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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褚青叶(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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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从怀中摸出那日从他那里收下的瓷瓶并这瓷碗一起递给他,冷笑道:“你若不信,何不自己来涂,或是亲自来尝尝味道,也无不可。”
仆役将瓷瓶推开,伸手从怀内摸出个纸包,递到青叶手中,道:“你再重新涂给我看。”
青叶心道:“恐我掉包,还留了这一手。心机之深,无人可比,怪道能够做了倭寇的头目。”从他手中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里头是些许白色粉末,跟她那日收到的一般无二。
打开纸包后,青叶当着仆役的面,用小指蘸了少许,小心地在碗口四周均匀地又涂了一圈上去。
仆役看她动作并无半分迟疑,至此,总算完全信了她的话。
晚间,青叶炒了几个清淡小菜,用熬制了许久的猪骨汤做汤头,下了一碗龙须面。面熟,另烫了几根碧绿青菜,炒了少少的一些绿豆芽,当着仆役的面,将面条盛到适才备好的那只青花瓷碗里,再在面条上铺上烫好的青菜及绿豆芽。
青叶这边才忙完,那边夏西南已遣了人过来端。面取走后,那烧火的仆役依然端坐不动,青叶催促:“八/九不离十了,咱们几时离开这里?”
仆役道:“不急,接应你我的人安排已定,等事成之后再走不迟。”
青叶道:“待顺利脱身之后,咱们从此两清,你和秀一再也不会跑来纠缠?”
仆役道:“自然。我说话算话。”
他这边话音才落,便听夏西南一路小跑过来,口中喊叫:“褚姑娘,褚姑娘,你快出来,找你说话!”
青叶起身便走,那仆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身,同他道:“此事大约是成了,现在可以走了么?”
仆役摇头:“现在人家喊你,怎么走得了?不过,你正好可以趁机去看一眼,看他到底如何。”
青叶道了一声好,又道:“我若被扣住,你千万要救出我,不可抛下我独自逃走。”
那仆役点点头:“你去瞧上一眼,即刻设法出来,不许节外生枝。”
青叶点头应是,那仆役才放开她的胳膊。夏西南亲自过来,将青叶给带到书房之内。
书房内,怀玉好好儿的坐在书桌前,他面前书案上放着那碗猪骨面并几个小菜,菜也罢,面也好,都还和从厨房里端出去时一样,竟是一口也未动过。
青叶被带到书案前,站定,小心问道:“唤我何事?”
怀玉指了指那碗面,道:“你自己过来看。”
青叶便上前,仔细看那碗面,面并无异常,猪骨熬制的汤头醇厚鲜美,青菜碧绿,令人望之食指大动,但铺在面上的绿豆芽之间却夹缠着数根长长的发丝,本来发丝盖在青菜之下,夹缠于绿豆芽之间的,现在都被他仔细地挑了出来,堆放在一处,令人见之大倒胃口。
青叶看清之时,面色即是一变:“我下面烫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发丝。”
怀玉冲她冷冷一笑:“还狡辩?好大胆子。”
青叶摇头:“我不敢。这碗面是我做的,没有瞧见这头发,全是由于我的疏忽,我辨无可辨。”
怀玉道:“做了这样一碗面过来,再说一句‘全是由于我的疏忽’便好了吗?夏西南,你来告诉她,误犯食禁,该当何罪。”
夏西南上前一步,微微欠身,答:“误犯食禁,乃是常赦所不原的重罪,属大不敬,当斩。”
青叶惊诧:“一时疏忽,竟是斩头的重罪?”
怀玉朝她望了一望,再去问夏西南:“人还在么?”
夏西南忙打:“还在,眼下正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等着呢。”
怀玉颔首:“叫他们动手。”
夏西南走到书房门口,对着外头打了个手势,忽然间就从暗处蹭蹭蹭地冒出许多黑影,悄然逼近灶房。与之同时,又从另一个方向朝房顶射出一波密集箭弩,转眼间,就从房顶上就横七竖八跳出几个黑衣蒙面男子来,这些黑衣男子跳到院子里后,和院中侍卫战到了一处。一时间,院子里面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此时,加班仆役的结月润晓得事情败露,拔出藏于腰间的倭刀,一面死命抵挡逼近的侍卫,嘴里一面狂乱叫喊。
众人皆听不懂他说的倭语,但见他头上青筋毕露,叫喊声甚是凶恶,似是愤恨至极。
院内打斗得甚是激烈,不时有人厉声惨叫,青叶到了这会儿,反而定了心,不似刚才那般焦虑,只管倾耳去听院内的打斗之声。
怀玉叫人把面前托盘收拾掉,问夏西南:“番长生来了么?”
夏西南点头:“来了,外面候着呢。”回身到书房门口,唤了一个武将打扮的年轻男子进来。
那武将入内,向怀玉行礼之后,瞧见了立于书案前的青叶,像是认识她一般,奇道:“褚东家?”
青叶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却看他面熟得很,应该也是镇上人。再一思索,想起镇南有一家卖豆腐的人家就姓番,却不知道他家竟然出了个武将。
怀玉问番长生:“那倭人适才叫喊的是什么?”
番长生道:“他喊叫的是:笨蛋,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女!竟然敢出卖我?竟然伙同外人来害我!我便是死了,我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你!你父亲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该死的叛徒!你这混蛋女人!”
番长生译完这一通话,偷眼将青叶一瞧,赶紧垂下头去。
怀玉听完,朝青叶看看,忽然一乐,向番长生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番长生转身退下,屋子里仅留了怀玉、青叶及夏西南三人。
怀玉眼睛看着青叶,尚未开口说话,就见她忽然手按心口,蹙着眉头,“哎呀”一声,往地上咕咚一倒。她倒得甚是巧妙,先是屁股着地,胳膊肘往地上一撑,直等到肩膀也碰着地面以后,脑袋这才往地上轻轻一搁,就此晕厥了过去。
夏西南心肠软,最会怜香惜玉,见青叶晕厥,急忙上前掐她人中与虎口,左掐右掐,掐不醒。
怀玉揉了揉脸颊,道:“你别忙活了,把她丢到院里去,她自己就会醒了。”
夏西南果真拉着她的两个胳膊往外拖,人还未拖到书房门口,她口中“嘤”地一声,好不容易活转了过来。
青叶晕厥,又醒转,两眼瞅着夏西南,呓语似地幽幽问道:“这是哪里呢,阴曹地府么?”
夏西南扭头咳嗽一声,道:“差不离啦,一步之遥!”
蒙面倭人因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心胆俱寒,且寡不敌众,一番厮杀下来,只剩两名武艺高强者,仍自勉强支撑,其余人等,死的死,伤的伤,躺了一院子。
一个侍卫进来禀报:“埋伏在屋顶的倭人有十二名,扮做仆役的有一名,十三名倭人之中,死四名,伤六名,两名还在打斗,一名在混战中忽然不见,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怀玉掰了掰手指关节,阴森一笑:“在我的眼皮底下,他能逃到哪里去,传我的令下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众侍卫领命,将宅子内外都搜寻了一个遍,许久,仍是没有找到。夏西南便道:“臣听闻,在倭国有种忍术,若是习得此术,便可来无影去无踪,总之天地之间,来去自如,随心所欲,那不见了的倭人,会不会是习得忍术之人呢……”
才醒转过来的青叶忽然咳嗽了一声,一面揉着心口,一面央求夏西南道:“哎,烦请你去舀些凉水给我喝,心口这里像针扎的一样刺痛。”
夏西南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心痛得看大夫,喝水管什么用,你且忍一忍,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青叶道:“不用,我这个毛病有些古怪,只要喝些凉水便能好。”
夏西南顿足:“哎哟喂,那也不能喝生水呀,我叫人给你倒些凉茶来喝。”
夏西南怜香惜玉,还要再劝一句,怀玉抬手制止,命他住口,回头唤了适才的侍卫入内:“东升,你去厨房舀些凉水来。”
唤做东升的侍卫点头,转身出去,到厨房门口,却慢慢抽出腰间的长剑来。厨房门一进去,便是一个又高又深的水缸,眼下满满的一缸水,水面上浮着两个舀水用的葫芦瓢。好似有人才舀过水似的,水面有波纹,及微小气泡,两个葫芦瓢也在水面上轻轻波动。
东升在水缸前站稳,以长剑去挑葫芦瓢,剑还未伸到水缸上,猛然间“哗啦”一声,就从水缸之中跳出一个水淋淋的人来。
众侍卫呼喊一声,一拥而上,水鬼也似的结月润无心应战,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招数,逼退一众侍卫后,瞅个空子,一跃跳上房顶。
东升挥手,他身侧几支箭弩同时飞往房顶,直直钉入结月润后背及大腿之上,结月润惨呼一声,身形滞了一滞,拔腿飞逃而去,一堆侍卫自然呼啦啦地跟在后面去追赶。
结月润逃走之后,青叶心里一松,只是怀玉这么,没那么容易过,索性心一横,瘫在地上闭目养神。片刻,听得有人悄声退出书房的脚步声,以及轻轻带上房门之声。
其后,她又听到有人慢慢踱到自己面前,轻轻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