前辈为自己作保，这才令那行不法捕头松了口。说来能让行不法松口，还是浩气盟的功劳。
由于浩气盟在此地扎营，东西两边的水寨为了摆脱十二连环坞的影响，也便跑来找浩气盟处理一些纷杂之事。虽然其间有各种江湖利害，却算是件好事，至少让周边的百姓少遭了些祸害。因此，行不法对浩气盟的印象还算是好。再加上他在处理此事的时候难免力有不逮之处，让郭霸春这个江湖人来分担一二也是不错。考虑诸多后，他便同意让郭霸春进去翻阅卷宗，却也只让郭霸春一人进去翻看罢了。
郭霸春进去翻看了许久，好在他记性好，看得很仔细，出来后还记下不少疑点，这才不至于毫无所得。他并不是个擅于查案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金水镇待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真正的凶手。他以前处理的都是些江湖上的纠纷，威压一施稍加敲打便能糊弄了过去。他也处理过几件人命案子，多番试探也能找到些破绽来，但像是这样弯弯绕绕地杀人的事却是头一次碰见……
他能想到的，行不法都能想到；他不能想到的，行不法也能够想到。郭霸春心里有些烦躁，他甚至开始怀疑起开阳坛坛主将此时委托给他的正确性了。他毫无建树，这一月来也不过是当了个旁观者，想到这里他不免叹了口气，道：“悬案三月，此案未结，发生事端，涉及诸多。”
曲未雪被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此时虽是夏日，但清晨依旧是极冷的。她刚才虽在浅眠之中，却还是听见了郭霸春和白沉木之间的对话。此时她将尽量将自己往呱太的身上靠去，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说道：“这些时日，我去营地里问了些人，他们说前些时日倒真有恶人出没的痕迹。只是那时营中之人被派去处理西边天龙寨的事，兄弟们死伤惨重，也便没有细究此事，只是暗暗记下了。”
曲未雪是苗疆五毒教的弟子，行为处事的手段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早年七秀之一的昭秀曲云回到了苗疆，在她当上五毒教教主之后，五毒弟子与中原武林的接触也便开始多了起来。身为执中原武林正道之牛耳的浩气盟，自然也招揽了不少五毒弟子，曲未雪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性，所以郭霸春多半是让她去传信。
“这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不推翻沉木的言论，我也觉得古丽米丽是凶手之一。”郭霸春皱眉，思忖之后，方才说道：“但是被放了血的，只有四个。这命案已持续了三月，总不会米丽古丽三个月里就洗了四次澡吧？”
除却第一个女子，而后被打捞上来的女尸中被方干鲜血的也有，但是尸体中面目安然如同沉睡的也有，被活生生剥去了脸皮的也不在少数——这分明是不同人作案导致的，而非是古丽米丽一人所为。而那四个被放去鲜血的女子，她们被发现的时间也相距甚远，第一个女尸之后过了一月，才陆续发现了三具被放干鲜血的女尸。而那三名女尸的死亡时间，却与浩气盟营地发现恶人谷踪迹的时间吻合。
郭霸春下金水镇待了一月，在这期间失去踪迹的年轻女子却只有一人，这姑娘已经失踪半月之久了。她家还是个富户，家人已经拿到路引，正准备离开金水镇的时候却丢了女儿，无奈之下那家人只得继续留在富户。郭霸春去探查了那家的情况，却依旧是没什么收获，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发现的尸体上。
而他留在金水镇的这段时间，发现的女尸已有八人，有的尸身已化，皮肉腐烂，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郭霸春心里也有了猜测，也知道这个情况意味着什么，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凶手已经准备收手了。
……难道，就要这样放那个凶手逍遥法外么？
曲未雪听到郭霸春的话，愣了一下，一边的白沉木倒是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春哥说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果然不如春哥聪明啊，想到的地方也没春哥多，我不如春哥多矣。”
白沉木素来风流不羁，对米丽古丽这等辣手摧花之人那是十分的憎恶。这位白道长当真是来者不拒，据说他还有几个相好是对头恶人谷的，因为这事他不知道被玉衡坛坛主司空仲平叫去训了多少回了。好在纯阳一脉跟浩气盟颇有渊源，早年与浩气盟盟主失之交臂的张桎辕还是吕纯阳的俗家弟子，现在的新星雨卓承也是纯阳门下。所以白道长虽说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受到了严重的苛责，但在多方作保下，依旧能不改其风流浪荡的本性。
“我跟司空长老说，我才没有个恶人谷的相好。”年轻的道长眨巴了下眼睛，狡猾地说道：“事实上，我有好几个相好在恶人谷。春哥你不知道，现今跟我交好的那几个姑娘，原先都是恶人谷的。后来他们愣是被窝感动了，于是易名改姓地跟我来了浩气盟，哭着跟盟主说自己以前都是被猪油蒙了心……”
是以，郭霸春每次看到白沉木的时候，都恨不得往他脸上糊一个大耳刮子。
被白沉木夸奖，郭霸春并没有感到高兴。他与白沉木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是怎样的脾性，夸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白沉木喜欢夸人，说出的花言巧语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所以郭霸春并不理会他的夸赞，只是平静地说道：“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与其说这些空话，还不如多去探查找到些蛛丝马迹。”
白沉木正色道：“春哥还记得我那个师兄燕小霞？”
郭霸春本想说我哪里还记得你的那些师兄弟，不过都是些一面之缘的交情罢了。但是看白沉木面色凝重，他也不接话，只听白沉木接着说下去：“我那师兄有几分于睿师叔当年的风范，这些时日来了金水镇附近，却并未来镇上。我前几天去探查的时候，发现他在贡橘林旁边设了个道场……”
因为金水镇这凶案，镇上的人觉得是鬼怪作祟的也不在少数。当郭霸春三人来到金水镇的时候，镇上已经流传出了多种说法，都能写上几篇传奇了。其中最令人信服的便是说这事多半是山中精怪作祟，也是因着这些有的没的，附近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也都纷纷赶来了金水镇。
听白沉木这样说，郭霸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事他听着不畅快极了，却也只是不畅快罢了，他并没有能力去管，只得耐着性子听白沉木继续说道：“那贡橘林虽叫这个名字，却是名不副实的，那就是一片鬼林。我与师兄昨日交谈了一番，他交给我了一下曼陀罗花碾磨成的粉末，说是在林子里面捡到的……”
郭霸春皱眉，脑子里也有些东西浮现了出来。他在边上摸了块碎石，往河里抛去。白沉木和曲未雪都知道他有个怪癖，想事的时候喜欢在手里把玩着个东西，待想通了便会把东西扔在一旁，就连打狗棒都曾被他随意扔过。他二人不言，只听着郭霸春说道：“我记得七天前发现的那个穿蓝襦裙的姑娘，家就是在贡橘林边上。当时行不法捕头派人去取她家人的时候，很是麻烦。”
死的姑娘太多了，郭霸春便用她们身上的衣裙颜色给她们命名。好在这些时日他天天念叨，白沉木和曲未雪对他的各色襦裙姑娘都有些了解。那个蓝色襦裙姑娘被发现的时候神态正常，胸腔中积水有泥沙，镇上仵作得出的结论是她溺水身亡的。
郭霸春说着，却发现白沉木和曲未雪不言不语，一时觉得诧异。他想要再找块石子在手上把玩，却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投下去的石子似乎不太对劲儿。他顺着曲未雪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月色之下，一具属于女性的尸体正漂浮在水面上。
“我去找行捕头。”郭霸春站起身来，对着那二人说道：“未雪你再去浩气盟营地一趟，找开阳坛坛主讨要个识药理的人过来。沉木你怕是还得去贡橘林找找你那师兄燕道长了，务必让他带你去发现曼陀罗粉的地方查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金水疑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