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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褚青叶(二十五) ...

  •   那人身着宽袖长袍,所以走动时,会带起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清爽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味道。他不必出声,她就晓得是他。她有做厨子的天分,嗅觉比常人要灵上几分,兼之她前不久曾被他牵着手走了老长一段路,也曾与他同乘一骑,在他的怀里依偎过。

      那人在书房内踱了一会儿步子,却始终不言不语。她心里明白,他在踱着步子的时候,定是眯缝着眼睛正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家,面上必然还挂着冷冷的笑。

      她闭着眼睛,正自沉思,忽然间,听见他面前蹲下的声响,其后,她的脸颊被一个细长滑凉之物抬起,她蓦地打了个冷颤。

      这细长滑凉之物像是马鞭的手柄,为牛皮所制,有股淡淡的汗腥气,想来是他经年所用之物。

      青叶惊醒,遂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间书房内,只剩下她与怀玉二人。

      怀玉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细牛皮所制的马鞭在他手掌上缠绕数圈,马鞭的手柄紧紧地贴着她的脸颊。

      青叶觉着被人用马鞭手柄挑起脸颊十分的屈辱,想要别开脸去,他却暗中用力,硬生生地把她的脸给扳了回来,逼着她看自己的眼睛。

      到此时,他方才开口说话:“今夜之事,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青叶摇了摇头,低低道:“我无话可说。”

      他冷冷一笑:“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都老实招来,不要逼我对你用刑。”

      她白着一张脸,轻声道:“我说了,你又不会相信,何必再问?”

      他道:“你不说,又怎会知道我不信?我信与不信,要取决于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她想了想,说道:“民女生于七里塘镇,姓褚,衣者之褚,青青草木叶之青叶。因我生在草木繁盛的七月,所以得了这个名字,而昨日,恰好是我十九岁的生日。至于今夜之事,我并不知情。那倭人扮作的仆役,我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的来历。”

      他好笑:“说了这么多,除了名字与年纪,竟没有一句是真的。”

      她无力地笑笑:“我说的话,你必会遣人去查,何必还要我再费这个力气呢?”言罢,阖上双目,一言不发。

      他点点头,道:“我只问你,下毒一事,你又如何解释?你既然下了毒,为何还要往面里夹缠发丝?你不过才来过两回,便已打听出我的饮食喜好,又以此来警示于我,倒叫你费心了。”

      她仍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冷冷地睥睨她一眼,站起身,松开手中马鞭,任鞭尾垂到地上后,再猛地拎起,往她身旁的地砖上一挥,“啪”地一声锐响,地砖随即荡起一股白烟,鞭子虽未抽到她,但她腰臀处却被鞭尾扫到,如针尖扎的一般,又疼又痒,她吓得小小一声尖叫,抬手护住头脸。

      怀玉喝道:“跪下!”

      因家中无有父母尊长,她已有许多年不曾在人前跪过了,是以并不肯跪,可是却又惧怕他手中马鞭,只得慢慢腾腾地盘踞在他面前,跪坐于自己的小腿上。

      他蹙着眉头又喝一声:“跪好!”

      她和他打了许多的交道,见多了他的吊儿郎当,而今日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被他一声断喝,她身子哆嗦了一下,不得已,只好抬起腰,不情不愿地跪直了身子。

      他手执马鞭,居高临下,半垂了眸子喝令:“交出来。”

      一句“交什么”涌上嘴边,却又咽下,在他面前装这样的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她不发一语,老老实实伸手去右边的袖笼内,取出一块帕子,并一个钱袋。右边的袖笼空无一物了,再去左边,摸出香包并木梳各一个。

      她将这几样零碎小物件高举到头顶,低声道:“都在这里,请你自己看吧。”

      他鼻子里哼一声,复又蹲下身子,沉沉看她半响,忽然换了温柔嗓音,带着些诱哄的意味,温言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从实招来,说不定我还会饶你这一遭儿。”

      她还是一脸倔强,说的还是那句话:“今夜之事,我并不知情。碗里有发丝确是我的疏忽,而下毒却是那倭人所为,与我无关。”

      他冷笑,复又轻佻一笑:“你非要逼我搜身,是么?”

      她脑子还未转动之前,双手已先护住了自家的胸口,可哪里能敌得了他的力气呢。

      他哼笑一声,用马鞭手柄轻巧一挑,她的衣带便已松开一根,夏日衣衫单薄,立时便露出锁骨之下的一片如雪的肌肤来。

      马鞭的手柄在她心口处停留片刻,重又抬起,轻轻慢慢地从她光滑饱满的额头一路拂下,拂过眉梢,鼻梁,红唇,经过白皙的脖颈,碰到纤细锁骨,似乎停顿了一瞬,还要再往下时,她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发颤,于是伸手出去,不管不顾地紧紧抓住了他手中的马鞭。

      她用尽全力,他扯了两下,马鞭竟然没有扯动,他索性放手松开,抬手将她两只手反剪到背后去,她愈是挣扎,胸前的衣襟愈是松散,直至露出一截淡粉色的单薄小衣,她才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里衣是棉布缝制,已洗的半旧,此刻软软地贴在身上,肌肤虽未有露出,各处轮廓却已是一览无余。

      他单手锁住她的双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自上而下,由衣领处探到她的里衣里去。她受惊,猛地抬头,情不自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终于受辱不过,扭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他竟然没躲开,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头皮不合时宜地麻了一麻,紧接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片刻,他的手从她的里衣出来时,食指与中指间多出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瓶。她乍一见瓷瓶,便呆呆地松了口,也停止了挣扎,转眼之间,便换做一脸可怜之相,叭儿狗似的巴巴地看他,仿佛下毒之人不是她,适才咬人的也不是她。

      他不管胳膊痛疼,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青色瓷瓶,问她:“这是什么?”

      她说:“你还给我,我再说给你听。”

      他松开她的双手,却并未将瓷瓶还给她,而是拔下瓶塞,倒出一把药丸,药丸黑亮圆小,他拈起一粒,嗅了嗅,药丸气味微苦,待苦味散去,却有丝甜腥气,萦绕鼻尖。

      他将黑色药丸递到她面前,问:“这是你在面里下的毒?”

      她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襟,一面轻声辩解道:“这不是毒。”

      他气得笑了,冷哼道:“物证都有了,还想抵赖?”

      她不言不语的,却冷不丁地从他手心里抓起一把药丸,飞快往口中一丢。

      他且惊且怒,伸手去捏她的下巴,逼她往外吐,喝道:“混账!未招认之前,岂能让你畏罪自尽!”

      他手上用了些力,她嘴唇被他捏得嘟起来老高,却死活不吐。

      无法,他只得伸两根手指去她口中往外挖,她死命忍住下颌酸疼,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地咬住他的手指。

      他手指被她牙齿死死咬住,动弹不得,她把眼睛一闭,硬是将口中药丸囫囵咽了大半下去。

      听她吞咽之声,他勃然变色,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大声唤来夏西南,命他即刻去请大夫。幸而随军的大夫还在外院为受伤的侍卫们包扎,听怀玉传唤,立时就跑了过来。

      大夫来到,怀玉依旧不敢松手,就保持着一手捏住她的脖子,一只手的两根手指被她咬在嘴里的动作,抬下巴指了指地上滚落一地的黑亮小药丸与跪坐在地青叶,问:“这药丸,若是吞了许多下去,还能否救得回来?”

      大夫不及多话,蹲下捡起一颗药丸,放到鼻尖下仔细嗅了嗅,又用两根指头搓了搓,伸舌头小心舔了舔,还未说话,便先笑了:“此乃乌鸡白凤丸,为妇科常用,用于补气养血,妇人腰膝酸软,月事不调等症状,一回吞下一瓶也不妨事,顶多有些堵心烧胃罢了,殿下但请安心。”

      怀玉这才松开她的脖子,她也顺势松了口,放开他的手指,连连咳嗽了几声,恢复正常呼吸后,察觉自己口中全是药味儿,不禁打了个大大的恶心,小声央求夏西南:“烦请给我杯凉茶可成?差点噎死我了。”

      夏西南抬眼去看怀玉,他正在灯下检视自己的手指,他的两根手指被她咬到现在,痛到极点,反而没了知觉,仅留下两排极深的细碎牙印。

      怀玉蹙眉看着自己手指,冲夏西南点了点头。

      凉茶很快倒来,青叶一气饮下半杯,忧愁恐惧许久,现下终于尘埃落定,忽然间疲累不堪,只想早些回去休息,可是眼前此人,怀玉却摆出个夜审犯人的架势来,哪会轻易放她回去?她重又阖上双目,在心底悄然叹气。

      她算盘原本打得极妙,以怀玉之手,除去结月润。所以结月润要她下毒除去怀玉之时,她爽快应了。及至混到怀玉居所之后,却又迟迟不动手。结月润性急,怕她错失大好机会,是以亲自扮做仆役混了进来,逼迫她动手。

      而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生于七里塘镇,又与海盗们时常打着交道,倭寇的残忍暴行,荼毒沿海百姓的事迹,她听得多了,而那结月润年纪轻轻便做了倭寇的头目,其凶狠残忍,更甚于人。他对她所做的承诺,她半句都不敢相信。当然,她也可以将饭馆一关,跑去海上投奔郑四海,可只要结月润在一日,便不会轻易放过她,好不好的,还要将这把火引到郑四海身上,即便郑四海不惧倭人,可她往后只能依附于他人的庇护,全无退路。

      所以她想来想去,唯有除去此人,自己才可高枕无忧,过自己安稳又随心所欲的小日子。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结月润会当众揭穿自己老底之后,又负伤逃脱。而那些追去的侍卫尚未返回,也不知道能否将他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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