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都》落依依

5、第 5 章

　　（五）

　　餐桌上布满了各种诱人的点心，可是没有人吃得下去。

　　晴若望了望空的椅子。

　　忆梦她不准备下来吃了嘛？

　　咚咚的脚步声。

　　晴若望向下楼的天飞，刚想张嘴，却看见天飞摇了摇头。

　　良久，晴若开口，“早饭凉了不好，大家快吃吧！”

　　可是没人动手。

　　“对啊对啊，凉了怎么好吃嘛～哇！早饭好丰盛啊～～～”晴若惊喜地抬头，望见精神十足的忆梦，忆梦像平常一样，对着她微笑。

　　“忆梦，你没事啦？”枫潇高兴地跑到她身边，“喂喂喂，你什么意思啊，巴望我早点死吗？”“啊？你怎么知道的啊～”“你……”说着就轻轻打上一拳。

　　迟都望着精力十足的忆梦，松了一口气。

　　“好了，吃早饭吧。”所有人的精神就这样都好了起来，忆梦经过枫潇身边，准备坐到位子上。

　　手被紧紧地拉住了。

　　所有声音在那一瞬间沉默。

　　大家呆呆地望着枫潇。

　　“请，请你放开好吗？”忆梦怯生生地说。

　　请，请你放开好吗？

　　这声音在迟都的脑袋里回响。

　　多么熟悉。

　　冰凉的夜晚。

　　感冒的那天。

　　是你吗？忆梦？

　　迟都呆呆地望着她，再望枫潇，突然有种恐惧感。

　　枫潇微微松了手，但很快又紧紧拉住了。

　　“忆梦，”枫潇犹豫地说，“我，不想再看你受伤害了。”

　　“谢谢。”没有感情的感谢句。“如果只是这样，你可以松手了。”

　　枫潇犹豫了下，手慢慢松开，正当忆梦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拉住她的手，猛地向后拽。

　　不偏不倚，倒入怀中。

　　“忆梦，答应我，与我交往好吗？”很轻很好听的声音。

　　忆梦就呆呆地望着离她那么近的枫潇。

　　真的，好好看。

　　扑通扑通的心跳。

　　忆梦忘记了怎么说话。

　　只是看见枫潇慢慢低头，离她越来越近。

　　“不好！”猛地，沉默中爆出这句话。

　　枫潇停下。

　　忆梦呆呆地。

　　然后，所有人望向迟都。

　　迟都慢慢清醒。

　　我……怎么了？

　　不是应该替枫潇高兴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种嫉妒的感觉？

　　的确，迟都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枫潇松开了抱着忆梦的手，“迟都，你……”

　　离夏有些害怕地望着他。

　　豁出去了。

　　“枫潇，你真的要与这个疯八婆加上小偷交往吗？你可想清楚了啊。”迟都用一种嘲笑的语气数落着忆梦。

　　“迟都，你怎么能够骂忆梦？昨天不是都弄明白忆梦是清白的了吗？”

　　“随便你，我只是警告而已。”迟都很无所谓地说。

　　忆梦不是和天飞是一对吗？她不会接受吧？就算接受，天飞也不会啊。迟都侥幸地想。

　　“忆梦，你愿意吗？”枫潇小心翼翼地问。

　　忆梦的思绪乱乱地。

　　他骂我……

　　忆梦，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又打又骂你的男生吗？

　　忆梦，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忆梦，你没有资格。

　　“好，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答应和你交往。”

　　枫潇喜悦地绕着整个房间跑，餐厅里一片欢呼声。

　　从忆梦说话那一刻起，迟都的世界塌方了。

　　迟都忧伤地望着忆梦。

　　为什么？

　　我不相信你喜欢他。

　　难道说是被我的话刺激了？

　　迟都，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迟都转头望天飞，可是天飞脸上却挂着少见的微笑。

　　迟都不懂。

　　这世界怎么了？

　　都在与我作对吗？

　　迟都起身，转向房间走去。

　　没有人注意他。

　　他融不进那欢快的气氛当中。

　　迟都，我讨厌你。你真没用。

　　迟都，

　　这世界上第三个说迟都没用的人。

　　他摇摇快爆炸的头。

　　忆梦，与你没关系。

　　他不断给自己灌输这个思想。

　　因为他不愿听被压在心最底处的声音。

　　你，

　　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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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早饭时间。

　　气氛这几天一直很好，大概因为多了一对情侣吧。

　　“忆梦，要不要吃这个？啊那要不要吃那个？嗯？回答啊！”枫潇一脸笑意地问忆梦。

　　“随便啊，我都喜欢吃的呢。”忆梦无力地笑笑。

　　“啊？那以后我家岂不是被你吃穷？”刚说完，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迟都起身，准备回房。

　　忆梦呆呆地看着他的位子。

　　“迟都，”离夏叫道，迟都停下脚步，“你……好像不开心，心情不好吗？还是，哪里不舒服？”离夏担心地问。

　　“没有啊，”迟都笑笑，“怎么会呢，枫潇交到GF，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便迅速回房了。

　　为什么最后一句话听起来酸酸地？

　　或许，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忆梦，清醒一点，清醒一点，迟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忆梦，你的男朋友是枫潇，他的女朋友是离夏。

　　离夏……..

　　你不是离夏，你不是！你没有那个身份，你与他不配！你要什么没什么，没有办法和她比！

　　从今以后，一定要记住，你不是离夏，你的名字叫忆梦，忆梦。

　　你很爱枫潇，你是他GF。

　　“嗯，我吃饱了，枫潇你多吃点，我先回房间了。”起身，笑了笑，离开。

　　心真的是那么痛。

　　和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人在一起。

　　装着快乐，装着无所谓。

　　忆梦，我讨厌你。

　　你是个很虚伪很虚伪的人。

　　啪嗒。

　　故作坚强的，一滴眼泪。

　　真的好烦。

　　烦到想要破坏掉一切东西。

　　忆梦和枫潇成为情侣已经一个星期快了，自己还是没什么办法接受。

　　对自己说过多少遍不要再想了，可就是不自觉地去想，去不开心。

　　天飞到底是忆梦什么人？

　　枫潇什么时候喜欢上忆梦的，忆梦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枫潇的。

　　真的怎么想也想不通。

　　迟都不希望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他，他不想去管，他作为枫潇的朋友，应该祝福他，应该和他们一起笑，而不是闷在自己房间里苦恼，不想见到任何人。

　　敲门声。

　　“不要打扰好吗？我不想见人。”迟都回答。

　　安静。

　　又敲了起来。

　　“迟都，连我都不想见吗？”离夏的声音。

　　迟都愣了一下。“进来吧。”

　　门打开了。

　　“迟都，你最近怎么了？”离夏站在门口，显得忧心忡忡。

　　“不是说了没什么吗？”迟都仍是微笑。

　　“为什么骗我。”看见迟都呆在那儿，继续说，“你一定有什么事，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很快乐的，不像现在那么沉默。”

　　我一开始就很快乐吗……….

　　沉默…………

　　“迟都，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开怀大笑，而脑袋里装满了复杂的想法。我再也看不懂你的眼睛了，以前是那么清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充满了一种不知道的混沌？”迟都看着离夏，离夏就那样一点一点伤感起来。

　　清澈……..

　　复杂…….

　　混沌……….

　　“对不起，离夏，我会快乐起来的，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迟都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气。

　　“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和你自己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我喜欢的，是快乐的迟都。”离夏笑了笑，关上了门。

　　我喜欢的，是快乐的迟都。

　　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慢慢荡漾在迟都心里。

　　不愉快的事只能靠边。

　　唉，离夏说的对，自己不该这么不开心。或许，应该出去走走。

　　去哪里？

　　当然是后边的小树林！

　　忆梦站在窗边，定定地看窗外的景色。

　　那片树林。

　　真的好大呢，满眼绿色，真舒服。

　　其实我不是个多么复杂的女孩。

　　我要的并不多。

　　真的，不多。

　　我想要，在冬天的时候过独木桥，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牵着未知人的手，吃着冰淇淋，默默地走，最好永远没有尽头，看着吃不掉的冰淇淋融化在雪里，然后打一个喷嚏。他会带着责备地语气怪自己，却紧紧拉着自己的手，为自己取暖。

　　春天的时候骑着单车，自己坐在后面，穿梭在小巷里，偶尔飘下几滴小雨，落在脸上舒舒服服地。末了，他会轻轻地捏自己的鼻子，你可真重啊。

　　夏天的时候去海边，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透明的泡沫。手拉手在沙滩漫步，一不小心吵醒小螃蟹，看它横着逃走了。说不定可以遇见长翅膀的老海神，笑眯眯地出现在睡梦中，靠在他肩上糊里糊涂地笑。

　　秋天就去树林，看树叶一片一片地飘，不小心落在头上，有些生气，却又很开心，调皮地对他说，树叶砸疼我了呢。他望向湛蓝的天空，然后带着笑意孩子气地说，因为它喜欢你啊。

　　不知什么时候忆梦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掉眼泪。

　　就那样奇怪地一边笑一边哭。

　　世界上，永远找不出这样的他。

　　温柔，可爱，孩子气，浪漫，关心。

　　迟都………

　　他真的很符合这个标准，只是他喜欢的人是离夏。

　　最后两项大概只有离夏能享受到了。

　　忆梦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对不起迟都，离夏她真的很配你。

　　论相貌，家境，学习，人缘，我都不如她。

　　更何况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的父母不要我，却又有了一个名叫离夏的孩子。

　　我真的没有办法去爱你，迟都。

　　我无能为力。

　　就像在迷宫里一样，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或许宝藏就在你附近，离你那么近，可是没有把握的事，你就不要做。出口，才是最后的结局。

　　迟都，我是个没有冒险精神的女孩，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忆梦就那样一直静静流泪，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

　　去和大自然接触接触。

　　不愿再想了，特别是那个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那么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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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树林里，空气真的很新鲜。

　　忆梦深深吸一口气，那种凉爽又带有一丝丝的甜味立刻灌满了全身。

　　早晨就是应该这样充满活力啊！

　　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忆梦抬头从树杈间望着微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

　　虽是夏天，可身处林子里，不会觉得热，反而很凉爽。

　　在树叶上小心地行走着，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踩痛它们。

　　慢慢顺着小路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现在幸福的见证。

　　原来幸福就是不开心的时候在林子中漫步。

　　原来幸福就是悲痛的时候，

　　找一个自己的天堂。

　　迟都低头看脚下的树叶。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林子里发出细小的声音。

　　微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森林。

　　树叶如蝴蝶般飞旋，飘荡。

　　坠落。

　　它们，快乐么？

　　生命的尽头，它们一起飞舞。

　　迟都微微甩了甩头。

　　我喜欢的，是快乐的迟都。

　　离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不自觉地微笑，有一种感觉充满心间。

　　那种感觉的名字叫幸福。

　　迟都平视前方，终于发觉路要转弯了。

　　这个林子是环形的。迟都知道。

　　环形的。

　　忽然又想起他和离夏的故事。

　　他多像在一个环形跑道上，许多年前，从离夏那里出发，跑了许多许多年。

　　可是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离夏。他，一定要找到离夏。

　　抱着这个信念，他始终没有停下过追逐的脚步。感谢苍天有眼，在终于结束了这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时，在那既是终点也是起点的地方，他看见了离夏对他微笑。

　　开始傻傻地笑。

　　原来幸福就是一个人的一句话。

　　原来幸福就是在绕了一大圈后，

　　能够回到原点。

　　忆梦小心地走着，走到路的拐弯处。

　　转弯。

　　迟都安静地走着，走到路的拐弯处。

　　转弯。

　　视线中出现了那个困扰自己的人。

　　那么巧的。

　　惊讶。

　　微怔。

　　“那么巧啊，你也出来哦。”迟都尴尬地说道，害怕忆梦还在生气。

　　出乎意料。

　　夏天的阳光透过树杈间的缝隙，洒在忆梦身上，她微笑，“是啊，好巧。”

　　简单的对话，不知是交谈的开始，还是说，

　　对话已经结束。

　　忆梦微微转身，尽量让自己不要和他面对面。

　　于是向右转，抬头看缝隙中的天空。

　　几乎在同时，迟都也向右转。

　　低头看树叶。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背对着背的。

　　安静。

　　虽说地点没变，可是身旁多了一个人，心就再也无法定下来了。

　　而且，碰巧是那个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那样想着自己的心事。

　　忽然一阵大风。

　　伴随着沙沙声，树叶大片大片地落下。

　　围着他们飞舞。

　　一片调皮的树叶，轻轻落在迟都头上。

　　迟都微愣，然后温柔地取下它。

　　他转身看抬头的忆梦，微笑着开玩笑：

　　“树叶砸疼我了呢！”

　　“因为它喜欢你啊。”

　　忆梦看着天空，脱口而出。

　　突然间醒悟过来。

　　惊慌地转头看迟都。

　　碰上了迟都惊讶的目光。

　　就那样对视着，突然间两个人又触电般收回目光。

　　“我……那个……”忆梦一时间语无伦次。

　　“啊？”迟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哦！对了我肚子饿了呢，我先回去了哦！！！你慢慢放松哦！”随便找了个借口，忆梦赶紧从迟都身边逃走，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迟都不禁望着忆梦逐渐消失的身影。

　　有种落寞的感觉慢慢替代了原先离夏带来的幸福。

　　望着手中的树叶，思绪混乱地冲撞在一起。

　　树叶安静地被迟都拿在手里。

　　不愿放下。

　　忆梦就那样飞快地跑着，就算在军训考试时，她也从未如此快地跑过。

　　刚刚的情景仍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为什么是你……..

　　那个自己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

　　如此的相似。

　　只是它发生在夏天。

　　而且，是他说树叶砸疼我了呢，而自己却说因为它喜欢你啊。

　　是不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脱口而出呢？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你呢？

　　迟都？

　　“树叶砸疼我了呢！”

　　“因为它喜欢你啊。”

　　房间里，迟都静静望着桌上的树叶，慢慢回想。

　　伤害就是喜欢么？

　　对于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迟都吓了一跳。

　　尽量让自己清醒。

　　迟都，你一直在找的，是离夏。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爱的，是离夏。

　　离夏等了你那么多年，你要好好对她才行。

　　握着树叶，走到窗前，望一眼手中的树叶，然后，

　　松手。

　　看着树叶慢慢地在空中飞舞。转身，不忍再看下去。

　　悲凉涌上心头。

　　树叶总是要落地的。

　　这是不变的规律，

　　这是唯一的结局。

　　迟都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忆梦，

　　或许，

　　我们能够做朋友。

　　普通朋友。

　　仅此，

　　而已。

　　忆梦呆呆地望窗外。

　　忽然，一片树叶慢悠悠地飘下来。

　　？？

　　树叶？

　　下意识伸手。

　　不偏不倚，树叶静静躺在自己的手里。

　　傻傻地望着它。

　　你来自哪里呢？

　　为什么会从上边飘下来？

　　走到桌子前，取出一本空白的本子，把它夹在里边。

　　真可怜。

　　忆梦淡淡一笑。

　　落叶归根。

　　可是那么凄凉，

　　那么忧伤。

　　还是夏天，却已开始飘零。

　　你不喜欢吧？

　　所以，才飞到这儿来？

　　放心，我不会让你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忆梦合上本子，放进抽屉。

　　不介意的话，就在这儿吧。

　　轻轻关上抽屉。

　　然后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多么可笑。

　　把一片普通的树叶保存起来？

　　或许，就像这份爱一样。

　　静静地，

　　躺在心底，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