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晓晓》左远

5、林大师训女

　　李阿婆身上痛得厉害，动弹不了。林晓晓出去喊了李家人进来，一家人又哭又笑，忙抬了她去休息。
　　林晓晓拿着手机和张一陌一阵捣鼓，钱终于入了帐。心里长舒一口气，
　　胖子也出来对她千恩万谢，拿了个红包往她手里塞。林晓晓烦死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怎么能在张一陌面前给呢，不会私下再给么。
　　张一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脸苦大仇深地推拒着红包，终是开了腔劝让她收下，这可是李家的心意，她也当得起。
　　我当然当得起，这不是碍着你在这嘛，林晓晓腹诽。即然大老板开了口，她便也顺水推舟收下了。
　　一翻忙乱，已是七点多，俩人推拒了李家的留饭，一同离去。张家司机没想到林晓晓这么快就解决了个大麻烦，对她很是和蔼。也不等他家少爷说话，就邀请林晓晓去张家坐客。
　　张一陌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叔和林晓晓热侃，心里却在不断盘算着，装作好奇对林晓晓旁敲侧击。
　　“晓晓，这鬼会说谎么？”
　　“啊，说谎？会吧？我以前听我爸说，以前在云南有只鬼，总是装成人的样子，专门骗小孩子性命。”林晓晓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想到张一陌可能第一次接触，便十分好心地对他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整个车厢只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张一陌还没表现出不耐烦，张家司机倒是咳嗽狠了：“林小姐，别老说这个，伯伯年纪大了，听了觉得冷。”他可不想晚上睡觉梦的都是这小姑娘说的故事。
　　林晓晓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声，电话又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脸上瞬间像打翻了五色盘。
　　张一陌只看到林晓挂掉了电话，又发了条信息。抬起头来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陌哥，这里有机场吧，能帮我订张机票送我过去么？现在，马上，最快的。”
　　张一陌还没说话，李叔倒是很关心：“林小姐，这还没吃晚饭呢，不如吃了再回去？”
　　“不，不用了，我得马上回去，路上随便吃点好了。”撒了一个谎，就得再撒千百个谎圆过去，林晓晓深以为然。“突然想起来，我明天……还有……考试。”
　　张一陌动作神速，一个钟头赶车加打电话，到了机场，便一直送着她进了检票口。林晓晓回头一直挥手，心里对这次行程十分满意。帅哥小鬼都搞定了，打定主意回去要让爸爸看看她的厉害。
　　林大师原名林源，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驱鬼师。在发妻离世后，一个人把独生女拉扯大，其间的酸甜苦辣，林大师偶尔拿起酒杯回想一下，便要唱一曲小黄梅，鞠一把辛酸泪。
　　这世上，坏人常有，恶鬼却不常有，林大师深谙其道，一向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活接得少了，名声却更响了。
　　林源接到张家电话时很是一翻大派定心丸。放下电话便和林晓晓得瑟。林晓晓从小耳濡目染，加上体质特别，对这些魑魅魍魉的故事是一点不害怕。一直想着要继承父亲衣钵，却总是被无情地拒绝。
　　听了父亲的话，林晓晓觉得，机会来了。
　　她要大振雄风，她不能浪费她的好体质，她还会驱鬼经，虽然只有一首。但是！林大师说了，这活太容易了。林晓晓心思活泛了起来。
　　于是在林源订好了车票以后，林晓晓却拿着他的手机代替他上了车。而林大师，此时正在床上酣睡，酒国无父女，长江后浪推前浪，林大师败在女儿的啤酒瓶下，如果他知道，他一直在跟矿泉水碰杯……呵呵，林晓晓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敢想不敢想。
　　而此时，一觉到天黑的林源，心里是思绪万千。女儿如此作为，让他觉得自己做为父亲的尊严重到了极大的藐视。
　　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林晓晓顶着星光回到了家。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放下背包，林晓晓拿着手机和红包，敲了敲书房的门。
　　没反应？
　　林晓晓把手往下一压，门便开了。
　　“爸！我回来了！你……”林晓晓欢快的尾音哑然而止。林大师正坐在书桌前，穿着一身纯白中式睡衣，桌上摊着几本相册，面容凄苦哀然。
　　“惠儿，我对不起你。”林大师只管对着照片说话，似乎没有听到女儿的叫声。
　　“爸，我……”
　　“惠儿，是我不好，是我没把女儿教好……”呜咽的泣声配上那有点花白的头发，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林晓晓心里咯噔一下，见林大师还不准备看过来，长腿一迈，深吸一口气就往林源身上扑去。
　　“妈！我回来了啊！我见着鬼了啊！吓死我了啊！”
　　嚎叫声响彻书房，硬生生把林大师的声音压了下去。
　　“妈，那鬼长得好可怕啊，吓死我了！”
　　“妈，我把鬼都赶走了，把钱都收回来了！”
　　“妈，我还收了红包啊，算不算没有职业道德啊！”
　　“妈妈，你别怪老爸，是我自己要替他去的啊，他只是喝了一点酒，我叫啊叫啊，就是叫不醒他啊！”
　　什么叫臭不要脸，什么叫倒打一耙，林晓晓表演得淋漓尽致。
　　“咳，咳咳。”林大师被抢了戏，一口气没顺出来。
　　“爸，你醒了啊，有没有吃药啊，头疼不疼啊。”终于得到机会，林晓晓立刻扶上肩头，一副父慈女孝的美好画面。
　　眼看大势已去，林大师不得不收起眼泪：“晓晓，你坐。”
　　林晓晓也知道自己这次过份了，不敢再撒泼，双手放膝，乖乖坐在沙发上。
　　林源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儿，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晓晓，爸爸做这行已经快三十年了，这一行的凶险艰难，远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我本来想着，过了今年，我就能金盆洗手。我们父女俩，就安安心心地过些普通的生活，也算圆了你妈妈的遗愿。”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让你妈妈一直担惊受怕的，连最后的日子，也一直在为我操心。晓晓，一入这行，想退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你虽然不畏鬼魅，但心性手段却是不适合的。爸爸只希望你好好享受你的生活，不要像爸爸这样。”
　　说到这里，林源不由悲从中来，年轻时痴迷于众人的追捧，长年在外，反而忽视了自己的妻女，连妻子得病，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妻子去世后，自己才追悔莫及，对女儿越发疼爱，慢慢收了心，只收些简单的案子，致力于当好包租公，好好地陪着女儿长大。
　　林晓晓很久没看过父亲这个样子了，一时也就红了眼，俩父女两眼相看泪汪汪，房间一时静悄悄。
　　“晓晓，你是不是怪爸爸？”对于女儿，林源心里总是有亏欠。
　　“爸爸，我不是怪你……”
　　怎么会怪呢，她的爸爸，尽管总是出差，却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每次出去都不忘给她们带礼物。妈妈总是碎碎念，一边担忧着爸爸的身体，一边仔细地准备着他的行李。和她说起爸爸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着星光。她想，她有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和最疼爱她的妈妈。
　　后来妈妈生病了，爸爸推了所有工作，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却也没能留住妈妈。爸爸刹时像老了几岁，还强撑着安慰她。红着眼眶说晓晓不怕，爸爸会一直陪着你，妈妈在天上会保佑你的。那时她想，她也要做个让妈妈骄傲的女儿，像爸爸那样。
　　“我想……像爸爸那样，让妈妈骄傲。”微红的鼻子，诉说着她的思念。
　　“傻孩子。”像我，有什么好骄傲，连家人都照顾不到。
　　眼前的一双泪眸，像打磨过的钻石煜煜生辉，定定地看着他，让他恍然间像看到了逝去的妻子。林源心里更软了。
　　“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平安，便是你妈妈和我最开心的事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你妈妈在世的时候和我说过，不希望我把这些教与你，你天生灵体不惧鬼魅，这是前世积善之果。我和你妈妈不希望你仗着这个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们虽是驱鬼，却总是与人打交道的，你这点斤两，被人骗了只会帮着数钱。”
　　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女儿偶尔犯的蠢，也禁不住笑起来。
　　“爸！我哪里笨了！”林晓晓觉得父亲还是太小看自己了，不由得就把自己的战绩拿出来显摆，“你看我这次就干得很漂亮嘛，钱我都收了。”
　　说到这事，林源肃了脸：“林晓晓，你这次实在太恶劣了，我要扣你两个月零花钱！”
　　林晓晓噢一下叫起来：“爸！你不能这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这样是家暴！是在摧毁我高大的父亲形象！”
　　“少贫嘴！处分已出，绝无更改！把手机还给我！钱转在我户头里了吧！哦，还有红包呢？统统上交！”
　　林晓晓只想打自己一巴掌，叫你嘴欠！叫你嘴欠！连红包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