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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进入玄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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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中央，一株古木参天而立，气势挺拔，风姿卓绝，百花在四周簇拥着它仿若百鸟朝凤。
树下，一袭白衫的背影手端玉笛孑然而立，孤寂苍聊。古树从纤纤弱苗长成雄姿茂叶，他一直站在哪儿，站过了三界的风云变幻，站尽了岁月的寂寞无涯，历经沧海桑田，遗世独立。
萧海缓缓转身，逸世绝尘的俊美面容上，露出温暖和煦的微笑，他的目光似穿越千年岁月的一抹阳光，柔柔地落在柏玉身上。
柏玉忽然觉得，她一直觉得很亲近的师父，竟离自己如此远。
“师父，你是……”柏玉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神族？”
“你的娘亲是神女，她唤我一声大哥，你说呢？”萧海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四周的宁静。
柏玉的心里还是掀起了洪涛巨浪：“难怪我会觉得雪妭的琴音中有种熟稔之感，给土行长老下毒的，也是您，对吗？”
萧海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柏玉。
“那您为何又要帮我们通过天门？”柏玉问道。
“你娘已经死了。”
极简单的一句话，柏玉却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消化了其中的内容。
“什么时候的事？”柏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一字字问完这句话。
“离开你们之后。”
“所以爹临终前让我不要再寻找娘亲？”
“不，你爹并不知道。”
柏玉强撑着的最后一丝体力终于也被抽尽了。她的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泪珠一串串砸在蓝色的裙摆上，晕开一朵朵残花。
黎夜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轻轻搂住柏玉颤抖的肩膀。
萧海仍是温柔地看着柏玉，缓缓开口：“你娘临终前让我不要告诉你爹，因为他们曾发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她知道你爹一旦听闻消息，便会立即追随她而去。当时你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我和你娘都不忍看你沦为孤儿。”
柏玉狠狠地擦掉眼泪，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原来这么多年，自己博览古籍，遍访奇志，魂牵梦绕，跋山涉水，苦苦追寻的竟是一个早已经结束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师父从来都知道，却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为一个早已破灭的梦境拼命努力，甚至想方设法阻止她接近真相。直到她抱着不畏死的决心闯入天门，才终于推开了这扇通往真相的大门。
师父啊师父，你只想着怕我得知真相会伤心，你可知道抱着一线希望苦苦挣扎，在以为唾手可得的瞬间希望落空，那又是怎样的心痛！
甚至还不如从来没有希望！
你只想保护我，却可曾问过我的意愿？！
萧海继续说道：“但你娘却让我等你长大之后告诉你实情，她说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还说，到那时，你爹若还要追随她而去，让我不必阻拦。她也相信，你能理解他们。只是没想到，你爹忽然病故，你刚经历了丧父之痛，我实在不忍……本想再多等几年，却没想到你这么决然，为了找到你娘，竟有不畏死的勇气。”
“玉儿，你长大了。”萧海向着柏玉一步步行来，眼中隐含泪光，唇角却带着笑意：“若是你娘看到你今日的模样，一定也以你为豪。”
柏玉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静静地听着师父的话，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望着萧海，“我娘到底因何而死？”
“仙凡相恋本就不被允许，你娘被抓回神界后不愿悔过，天帝将她交由西王母处置。西王母对她施以火刑，本是想略施惩戒，谁知你娘宁可忍受烈火焚身之痛，也不愿悔过，甚至对西王母出言不逊。西王母一怒之下，加重了刑罚，你娘五行属木，本就惧火，承受不住烈火之刑，终是香消玉殒了。”
“你娘死后，西王母也懊悔不已，故而准许我继续住在玄圃，看守神树。”
萧海伸手扶起柏玉，带着她向玄圃中心那棵参天古木走去。
“这就是娘亲的真身？”柏玉将手掌轻轻覆在树干上，想要感受娘亲的温度，但双手触碰到的只有粗糙的树皮。
柏玉贴着树干跪下来，仰望着古木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
娘终其一生想要逃出这牢笼，死后真身却仍长困于此。好在魂魄终获自由。娘亲，愿你和爹来生能再重聚。
萧海也轻抚着树干蹲在柏玉身侧：“你娘早早离你而去，没能陪伴你长大，你……不要怨恨她。”
“怎么会呢？娘若不是深爱着爹，怎么会不顾一切与凡人结合，又怎会有我呢？”柏玉闭上眼睛，用脸贴着树干，轻声道：“若换成是我，我也会和娘走一样的路，在这世间，能有一人让我愿意为之生为之死，才是最幸福的事。”
“那若有一日，你爱上一个人，他却不值得你如此深爱呢？”
柏玉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师父：“那师父让娘任性自由了一生，您自己却失去自由，一直守在玄圃，又值得吗？”
是啊，爱从来就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愿意放她天高海阔，愿意让她去和爱的人相聚，甚至愿意在她死后守护她爱过的人。
“我在这里守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萧海喃喃道。
“师父你要走？要去哪里？”柏玉惊讶地看着萧海。
萧海微笑道：“若你不嫌弃为师年老体衰，为师便跟着你去泉陵如何？”
“您年老体衰？我看您长得比阿黎看上去还年轻，我刚救回他的时候……”
“你喜欢他？”萧海眸色一沉，打断了柏玉的话。
“我们只是……朋友。他来玄圃是为了寻找一种玉石，为族人重建家园，顺便陪我来找娘亲。对了，师父您对玄圃比较熟悉，能不能帮帮他们？”
“不必我出手，你那几位朋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早已拿到了玉石，正往这边来找你们汇合。”
“师父如何知道？”柏玉惊讶道。
萧海笑道：“你以为师父当真老到如此无用，白在这玄圃待了几百年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那我们何时动身离开？”
萧海微一沉吟，犹豫着问道：“我隐瞒了你娘的事，你不怨我？”
“怨是有的，”柏玉低着头说，“但敌不过您对我的恩情，对我娘的恩情，还有，对爹的。”
“柏玉，谢谢你。”
柏玉摇摇头：“该是我谢谢师父才对。”
“呵呵……”萧海朗声大笑，“兰儿一生喜欢自由，我也从未束缚过她，现在便拖累一下她的女儿吧。”
“好，那我便替娘好好尽尽孝心。”柏玉甜甜地笑着说。
“你呀，和你娘一样，就会说好听的，不过，光是嘴甜可不够。”
“师父放心，”柏玉拍拍胸脯，“您就跟着我回去好好享清福吧。只是，徒儿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当年，蒋钰突然不辞而别，那段时间，有些事情，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你没有问过蒋钰么？”
柏玉摇摇头：“他既然抹去我这段记忆，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问他也不会有结果，反倒可惜了一段友情。我与他也算知己难逢，我相信他，我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
萧海点点头：“你做得对。那段记忆并不重要”
柏玉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的光芒：“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萧海无可奈何地摇头笑道：“不愧是兰儿的孩子，你的倔强，丝毫不输你娘当年。真相就是你没有交错这个朋友。当年若非他拖延时间，我也不可能及时赶到，从魔尊手中救下你。”
终于说到正题了。柏玉问道：“一个普通神族与凡人的孩子，如何能惊动魔尊。我在古籍上看到，当年神农种下神树似乎与神魔两族之争有关，我娘是神树，那我……”
“魔尊找你，只是为了逼我现身，”萧海笑笑：“都是些陈年旧怨，已经解决了。”
“那我身上的封印？”
“是为了隐藏你的灵力，防止魔尊找到你。我不想受制于人，也不想做害死徒弟的师父。”
“可我一直觉得当年爹的死很奇怪，他的药治好了全村的病人，为何唯独救不了自己。除了师父，他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医生，有什么病能难倒他！”
“为师理解你的心情，”萧海轻轻拍拍柏玉的肩膀，“但再高明的医术也有无力回春之时。连神仙都有五福享尽的一日，何况凡人，如何能逃过这天道轮回。你爹死后，师父也查看过他的尸身，并无任何蹊跷之处。”
“可是……”
“怎么，为师的医术，你也信不过？还是，你根本，不相信我？”
“不不，我当然相信师父！”柏玉认真地看着萧海的眼睛，“师父，你和魔尊的恩怨，真的已经了结了？”
“那是自然。难道我萧海会把杀身之祸带进徒弟家里？”
萧海看着柏玉欲言又止的表情，又道：“玉儿，你还太年轻，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并非所有的事都一定要刨根究底。有时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结果。你不怕受伤害，难道也不怕伤害你身边的人吗？”
柏玉低下头：“其实我也不是任何事都要追根究底，我只是……”
“我明白。”萧海微笑着点点头，目光投向站在远处的黎夜，“叫他也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