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光里听见你的声音》魉猫

35、（十五）思念长不过一根烟。

　　最终如同电影般，宴会也在一首《Do you》缠绵动听的旋律下落了幕。
　　梁宸赶紧拉了李皓跟夏天打算闪人，他有些不习惯被人问东问西的。
　　结果偏偏却被告知还有主办方的独家采访，而且还是直播。
　　虽然宴会上林可心和林然他们几个才是主角，倒是也有不少记者忍不住也想采访梁宸这个编剧，主要是之前林可心关子卖的太好了，给他这小小的编剧塑造的神秘感太强的缘故。他应付完下来就已经累到不行了，这种累纯粹是精神上的累。记者才不管问得问题恰不恰当，隐不隐私，只要是热议的话题，他们总喜欢刨根问底。
　　梁宸本来还纠结着要不然委婉拒绝算了，又偷偷看了眼边上的李皓，只好停下来，先不说别的，这少东家的面子怎么都要给吧。
　　他们“双城传媒”可没少给电影投资，又声势浩大的又是帮着宣传又是办庆功宴的，虽说林李两家本来就是世交，但梁宸可是拿了实打实的好处，东家要你留下来贡献点独家新闻也不过分吧。
　　于是梁宸就这么规规矩矩地跟大伙去了直播厅。
　　没想到一开场记者第一个问题就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我也是梁先生的读者。所以一直遗憾于主人公最后的结局，直到刚才听了梁先生对电影结尾的解读也很有感触。我想梁先生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请问有什么是可以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分享的吗？我想大家也和我一样对您十分好奇吧。”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喜欢把故事都变成文字，然后说给大家听而已。说实话我还是个写作的新手，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也希望广大书迷能多多提点建议吧。”
　　“梁先生真是太谦虚了。”好在主持人素养不错，看梁宸这么回答也没继续想挖他隐私的念头，又接着问：“梁先生近期有没有什么新的计划？我们可是对梁先生十分期待呢。”
　　“近半年内大概还会有新的作品吧，当然之后如果要拍电影的话，肯定还是会跟林导合作的。”
　　“毕竟是搭档还是‘老’的好，对吧。”主持人故意眨了眨眼笑着说到。
　　“不过我在这里可要代表广大书迷，威胁一下作者大大，您要是再写BE的结局我们可就不干了哦。”说完还冲着镜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下子就把场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这次一定HE。”
　　梁宸这才仔细看了看主持人，那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也生的是一副浓眉大眼五官立体帅气的外表。
　　“既然有了作者的保证，我们就更要期待了。”
　　帅哥主持人顿了顿，转头又问了林可心：“听说，这次编剧是您钦点的，我很好奇林导是怎么相中‘千里马’的？处女作就被提名最佳编剧，这可不是一般的‘千里马’啊。”
　　梁宸在边上被这么一夸脸都红了，结果这一幕偏偏被摄像机捕捉到了，还给了个大大的特写。
　　“梁先生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啊。”主持人一看，赶紧调侃起梁宸来。
　　“啊……哦……可能是有点不太适应直播吧。”梁宸心里可没把主持人骂死。
　　“那您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节目不会吃人的。”主持人又笑了笑：“其实梁先生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就很好，不用太紧张，放心您的发型没乱。”
　　主持人其实只是打个比方想让梁宸放松点，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梁宸就下意识摸了自己的头发，结果这一举动把大家就又都笑坏了。
　　“梁先生还真是……有趣。”主持人着看向镜头又接着说：“当然我想现在观众们应该对梁先生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想必大家还是有些好奇林导是怎么和梁先生认识的，当然有没有什么私底下的八卦也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
　　林可心：“我和梁宸哥的八卦倒是没有，我一直很欣赏他的才华，还有他的其他小说也很棒。”
　　“我想即使您不说这句话，大家也按耐不住想把梁先生的小说看个遍了吧。不过这样的回答，我们观众可不买账哦。”
　　“其实是因为我的原因。”这回倒是林然主动插嘴：“我和梁宸是认识多年好朋友，大家也都知道可心是我妹妹。梁宸也写作很多年了，我俩都算是他最早期的粉丝。他的才华，我们一直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可心想拍电影，我们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梁宸。”
　　“原来如此。我想广大观众们这下应该满意了吧，毕竟你们的男神可是主动爆了一个这么大的猛料哦。”主持人对于这块猛料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又赶紧接着问林然：“那么能谈谈你们认识的经过吗？”
　　“那时候吧，我惹了一些麻烦。有一回被人堵了，逃到北城那里，结果又是被人追又是迷了路，后来是梁宸帮了我，还收留我在他家过了一夜。”林然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丝陶醉：“说来其实挺巧合的，那天下着大雨，梁宸也只是路过，如果早一刻或者是晚一刻，我跟他说不定就错过了呢。”
　　是啊，早一刻晚一刻，他们就会彼此擦肩而过，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这么说来，还真是充满故事性的相遇啊。不过一次偶然就收获一段友情，确实还挺让人羡慕的。”
　　“是啊，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幸运。”林然想起了梁宸那惊天动地的一脚飞踢，一切就好像才发生一样，那么清晰。
　　“我想梁先生应该也是一样觉得吧。”主持人仿佛自言自语一样。
　　梁宸只是淡淡看了林然一眼，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回答。
　　主持人却自顾自地继续说到：“所以梁先生才经常去片场探班的吧。不过之前还有记者拍到梁先生还给工作人员分盒饭。梁先生还因此被大家误认为是‘盒饭小哥’呢。”
　　“那盒饭其实是他做的。”林然说。
　　“什么！”主持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免惊呆了。
　　“他觉得我们的工作餐不够营养，就自己做了一些带来给我们。他做饭是专业级的。”
　　“哇哦，那可真是……”主持人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看，连我这个主持人都被这个爆料惊讶到词穷了。”
　　梁宸觉得林然都快把他说的跟圣人似的了，他其实没那么伟大，他做盒饭只是因为想不出带什么而已。
　　只是因为欠了林然一顿饭。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啦。”梁宸赶紧打断林然，否则他真的就要成圣父了。
　　“之前约好要请林然他们吃饭，结果因为我生病算是没履行承诺吧。后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但是总不能只有他们几个吃独食吧，所以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
　　“虽然梁先生这么解释很合理，不过我还是觉得梁先生应该是……怎么说……挺厉害的一个人吧。”主持人于是就这么给梁宸的人品下了个结论。
　　“你们再这么给我戴高帽我可真的要借尿遁逃跑了。”梁宸赶紧开了个玩笑好截断这两人一来二去的一通夸奖：“不过，以后我写的小说要是没人看了，我就当厨子去。”
　　“哈哈。”
　　主持人听了也是跟大伙一起一阵哈哈大笑之后，终于记起了该问问题了。所幸，话题跟他终于没关系了。
　　“既然说到交情这件事了，据闻李佩妮小姐和林然先生也是旧识吧。”
　　“嗯，是的。也是同窗，我们是同一个导师带的。”李佩妮回答道。
　　“那感情也是相当深厚了。”主持人看了看手里的题卡，转头又看向林然问到：“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你们两个私底下关系又是如何？毕竟荧幕上的金童玉女，也不知道在现实里有没有擦出爱的火花呢？”
　　“那倒是没有。”林然对于这个刁钻的问题并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依然十分大气而且得体地回答。
　　李佩妮也笑着开口澄清：“别看他一脸情圣的样子，他对感情算是保守派。”
　　“哦。”主持人明显对这样的回答有些失望，不过话题毕竟还得继续下去。
　　“那两位平时相处，又是怎么样的呢？”
　　“朋友。”两个人异口同声到。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就笑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感激佩妮对我的帮助，其实当年我也是毫无准备就去了英国，结果差点没饿死在伦敦。”林然笑着看向李佩妮，目光温柔：“她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
　　李佩妮也笑着回应他，然后头一点，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丝遗憾，但是很快就又被回忆填满了。
　　“那时候他连英语都不怎么会，而且他真的特别笨。你都不知道，我教了他整整三个月，他才勉强能和老外说的上话。”
　　“佩妮，这种事就别说了吧。”林然赶紧拿手捂了脸。
　　“还有啊，那个时候他在酒吧唱歌，外国的姑娘可没我们这么保守的，他每天收到的礼物都数不胜数。有一次，他还收到了一条情趣内裤，跟一盒安全套。”
　　“啊！这个，也别说了……别说了。”林然这下真的是尴尬到从脖子红到耳后根了。
　　主持人也是笑着又调侃到：“没想到，林然原来和梁宸先生一样，都是很容易脸红的人啊。”
　　梁宸一听，又忍不住想问候主持人他妹妹了，好不容易他这才刚摆脱了，又扯到他是做甚！可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林然。
　　林然红着脸，窘迫地坐着，本来缓和了一点，结果被梁宸这么一看，他的脸又烧了个彻底。
　　梁宸知道林然的尴尬，于是又冲林然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如同一潭静谧的湖水，清澈而宁静。
　　你看，他对于他来说总是那么特别，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烧得一干二净，也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立马平静下来。
　　林然迷恋他的微笑，迷恋他的眉眼，迷恋他的一切。
　　直到李佩妮开始继续抖出他更多的陈年往事，林然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梁宸身上移开。
　　“他是个特别努力的人吧，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冬天的清晨五点多他还给人送报纸。结果骑车摔在雪地里躺了一个多小时，你知道伦敦的十二月室外有多冷吗！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
　　“所以当时要不是佩妮把我送去医院，说不定你们还就见不到我了，哈哈。”林然倒是不以为意地开起了玩笑，然而谁都不清楚他那时辛酸。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啊。”主持人也不禁感叹。
　　“所以他现在一到冬天就会觉得膝盖疼，有时候一疼就是一天。大概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
　　林可心听到这忍不住就有些想哭，她抱了抱身边林然：“我哥哥真的吃了很多苦。”
　　“傻丫头。好好的这是干什么呢。”林然温柔地揉了揉林可心的脑袋。
　　直播画面突然间就变成温情起来，一时情绪渲染，李佩妮跟林然又回忆起了很多在伦敦的往事。
　　这是梁宸第一次从别人那里知道林然出国的事。
　　林然为什么跟家里闹翻了，又为什么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就出国了？
　　大概是因为他吧。
　　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再无别的可能。
　　“记得林然唯一一次冲我发脾气竟然是为了一套运动服。当时可是把我气的不行。因为那套蓝白色条纹的运动服实在是太旧了，我还以为他不要了。”
　　“那次真是对不起了，那运动服对我来说真的特别重要。”
　　梁宸就这么继续浑浑噩噩地听着，也不知道直播后来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越到后来，越是听闻那些细枝末节里的故事他的心情就越发觉得糟糕，心口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然的爱太重。
　　直到回到住处，梁宸依旧没能从情绪里缓过劲来。他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把自己锁了起来。
　　今晚似乎是满月，月凉如水照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
　　梁宸往床边的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本相册来翻了几页。那是他跟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奶奶，您在天国还好吗？”
　　“我好想您。”
　　然而照片上的人，依旧慈祥地笑着，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
　　“奶奶，我该怎么办？我还是忘不了他。”
　　梁宸低着头，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屋外只有晚风声声呜咽。这么多年过去了，梁宸始终还是忘不了，奶奶在救护车上抓着他的手对他说过的话。
　　“小宸，答应奶奶，不要怪然然跟他妈妈，这是奶奶自己的命数，怪不得他们。”
　　“奶奶其实早就想去陪你爷爷了，就是一直放不下你。现在你好不容易才有然然这么好朋友，可你们……你们……这又是造的什么孽啊。”
　　“小宸，你听奶奶一句，我们梁家从来没害过人，你爷爷就是在□□那会都没批斗过别人。然然他是个好孩子，你别害苦了他，也害苦了你自己。你答应奶奶，跟他断了，别再见他了。”
　　梁宸半坐在地板上，半边身子也轻轻靠着床头柜，他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仿佛一尊年代久远的古老石雕，安静颓败且毫无生气。
　　许久，他才从口袋里缓缓掏了根烟出来，那动作慢的似乎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一动就能激荡起满身的尘埃。
　　他拿出打火机，擦亮了火花点燃了嘴边的香烟却一口也不抽。随后就这么把它夹在指缝间，目光空洞地看着火光在黑暗里就这么亮着，苍白地亮着。
　　他曾答应过奶奶不会再见林然，可他食言了。
　　或许从当初回来，他就已经食言了。
　　他回来，只是因为想见他一面，就算远远见上一面也好，就算是不再相遇只要和他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就好。
　　可他们却出乎意料的重逢了。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彼此纠缠不休。
　　“林然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干净，却被情绪莫名地压抑着卡在喉咙里。像极了江南凄婉曲调里，分明是缠绵悱恻在耳边的吴侬软语，却有了一句三叹，一字一殤的哀愁。
　　他呢喃着说。
　　“林然，我很想你。也想念从前的我自己。”
　　“那个有勇气可以爱你的我。”
　　他曾经问过自己，思念究竟会有多长？
　　是从朝阳初升到星沉月落，从杨花飘絮到白雪皑皑，还是从情窦初开再到两鬓斑白？
　　其实思念长不过点燃了放在嘴边，却不知不觉就烧到指尖的一根烟。
　　就像沉缅在所有回不去的故事里的他们还有我们。
　　燃一根烟的光阴，烧一场关于爱情的海市蜃楼。
　　然后，枕着泪痕，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