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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考期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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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宗孜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姜府的路上。
那女子就这么放了他。
仿佛是为了救他,而杀的宋簿。那么轻而易举轻描淡写地,杀了宋大师。
姜宗孜希望自己能像想不起贾端是谁那样想不起来她是谁。
但姜宗孜还是想起来了。
赋香。
姜宗孜内力恢复了三层,体内功气还是紊乱错杂。他脸色惨白,嘴唇淡得毫无血色,完全是因为爱面子才没有蹒跚前进。
“三少爷!三少爷你在这儿啊!”
“快来快来!找到三少爷了!”
……
这三天来整座梁都快被姜家人翻遍,尤其是赌坊和风月场所,各老鸨掌柜简直要敲锣打鼓放炮仗来感谢姜少爷的出现。姜宗孜没有办法跟他爹娘解释他的失踪,那么等待他的想必是一顿鞭子祠堂长跪外加禁足令。男子汉大丈夫,哼,皮肉之苦?
所以在东武街,看见姜府之人不断涌向自己时,姜宗孜审时度局后当机立断,假装昏了过去。
这招苦肉计使得妙。
在姜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声中,姜三少爷虚弱地悠悠转醒。一个不输黛玉的凄惨表情,颤抖而举不高的右手,彻底攻陷了二老。姜老爷重重叹了一口气,除了加三重守卫在姜宗孜的院落,也不好再计较什么。只是说,要给姜宗孜配个伴读。
姜宗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被遗弃的小动物。
大夫把了脉后,留下好几张药方,小丫鬟红着眼去配药煎药。姜夫人亲自喂姜宗孜喝完滋补的粥品后,也被丫鬟搀扶着回去了。
姜老爷站在房门口,望着伴读蹬蹬蹬急冲冲地奔了进来。姜老爷退到外廊上,替他们关上了门。
姜宗孜看着姜宗醇那张倾城的面容,担忧的表情着急的表情都被美好的皮相所遮蔽,姜宗醇同惯常那样,在瞬间成了一幅美好的让人赏心悦目的画。
姜宗孜“妈蛋”出口。
唉,他算了算,还有四天春试,忍一忍就过去了。
接着,姜宗孜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这回,他真的晕了过去。
姜宗孜是被嘴里的汁液苦醒的。他睁开眼,看见姜宗醇正用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姜宗醇搂住姜宗孜,“啪唧”亲了一口。
姜宗孜惨白着脸,努力地做出一个嫌弃的眼神。
之后半个时辰,姜宗孜满耳朵都是姜宗醇不拉不拉的声音。
救……救命……
“二、二哥”姜宗孜忍不住了,伸手掩住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有点困……”
“你都睡了快两天了困什么困!”
“二天?!”
“啊对了,你还记得童七嘛?就是,非要跟我结拜兄弟那个……”姜宗醇一脸“真受不了他”的甜蜜表情。
姜宗孜眯着眼,嘴唇红润一些了:“嗯,怎么?”
“他跟我说啊,万充被关起来了!”
“……哦。”
姜宗醇激动得要蹦跶起来:“万充!就是你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教书先生啊!”对手指,“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哦。”
“……你知道啦?喔你知道啦,我听童七说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他居然会跟游贵妃有一腿,真是的……”
什!嘛!
姜宗孜整个人蹦跶起来,“腾”撞上床顶。
姜三少爷觉得经过这几天的信息轰炸,自己现在完全能接受类似万充是个女人程度的信息量了。
姜宗醇天真地疑惑:“诶,你不知道这个吗?”
姜宗孜的脑袋被撞了一下,现在正晕眩,他嘤嘤嘤蹲下来,然后被姜宗醇捧住脑袋“啪唧”了一口。
姜宗孜露出一个阴险的小眼神:“我五六天没洗头了。”
姜二傻傻了。
“唉,”姜宗孜用手臂捂住眼睛,发出闷闷的声音,“你说给我听听。”
“唔……先是圣上在万充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件游贵妃很宝贝的东西。然后游贵妃那儿也的确没有这件东西了,就有宫女说看见两人深夜私会什么的。圣上大怒,下令打游贵妃一百杖。”
姜宗孜瞠目结舌:“一百杖!跟赐死有什么区别?”
姜宗醇撅嘴:“对嘛,你平时挨十下就鬼哭狼嚎的了。”
“那万充呢!”
“禁足。”
“……他本来也差不多是被禁足吧。”姜三少爷蹲累了,重新美滋滋地坐进被子里。
“是喔,但是万充说要替游贵妃受罚。”姜宗醇说完,迅速用他细胳膊细腿像八爪鱼一样压住姜宗孜。
“……”你干嘛?
“嘿嘿,我怕你又要蹦起来撞疼自己。”姜二傻摸了摸姜宗孜光滑的脸,“圣上一看,‘欸果然有奸情’,就下令打万充一百杖然后关到天牢去了。”
姜宗孜心脏抽痛了一会儿。他沉默良久,最后喃喃道:“我不相信。”
“不相信?!诶呀童七是大内高手,他不会骗我的!我跟你说童七他一般守在北阳门,逢年过节的时候啊……”不拉不拉。
我不相信万充和游贵妃有一腿。
“什么东西?”
“喔马车上刻了……”
“我问游贵妃宝贝的什么东西?”
姜宗醇静默了两秒,显然适应不了姜宗孜跳跃的思维:“一棵树吧。”
“哈?”
“嗯!仙法神树,不是真的那种,是黄金做的,摆设用的。”
姜宗孜弹起来,激动道:“那不是游贵妃送给万充的!是游朋侃送的!我也有一个!”
“是吗是吗?”姜宗醇兴奋起来,“你也有一个给我看看嘛。”
姜宗孜愣住了:“我把它当了。”
“嗷,”姜宗醇怜惜地搂住姜宗孜的腰,蹭了蹭:“三儿我没想到你日子过得这么苦居然要……”不拉不拉。
姜宗孜蹲下来一把拽住姜宗醇的衣襟,正色道:“我现在出不了府,你替我去一趟当铺!然后……再……”耳语了一阵。
姜二傻傻兮兮地点头说好。
“还有,叫阿朗来见我。”看姜宗醇没有任何动作,着急道,“就现在!”
“喔……喔好好好!”姜宗醇手忙脚乱起来,等赶到了房门后,又折回来,对上姜宗孜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睛,“三儿我给忘了,这里有万充给你的一封信!”
姜宗孜整个人都呆了,他用手捏住那封信。没有意识到姜宗醇已急匆匆地跑走。房门被守卫重新阖上了。留下一片静寂。
彻底的,心脏都静寂。
姜宗孜用力捏住那封信。
万充的字和他外表一样温润如玉。有点出乎姜宗孜的预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姜宗孜见惯了万充洋洋洒洒气势浩浩的诗词歌赋,或者充满学究气的文论,他从没想到万翰林能够将一封信写得这样温柔。
“汲修。”
嗯。
“一别数日,寤寐思服。犹记初见,上元夜夏江画舫,汝大醉倚窗,酩酊之态如卧花间。吾只道,秋水为神玉为骨,冰雪之气袭面。”
原来那才是初见。
……
“近来闭门修卷,鱼沉雁杳。若出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窗前有桃,不以为美;柱有雕龙,不以为宏;湖心寒亭,不以为清。望归后见书卷三万,汝于其间。望余生,共等花开几度。”
好。
姜朗继传来消息,百景堂那儿已取消了活捉宋簿的任务。算是令姜宗孜松了一口气。
之后几天,姜宗孜每天浇浇花,看看书,逗逗姜宗醇。过得甚是清闲。
考期终至。
春试第一日如常过去。第二日依旧。
到了最后的那天。
辰时三刻,入考场,进格子间,清点桌上笔墨纸砚。
辰时四刻,监考发下卷甲。
巳时,监考收卷甲,发卷乙。
巳时二刻,姜宗孜搁笔静思,偶然抬目的瞬间,看见了一个青衣白袍的背影。
那背影转过身来,慢慢走近,再走远。目不斜视地。
但的确是万充没错。
的确是他没错。
会试考完,离开考场。便闻普天大丧的消息。游贵妃三尺白绫自缢,一纸泣血自白遗书,洗清了冤情,以皇后之礼下葬。
怪不得,他也被放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三月十八,隆启帝授万充宰相之位。
三月廿二,以杀害尹法使之罪,抄魏家。
三月廿三,姜宗孜金榜题名,中会元。游朋侃被举作弊,十年不得试。
三月廿四,仙法教坛中救出半数失踪幼童,皆已聋哑,另有地牢血迹斑斑。
三月廿九,隆启帝下旨,禁仙法教,杀仙法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