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玉兔》姬古

6、暮雪霏霏

　　白玉今早一起床就看到天阴沉沉的，这春天都快到了还要下雪，定是有事发生，念了句佛，刚出门就看到萧睿之。
　　“萧公子怎么这么早起身？”
　　萧睿之坐在那棵红艳的朱砂梅正细细品着茶。
　　她正想问问，走进一瞧，不觉心一疼：我的初春梅芽！
　　萧睿之在这少说也呆了一个多月了这人也不客气，平时白玉的做的红豆糕，在锅上蒸着，还没掀盖，他一没事干，就喜欢去看灶上有啥，几块糕点，一壶清茶，坐在梅树下偷闲，白玉偶尔也笑话他，可他总是脸皮厚的很，就回两字：养伤。但在白玉眼里看来，活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腰骨散的很。但看在平时叫他劈个柴，修个屋顶，倒也答应的利索，平时也就倒也随他折腾去了。
　　白玉平了一下要上来的怒火，说道：“公子觉得这茶可好？”
　　萧睿之倒了一杯给白玉，满意的说道：“清香甘甜，齿颊留香，阿玉姑娘可还有存货，今早我找遍了也就这一小包。”
　　说完还有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白玉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合着这点梅芽都花了多少功夫你可知？走了大半个山头，还得趁着芽尖尖上的露水没消失之前摘下，回来了还得用用小火细炒，炒完还得看这大冬天哪天出个日头拿去晒晒，这会功夫完了，才有这么几小撮，你以为这么容易弄个几箩筐？”
　　萧睿之也知开不得玩笑了，嘬了一小口茶，前不搭后调的说了句：
　　“阿玉，我今天就走了。”
　　白玉手明显的一顿，差点说出一句：“怎么要走了？”
　　但马上想到人家本来就不是和自己一起的，离开才是正常的，想了想，放下茶杯，最后也就只能说一句：
　　“去哪呢？”
　　“......去我该去的地方。”
　　去砍柴吧你！
　　“身体大致痊愈了，不过回去路上也要注意休息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也就今天气气。
　　“知道了。”谁也看不出萧睿之嘴角浅浅的笑。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阿玉心里总感觉什么东西堵着，有些难受。
　　“我去做饭给你吃。”
　　脚步有些快的来到厨房，阿玉知道自己有些不舍，但也明白自己没理由让人家留下。
　　她想着：过段时间就好，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萧睿之一直看着阿玉雪白的背影，知道她是难过的，他看的很认真，似乎要把这画面印在脑子里，在很久的将来，细细回忆。
　　吃过饭，两人就在那棵朱砂梅下赏着远处的风景，天空黑压压的，感觉是就快下雪了。
　　两人都没有提起离开的事，就这样静静坐着。偶尔落下几片花瓣，白玉伸手接过一片，指尖轻轻的摩擦着，忽而想起什么，起身跑进了屋里，正当萧睿之纳闷也想起身时，就看到白玉手里多了个小木盒，白玉调皮的冲萧睿之一笑：“来给你做个饯别礼吧。”
　　只见木盒里有着花花绿绿的针线，她挑了块白布，想了想，在那块布上缝了只兔子。
　　“等等，这...确定是要缝给我这个樵夫的吗？”萧睿之原本心里很是开心，但后面越看越不对劲，原以为会绣枝梅，谁知是只兔？这是在是看不下去了......
　　“因为我属兔呀，这是我送你的，这必须得有我的记号啊。”
　　“这........不如绣阿玉两字如何？”
　　“那可不行，娘说绣名字是绣给情郎的，我娘只绣给我爹，名字不可以乱绣的。”阿玉一脸认真样，让萧睿之忍不住笑出声，他觉得她真的太可爱了。兔子就兔子吧，多特别。
　　绣到一半，她又拨了拨桌子上的赤梅花瓣，又想了想，又跑去房里拿了些昨日摘的雪梅，两种颜色混在一起竟出奇的艳丽。将两种花瓣放进白布袋里，再缝起来，看了看觉得素了点，又如了萧睿之的愿，绣了一朵红豆大小的梅花。
　　然而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小红花。
　　“好了，快闻闻香不香？”白玉将香袋一把凑近萧睿之的鼻子，随之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好像阿玉身上的味道，萧睿之如是想到。
　　“很香，谢谢。”萧睿之伸手接过了这个“兔包”，还“不小心的”的握了握白玉的手。
　　尴尬的收回手，白玉笑了笑，说道：“你喜欢就好。”
　　“在下肯定佩戴于身，不忘阿玉的救命之恩。”说完还真的往腰间系了上去。
　　“诶...这绣的像个姑娘家，还是别带了，我也就是想让你做个留念罢了，不需这么认真...”
　　“不。”
　　“.......”
　　“公子，可以启程了。”
　　回头看见路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男子，牵着一匹马，还背着个大包袱，身穿黑衣，头戴着斗笠，样子瞧得并不清楚。
　　白玉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
　　回头又看看萧睿之，看来是来找他的。
　　“东西拿过来。”萧睿之缓缓起身，拂了一下落在腿上的花瓣。
　　白玉能明显的感觉到萧睿之身上有着一股之前从没见过的威严，隐约好像还有点怒气。
　　陈祺从卯时就已经在茶馆附近等萧睿之，可一直到未时也未见有动静，期间他也上山看过，只见萧睿之和那位爱穿白布衣的女子品茶，偶尔说几句话，一点也没有离别的味道，本不想打扰，可是现在战事将近，军无将领，如何战胜？硬着头皮，只好打破这和谐的画面了。
　　“是，公子。”
　　陈琪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白色蚕丝斗篷，还有一个用檀木盒装着各式各样的金创药。看得出这都是极好的。
　　萧睿之接过，转身拿给白玉：“你自己备着的药被我用完了吧，这些自己好好留着，采梅的时候记得带在身上。”
　　白玉开心的收下，心想：哟，我的茶也没浪费。
　　把药给了白玉之后又把斗篷给她披上，一边系着一边又说到：“你那件黑色的斗篷我穿着正合适，我就穿走了，这件你也好好留着，不用另外再买一件了。”
　　两件女式的斗篷啊......
　　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簪，刻着细细的藤纹，相互缠绕最后卷曲成一朵妖娆的花。
　　啊...这是要盘着头发？
　　忽而几片鹅毛雪花就这么轻轻柔柔的落了下来，抬头一看，这雪终于下了。
　　白玉心想，这雪下得真及时，倒是挺有离别哀愁的味道。
　　看了看白玉，伸手抚去散开的发丝，认真看着白玉的眼睛，最后还是忍不住温柔的将她抱着，在耳边轻轻的说了句：
　　“阿玉，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本来被萧睿之抱着而局促的白玉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终于有了不舍的感觉，慢慢回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你…你也保重……”说完把头低埋在萧睿之的胸膛。
　　萧睿之笑了一下，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翘。
　　“咳咳......”陈祺背对着他们，状似不经意的咳了一声。然而耳根却有些泛红。替他们害臊着呢。
　　萧睿之狠狠的看了一眼陈祺。两人终于分开了，萧睿之摸了摸白玉的小脑袋。手放下留下一丝不舍的摩擦。
　　两人关系有了那么一丝暧昧。
　　山道上。
　　“庄思岩现在在何处？”离开白玉，萧睿之一脸不苟言笑的表情，仿佛刚刚温柔的一面才是假象。
　　“回将军，庄军师于当日大战时，因为了救将军，中了拓拔尔的埋伏，已被俘了。”陈祺心里纳闷，原以为他第一件事是派人暗中保护那个叫阿玉的女子，谁知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威严的将军，果然儿女情长不比江山重要啊。
　　“哦，这样。”萧睿之显得很平静。
　　“将军，是否要派人去救？”
　　“不了……”
　　萧睿之摸了摸白玉送的香袋，略有所思，最后又看了看山下宁静的村庄。
　　“三日后，开战。驾！”
　　两人身影消失于大雪中。
　　白玉看着萧睿之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轻叹一声：“哎，走吧走吧，人走茶凉，做红豆糕去。”
　　刚转身要进屋里，白玉就被拉住了一只手，在这一瞬间，白玉心里是乐开了花的：哎呦，这是话本里的浪子回头？
　　但下一瞬间就要哭了。
　　背后那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白玉的嘴。
　　“别动，不然爷就要了你的小命。”一个粗旷的声音在白玉耳边响起。
　　白玉一点都不敢动，心里不禁呐喊：完了完了，前脚送走个白吃白喝的汉子，后脚又来了个抢劫的壮汉？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