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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思暗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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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原无乡抓住那只手将内力送过去,同时微微侧身,挡在倦收天前面。
而倦收天则收起名剑,顺势坐下去闭目调息,借着原无乡送来的内力刺激穴道,眼睛与耳朵因此微微发热,血气运行之后让他有些许头晕目眩的感觉。
在功法运行过一个大周天,几缕白雾从百会穴与口中呼出。他缓慢睁开眼睛,就看见原无乡仍紧紧抓着自己手臂,内力源源不绝从他抓住自己的地方传来,守住心脉与灵台清明。
原无乡逼视她,“轻功之上乘者,不外乎踏雪无痕,草上飞等说法,这种轻功已属顶尖。而姑娘能在水上自如行走这么久,轻功之高明在江湖中也属罕见,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呢?”
女子没有回答他,而是越过他朝倦收天看去,却见他盯着原无乡后背,一个眼神儿都不给自己。于是幽幽长叹一声,看向原无乡,“侬没想到,公子居然毫无所动。”
她抬手掩面,长袖垂落之后露出的不再是葛仙川的脸,粗哑的男音也在叹息声中渐渐扭曲,恢复成先前的柔呢声线。
“姑娘把我调查的如此详细,连我在南宗之内的身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想来不会不知道我曾游历江湖多年。”原无乡道:“说不上见多识广,但音惑诡术我确实曾经接触过一段时间,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些粗浅的抵御之法。”
“原来如此。”女子了然的点头,略显惋惜的看他,“虽是可惜,但侬的目的倒也达成了一半。银骠当家啊,你看你身旁的北芳秀,可是如常?”
原无乡本不想理会她的言语暗示,但抓着倦收天胳膊的手却下意识一紧,随即他就发现身旁的人毫无动静,原无乡顿时一愣。
女子见他神色变化,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倦收天中招了,她立刻笑开了,“公子能防音惑之术,确实出乎侬的意料。但只要对你们其中一人音惑成功,便能牵制另一个人,如此算来,侬也算成功了一半。”
原无乡抓住倦收天一只手,运起内力点上他手背和小臂的几处穴道,试图以此刺激让他清醒过来,却是没有任何效果。
女子见状不由得叹息道:“看来银骠当家所知的方法对北芳秀无用,可惜了。”
原无乡厉眼扫向她,“既然姑娘来意非善,那也不必矫饰言辞了。你说你来的目的与我们相同,但葛仙川已死,你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跟我们周旋,那你肯定还有其他想法。”
见刺激穴道无用,倦收天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原无乡神色中带上几分沉重,“你没离开,也不像之前那样动手,而是试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并蛊惑我们,想来你的目的是想拖延我们,然后趁机取走葛仙川身上的某一样东西是吗?”
女子宽大的袖子垂落,两条白绫从袖中滑出浸入湖中,湖水被白绫搅动,掀起滔天水浪。她往后一仰,瞬间没入水中。
“现在才发觉已经慢了,北芳秀还未清醒,你要如何阻止侬……”
她身形消失在浪涛中的同时,滔天水浪也猛地拍向原无乡他们,而水浪中卷着无数白绫。
“你也是为五鬼招魂幡而来!”原无乡站起身,把倦收天往自己身后拉,抬手往腰间一扯,银质的腰带握在手中,在内力加催之下软化,抽长并凝型。
“……是啊。”铺天盖地的浪涛磅礴压下,白绫破水而出,飙发凌厉,扑向他们。
漫天水雾之中,一柄银色古剑握在原无乡手里,真元运转不休,雄浑剑气自银骠玄解之上散出,直冲天际,水雾都被剑气冲散。
原无乡一剑挥落,剑气劈波斩浪,冲向凉亭的水浪被从中劈开,水势截断后分成两股从凉亭边冲上了岸,岸边的泥土都被冲掉一层,水中还混着不少碎布。
“姑娘既然选择动手,就千万别轻易分心,声东击西对我没有用。”原无乡脚尖挑起一片瓦,朝凉亭左侧的水浪踢去。尖锐的破空声过后,水中窜出一道人影,手臂被瓦片划伤,血顺着手臂滴入水中。
原无乡笑道:“若是让你轻易得手,我岂不是枉费数十年苦修?”
女人忍痛点穴止血,却发现受伤的这只手已经动弹不得,是因为被瓦片打中后将经脉封住了。
原无乡见状便道:“我无意伤人,只要将音惑之术解开,我不会为难你。”
女人没有回答,原无乡本想继续说话,眼角却突然晃过一道白影。他低头看去,发现是白绫顺着凉亭柱子攀到凉亭上,一把缠住了毫无知觉的倦收天脚腕。
暗中动作被发现,女子立刻用还能动的左手一扯,倦收天被扯得身子一歪,险些掉下凉亭。
原无乡下意识扯住倦收天,白绫绷紧,划破了他的脚腕,血渗透而出。
“你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原无乡一剑划断白绫,脸上笑意终于全部消失。他把人扶好靠在凉亭上,转身朝那个女子冲去,剑上厉芒吞吐。
趁着原无乡分神扯住倦收天的时间,已经冲破穴道的女子也不避让,一跺脚,又有两条白绫从水下冲出,扑向原无乡,“名满天下,和善待人的银骠当家也要对一个女子动手了吗?”
“姑娘不愿收手,那我也只好说一声失礼了!”原无乡挥剑欲斩,这两条白绫却硬接剑气而不断,他惊诧的看着白绫上的纹路,“龙蚕丝?”
女子运起白绫与他缠斗,“银骠当家果然见多识广,正是龙蚕丝。”
白绫一端绑着铃铛,夹带内力甩出,被原无乡避开后重重砸到岸边一块石头上,直接把一块人高的石头抽碎。
失利之后的白绫转了个弯抽向原无乡后背,原无乡脚下不停的冲向她,头也不回往后一抓。手中内力吞吐将白绫吸入手里。
他看向女子微微一笑,“据我所知,音惑之术未修炼至最高层之前需要媒介辅助施展,最佳选择多为铃,哨之类小巧易于携带的东西。你之前用言语诱导,也只能蛊惑一个人,想来你的音惑之术尚未到达顶峰。
施术的媒介不能离施术者太远,这个东西你必然携带在身上,我猜想,应该和之前那阵铃声有关吧?”话音落,原无乡抓住白绫用力一扯,女人顿时被扯得一个踉跄,腰间滑出一个小巧的铜铃,带起几声混乱的铃响,女人一惊,“你想夺铃?”
凉亭上无知无觉的倦收天不由自主地顺着这几声铃响起身,并向前踏出一步,站定之后,脚尖离凉亭边只有半尺之遥。
原无乡直接点头,“这是自然。”
女人不由得微急,“我的音惑之术虽然需要媒介施展,但它只能有施术者解开,你贸然夺走铃铛,要怎么解开音惑术?!”
看见那枚铜铃,原无乡就知道自己找到目标了,手上运劲去拉白绫把对方扯过来,银剑同时递出,“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急乱的铃声中,铃铛上的系绳被剑气所断,直直往下掉,女子在再不顾上别的,伸手就要去抓。
但原无乡岂能让她如愿,抓着白绫一甩,白绫翻卷直接将女人震飞。他抬掌一吸,铃铛立刻就被摄入他的手中。
“……你!”女子踉跄着勉强站稳,捂着剧痛的胸口勉力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无乡抓着那枚铃铛看着自己,笑的异常温和,“音惑之术未修习到最高层之前,只要将施术者的媒介破坏,就能破开音惑之术。”
原无乡手中银剑随着话音慢慢融化,化成一股银浆,顺着手腕游上肩膀,在女子惊愕的视线中,将他握着铃铛的左手包裹起来,凝形之后,整只手宛如银子铸成的一样。
那只手用力一握,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随之响起,再松开时,铜铃已经被攥成一团。
凉亭上的倦收天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耳鸣刺的他心底莫名焦躁起来,一股无由来的怒意瞬间滋生,直冲脑海,头疼欲裂的倦收天压住额角,眉眼浮现一瞬的扭曲,看起来颇有些痛苦。
“叮……铃……叮铃……叮……叮铃……”
同时还有一阵细微铃响伴随着耳鸣越传越远,一声声减弱,从四面八方消退。原本铃声交织而成,将人笼罩其中的绵密大网也渐渐出现缺口。而随着铃声渐渐消退,一股仿佛附在耳边,宛若千人万人的窃窃私语声也逐渐模糊。
低低絮絮的话语,脉脉含情的声调,字字句句声声,如怨如诉。原本轻易就能让倦收天心绪浮动,似乎内心潜藏许久的负面情绪,都在这句句低诉声中翻涌而出,亟欲一瞬爆发。
却都在铃声远去后随之消减,倦收天晃了两下,抬手捂住额头低低呻吟一声,睁开眼后,看到的东西甚至还有些重影。
目之所及没能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倦收天下意识拔出名剑,剑鞘上的北斗指引随之疯转,倦收天扭头去看,就看见原无乡站在岸边,与那个女人对峙的场面。
眼见铜铃被毁,凉亭上的倦收天也已经挣脱幻觉清醒过来,女子的脸几乎扭曲,猛地尖啸一声:“事到如今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同时一振袖,原本萎顿在地的白绫翻卷着,全数冲着原无乡扑去。
此刻的原无乡发现倦收天已经清醒过来,注意力几乎都放到他那边去,背后空门大开。
凉亭上刚挣脱音惑之术的倦收天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木愣愣的,好似回到幻境中一样。视线之中有从背后扑袭的白绫,却也有铺天盖地的箭矢伴随着冲下,而箭矢与白绫的落处,只有一个人!
于是还未平稳的心绪瞬间爆发,丹田之内的真元疯狂涌动,名剑之上绽出炽烈日芒,几乎晃瞎人眼。
“六阳焚夜!”
而岸边,察觉背后杀机将近的原无乡同时回身。
倦收天身随剑动,骤然扑出,剑上炽烈剑芒将湖水逼开,一分为二,湖水甚至因灼灼热意而蒸腾出无数白雾,被湖水刮掉一层泥土的河岸也被劈出一道深达数丈的裂痕。
原本已经逼近的白绫被强猛的剑风搅动,幻觉中看见的箭矢全部偏开,落到了别处,而白绫则实实在在被名剑搅住。倦收天手上用劲,剑上狂放的剑气立刻将白绫搅断!
剑气甚至顺着白绫冲向女子,她虽立刻松手,却仍被剑气缠上,在一声惊叫中,锐利剑气直接将她双臂划伤。
此时回过身的原无乡,就见倦收天一身怒意狂燃,挡在自己身前,天桥晨曦上的北斗指引几乎转出残影,名剑也急促吞吐着剑芒,真元狂涌。
倦收天看着那个女子,眼中杀意喷薄欲出,“……谁敢动他!”
原无乡心头一惊,连忙抓住眼前人,“倦收天冷静!”
听到他的声音,倦收天原本要冲出去的动作顿时一停,随即豁然回身抓住他的双臂,上下检查一番之后,发现人没受伤才渐渐冷静下来。
“你……”倦收天微微张嘴,话没说完就见到原无乡身后有人影一身而过,一泓冷光从背后逼近,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变成了两字小心!
眼见倦收天神色大变,身后又有利器破空声袭来,原无乡想也没想往后一扬手,银质手套脱离手掌,在内力包裹中扩张,凝型成盾。
“锵!”的一声响,饱含杀意的一击重重落在盾上,扩散的内力掀起一阵强风。
倦收天松开原无乡,一剑劈向偷袭者,“葛仙川!”
偷袭者往后翻滚避开了这一剑,落地后露出葛仙川惨白的脸。借着低迷月光,倦收天模糊看见葛仙川胸口上有什么东西一晃一晃的。
原无乡回身看向葛仙川,同样一眼看到葛仙川胸口异状。
那里趴着一只成人巴掌大的蜘蛛,银灰色的身体,黑色的眼睛,八只锋利足爪刺破衣服扎进葛仙川胸口。
倦收天刚刚那剑虽然没劈中他,但锐利剑气却扫到他胸口那只蜘蛛,蜘蛛背上蛰毛都被刮断不少。疼痛引得蜘蛛疯狂扭动身体,连带着葛仙川脸上也隐隐带上些许疼色。他伸手一按蜘蛛头部,蜘蛛发出几声嘶鸣,随后安静下去。
原无乡见状凑到倦收天耳边低声道:“小心,他胸口那只蜘蛛有问题,你之前那一剑贯穿心口,他没道理还活着,现在能行动自如,恐怕跟这只蜘蛛有关系。”
说话间热气喷到耳边,耳尖微麻,倦收天忍不住微微偏头,“我明白。”
原无乡抬手一抓,银骠玄解所化之盾再次变化,融化成银浆将他手掌包起。
他看了看那个女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葛仙川,才道:“原来他就是你方才喊的人。”
女子喘着气,将残破的白绫收回,“若无援手,侬自然不敢轻易对上两位。”
她看一眼倦收天,略带着些遗憾道:“原本我以为音惑对上你们可以牵制一二,我就有时间能将东西跟人一起带走,却没料到你能抵御音惑之术。”
“但就算如此,有他帮忙,二对一哪怕不能赢你,至少我们也能安全离开。”她低咳几声,唇边沾染上血迹,显然方才倦收天那一击让她受创不轻,“只可惜,侬没想到银骠当家对音惑了解至此,竟会被你夺铃破了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