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章·帝君枕上天下梦，黎民刀下冤鬼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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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枕上天下梦黎民刀下冤鬼魂
“萧河关山，斜阳饱血。
沧海无桥，离人有泪。
狗彘有命，我族立锥。
饕餮难填，宁死何为。
战无双，君勿忘，
来年城头，拍遍阑干"
夕阳隐没在山头，破败的城墙上，残肢断臂再没有热血流淌。回荡在无双城墙上的，只有悲壮的《战无双》和伤兵凄楚的哀号。
“向统制，今日我营阵亡四百三十一人，伤兵……”
“知道了。”向之奇摆手打住了赵信的汇报。望着这苍茫血海，浮尸漂杵，向之奇形同石刻，作为向之奇出生入死兄弟的赵信也不禁无言。现在局势已经危如累卵，每天的伤亡让这个才三十来岁的汉子也变得暮气沉沉。
“战无双，嘿嘿，战无双。”城门下传来奇怪的长啸。这声音听来苍老，却不知怎的生生从城上士兵歌声的包围中突围而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城墙下，城门前站着一人。这人三髻白髯，白帽白袍，手上一把白底金边幡杆，只那幡上是朱红大字写着:神算。
“蹊跷。”赵信说道。
向之奇点点头，原本显得空洞洞的两眼也聚焦在那老者身上。
那老者不慌不忙，往前踱了几步，白须一捋，幡杆倒提，奋力往城墙掷去。
无双城墙何等坚固，幡杆去势再猛再急，打在墙上只是一顿。这时但见一道白影赶到，正是那老者。
白衣老者平地跃起，足尖一点那幡杆，幡杆受这一踩，往下落去。老者却将身体蜷起，头下脚上，猿臂轻抒，指头止住幡杆下落之势，又将幡杆向上方抛去。紧接着左脚一蹬，左手一掌打在墙上，又追上了那幡杆。这一下，连人带杆，都在城墙上跃了一丈有余。墙头上，士兵都不自禁在心里叫了声好。
只须臾功夫，那老人家已经靠着这借力接力，渐渐逼近城头。只是这手功夫，巧则巧矣，毕竟人在半空，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能持久。眼见快上城头，老翁却是有点强弩之末，腾起高度和掷杆力道大不如前。
“老人家，吃我三枪！”只听一声断喝，正是向之奇发出。“呼，呼，呼”三声。三杆枪依次往老人投去。
那老者“噫”的一声，手挟幡杆，“噔噔”两下，踢飞两枪。却也接着这两下踢枪接力，直上城头。落脚甫定，回头一看，两杆枪被他足劲踢飞，剩得一杆，枪身直直没入城下黄土半截。
“老人家一身'梯云踪'绝顶轻功，晚辈佩服！”向之奇作了个揖说道。
老人呵呵一笑，回揖道:“将军宅心仁厚，才是真豪杰。老夫逞能，三枪借用了两枪，廉颇老矣。”
向之奇闻言，也是呵呵一笑，心中想:我发枪助他，本不想旁人知道，怕伤他老骥伏枥之心，不想他倒坦白，是条汉子！当下这么一想，已经对这老叟有了亲近之意。只是来者毕竟身份不明，众人面前，也不好说话。
“前辈，我们一见如故，不如到帐中说话？”向之奇请道。那老者也不推辞，一捻白须，爽朗一笑，顺着向之奇手势走下城头。
先锋营统制大帐。
"原来老前辈便是凌霄城人称白无常的白老前辈。适才梯云纵绝技，不愧了凌霄城凌霄二字。”
“这'国士无双'的美酒和向将军，也当真是无双城的成双至宝呀。”
凌霄城，与无双城同为中原九州十二城之一，然而与无双城素来稀于来往，一北一南，最主要原因当然还是地理上的阻碍。凌霄城城如其名，“举于云凌其霄”。它和其他大城有众多城邦依附不同，只有主城。而这主城更是建在九州奇景浮岛上。向来是十二城中，最为偏安一隅也最为神秘的一个。
朝廷自帝都发兵，也是先将这浮岛天险绕过，率先攻打的是中原战略要地。现今中原九州，已是占有一半。独留着这“鸡肋”在那一方岛屿之上。
无双城地处偏远西南，又有萧河，关山为天然屏障，本是极难啃的硬骨头。但是这里物产最丰，城邦众多，实在是宝地，素来有“上有天堂，下有无双”的美誉。是以帝军不惜许下重利，凡是攻下城邦者为城邦之主，驱虎吞狼。连日来，外患内乱不断，连无双城辖下的城邦也互相吞并。现在无双主城也是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血流漂杵。不过幸得无双城家底殷实，没有粮食上的顾虑。帝军没有亲自来攻，加上一些城邦没有叛离，才能支撑维持。
只是这凌霄城，这时候遣使到来，却有什么想法。向之奇心里也是蒙上一团疑云。
席上白无常也只是寒暄喝酒，丝毫没有说明来意的样子。向之奇是豪爽汉子，兵临城下命在旦夕也是酒肉不误，这时和这老头气味相投，也不管顾那么多，陪着客人吃喝。况且若是有军机要事，也得等城主到了才能洽谈。当下也是聊起江湖事情，武功技巧，不谈军情。
“吁！”帐外马蹄声纷乱，显然是有一队人马赶到。
“是城主到了！”
向之奇离座出帐，白无常也跟随而出。
只见人马簇拥下，一个白净小生微笑着从马车上走下。
正是无双城城主，无双玉。
“先锋营，向之奇参见城主。”
“凌霄城白无常拜见无双城主，代凌霄城主向无双城主问安。”
“白前辈不必多礼。”这无双玉给人的印象但觉温文尔雅，与前城主，他的父亲无双绝的威仪截然不同。
但是，能在无双家族竞争激烈的这一辈中，脱颖而出，继承城主大位的无双玉，真如表面上那么文弱不堪吗？
向之奇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在推选新城主的时候，无双玉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全票。
那些投票的城中元老，在投完票后，大多告老还乡。新城主只是稍作挽留，便让他们回归桑梓了。
新城主虽然年轻，但是向之奇却是全心全意地辅佐。毕竟，在无双玉掌权后，无双城取得了更大的发展，百姓生活也是从未有过的富足。
当下无双玉正想进帐和这身份特殊的远到之客洽谈一番，不料白无常却道:“城主盛情，下属另有要务在身。”说罢，掏出一封信件。无双玉接过信件，打开一看，脸色微变，表情甚是复杂，旋即又恢复如初，抬起头来看了白无常一眼。
在这一盯之间，白无常但觉自己精神恍惚一晃，不禁心下惊疑。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风里来浪里去，而此刻只是被这年轻小子一眼，心神竟不自主地激荡了一下，当真古怪。
白无常不动声色，道:“此番送信，多有叨扰，即便告辞。”
向之奇敬重白无常为人，还要出言挽留。无双玉微笑道:“有缘再见。”向之奇是仆，无双玉是主，仆自然不敢越主留客，只能道声:“保重。”
那无双城门已开，白无常使起“千里独行不留影”的绝顶轻功，白袍白须白幡激荡翻飞，化作一股烟儿似的绝尘向北而去。
当下，无双玉将信重新封好，拢进袖袋中。说道:“吩咐各将军，到我帐里升帐议军。”
议军，一直从夕阳日暮议到明月当空。众将无非就是表忠心，亮决心，一点解决方法也没有。向之奇面色凛然，一言不发。他生来不喜言谈，是个一一二二的直爽汉子，心里明白，帝军大军一到，无双城救无可救，因而不和众人随声附和。说到转机，向之奇只能想到那封凌霄城来的信。但是这封信，一直藏在无双玉袖里。别说拿出来告知内容，在座知道有这封信存在的，也就自己和城主了。
向之奇虽然是个武官，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战时信笺非同小可，城主不做宣扬肯定是别有用意。因此他只是闷不做声，静观其变。
“各位将军想必也是累了，各回营房歇息吧。”众将你一言我一语早说得口干，巴不得这句话，当下都唱个喏，退出了大帐。
向之奇故意在队伍最后，众将散光他才起身往外走。
果不其然。
“向将军，且慢。”无双玉道。
“末将在，不知城主有何吩咐。”
“哈哈哈，不知道向将军听过‘上将者，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吗？说的就是你啊，区区先锋官，屈才了。”
向之奇闻言，心下一惊，只不知这城主是夸是责。
无双玉站起身来，微笑道:“凌霄城来信，你想知道内容也不奇怪，但是兹事体大，信的内容，你还是别问的好。”
此时，向之奇心里虽更加地迷云笼罩，只得答“是”。
无双玉不再说话，此时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作战指挥的沙盘，那目光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目光里有着这年龄难得的沉着，也有着这年龄才有的自信和狂热，或许，还是别的什么
向之奇隐约觉得，似乎有一个重大的决定，将在眼前这年轻人身上发生。
“锃”
无双剑出鞘！
无双玉的目光里，所有的闪动，都如沙漏停止流转，细密沉淀，却坚如磐石。
向之奇知道，那个决定已经做出了。
“无双城中军先锋官向之奇听令，无双城主无双玉病重，难以理事，特命向之奇暂行城主事，领三军统帅。这无双剑，见剑如见我人，谁人不从，尽斩！”
纵然向之奇是“刀头舔血也不过如是”的英雄，也不由得心中一凛，面露惊色。
无双玉郑重地将无双剑递到向之奇手中，说道:“无双城老少性命，都在将军的剑里。”
“城主抬爱，但是现在战事危急，城主又为什么借养病……”向之奇没再说下去。因为这话已经颇有责备无双玉临阵脱逃的意思。
向之奇志虑忠纯，是以他的想法全从战事出发。城主无故不理事，弃百姓水火于不顾，他此时却是寒心甚于得权的欢心。
“我办的事，办成了，可以倒转乾坤，到时候那帝君就是亲自来了，也不济事。”无双玉脸色平静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尽力守城。我的那些个哥哥弟弟们有什么异动，将军可听宝剑的。下去吧。”
无双玉显是不愿多谈，向之奇只能出帐回营。
“扭转乾坤？乾坤可是一个人能扭转的？城主这次行事如此古怪。将无双城全权托付给我，显然对我信任之至，但是，去哪里做什么避而不谈。”
躺在床上，向之奇千头万绪，忽地坐起，暗暗道:“是了！那封信，凌霄城！”
向之奇也顾不得穿戴，快步走出营帐，往城主府走去。
没走几步，却见城门打开，一小队人马奔出城去。月光细碎撒在城上，隐约见得那几人是城主府的装束。
向之奇看着在月光下变成淡蓝色的烟尘，轻叹了一声。
无双玉行事缜密，众人对他抱病不出也深信不疑。对于向之奇担当大任，众将虽感意外，却都心悦诚服。论武功谋略，向之奇算得上是个中翘楚。论胸襟胆识，向之奇更是让人钦佩。那些无双家族的人，对一个外人掌权虽然有微词，但是他们也知道现在无双城水深火热，闹事搞内乱，最后只能是有命造反没头吃饭。因此，对于外族人掌权执政，也没有什么脾气。
时值盛夏，交战双方都苦不堪言。士兵盔甲大多是牛皮做成，直给烤出焦臭味来。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分无双城这杯羹的自然大有人在。那些个三教九流，邪门歪道打听到无双城主病得足不出户，也不顾酷暑，都奔到无双城外来，和攻城士兵汇合一处，要做那太平拳打落水狗的便宜事。
连日来，无双城墙下，像是开了个旌旗大会。什么“恶狗派”，“野狼帮”，人没几个，举着杆大旗就来打城。乌合之众，整天鼓噪，也没见有半个人登上城头。这些人一心想着破城拿好处，“快快投降，否则爷爷进城，猫狗都不留”什么的喊得起劲，用力拼命的却真没有。本来那些各小城邦汇合起来的正规军既然惹了无双城这烫手山芋，若不三军用命只能自身难保，现在来了这股乱流，人人学那无赖脾气，反倒不如之前。城邦联军也不好驱赶这些“友军”，只得多花粮饷好吃好喝供着，颇为无奈。
向之奇看这情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他毕竟不是托大狂妄之人，每一处都小心谨慎，不敢怠慢。
六月中旬，这种唱戏似的攻城守城局面已相持了十天。
这一天早上，天公难得地吹来几口凉风。在城墙上布防的向之奇不免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自在。
人的眼睛一闭，好比一间屋子门窗全关，再弱的光亮也能被发觉。向之奇此时，除去眼睛，其他感官却异常灵敏。
“隆隆，隆隆……”
声音起初听不清楚，到后来，越来越响，对于他来说，却是振聋发聩了。
向之奇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看向远方的山坳。城头的士兵和向之奇，这次同时看到了山坳里溢出的黑色大潮。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这样一支虎狼之师，怎不叫人骇然变色！
朝廷帝军，来了！
帝军不愧是善战之师，并不在谷口狭隘处停留过久。全军从谷口鱼贯而出，半个时辰已在无双城门正对的开阔地集结，摆下阵势。
但见整个大阵杀气森然，阵型正中间，摆着辆攻城大车，大车周围，云梯环绕。
无双城墙也算得上高大坚固，一般的攻城器械过来，火油滚石从城头招呼下来，能叫来敌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此时，向之奇看见那大车，却面色凝重。原来，那雕纹大车并不是一般的攻城车，那是中原巴蜀机关城的“捣臼车”！
捣臼车顾名思义，捣城门城墙如捣臼，车中有十桩大杵，人通过机关催动，那杵木轮流砸上城门，几下就能把城门砸成废屑。机关城能工巧匠极多，这捣臼车更是“霸道机关术”一脉的公输家杰作。
机关城的攻城车打着帝军旗号出现，起码说明了两点:一是号称“天工一品，霸道机关”的机关城已经沦陷。其次就是，帝军此行，铁了心地要一举拿下无双城！
黑色的人潮夹杂着明晃晃的刀光，一点点地向着无双城门而来，渐渐已有那零星的箭矢射上城头。
向之奇胸中郁闷难当，猛地跳上城堞，“倏”地一掌抓住射来的弓箭，大喝一声:“杀！”
只这一声暴喝，如乱雷滚过，城头的士兵顿时胸中豪气翻滚，热血沸腾，齐声喊杀！
“放箭！”
向之奇一声令下，将手里箭摧为两截。城头顿时箭如雨下。
居高临下本就利于弓箭发威，此刻士气直要突破天际，更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顷刻间帝军死伤一片。
但毕竟帝军人数大优，前赴后继，竟也是一步不退。守城士兵弓箭只射住大军两角，那中军大车和云梯仗着盾牌铁甲直逼城楼。
那大车走得近了，这才看到有几百个壮汉后面推前面扯才推动这大车前进。
云梯较为轻便，此刻先到城墙下。那士兵纷纷转动云梯机括，梯子升起和城头齐高。
守城士兵起初用弓箭平射，但是距离太近，弓箭怎么射得透盾牌盔甲，城头不多时就有盾刀兵杀上来。
向之奇此时砍翻一个登城士兵，长啸一声，足尖点上城堞，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竟跳上了距离城墙丈余的云梯平台。登梯的士兵见了这不要命的打法，也不禁骇然！
向之奇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只见白光闪动，爬梯的士兵避之不及，血肉横飞。
守城士兵见状纷纷效仿。但那些武功弹跳稍微不济的，跳不过那丈余距离，直接跌进城下人潮，瞬间湮没不见。
激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此时众人突然觉得脚下大地震颤，站立不稳。原来是“捣臼车”已经贴上城门，那十桩大杵轮番轰击城门，直打得天摇地动，城头乱石砸下，那车岿然不动。
向之奇又怎不知守住城门的利害关系，但是一时也想不到破敌之策。就在此时，那百夫长赵信一马当先，大吼一声“跟我来！”竟从城门直接跳上车盖！
这一跳下去，如何上来？众人愕然。但不过转瞬，已有二十几人跟随跳下。城上士兵见到这些人这样舍命护城，都已经是热血贲张难以自控，顿时杀声四起响成一片。
赵信等人在车顶上举枪乱搠，推车的士兵为求推车便捷，都是轻装轻甲，因此死伤不轻。但那大车，不住地往城门捣去，没有丝毫减弱攻势。
此时，云梯攻势稍弱，向之奇一把刀砍豁了口，挺身一纵，跳回城堞。一落地，但觉得整个地面被擂得似要飞起。
“想不到这机关术如此精妙！”只见车盖上赵信等人渐渐不支，但是那攻城车哪见得半点颓势。向之奇手挎长刀，觑准了远近，对着车盖一纵而下。
话说向之奇一军统帅，不坐镇指挥却轻身犯险，岂不是莽夫的作为？其实，当时情况已经是人人各自为战，一旦城门被破，地利尽失，必败无疑。而那大车只有一辆，一旦失灵，城门可保。所以向之奇宁愿一搏，至少这样还有机会险中求胜。
向之奇落上车盖，车顶只有十几个人。赵信赤膊而战，早已遍体鳞伤。其他人每一次出枪，也都伴随着浓重的喘息。这时见主帅下来，士气大增，奋起再战。
“赵信兄弟！此车机括在下面，我下去，你们掩护我！”向之奇丢掉长刀，攀住车盖，翻身荡下。
赵信和几个好手也照样下来。由于丢掉了兵器，他们只能空手肉搏。好在车高道窄，还能应付。向之奇弓着身向车内围走去，只见那大杵旋转撞击，片刻不停。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扇青铜大门。大门紧闭，写着“禁入”两字。门上，却是机关城公输家的族徽。
“是了！里面就是这大车的要紧处！”向之奇大喜，抽出腰间无双剑，对着门缝锁链砍去。
无双剑削金断玉，锋利无比，锁链只发出“叮”的一声，就断为两截。
向之奇没料到如此轻松，赶紧推开大门，刚见得门内竟有烛光射出……
“噌”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向之奇暗道一声“不好”。“噗”的一声，肩上已然插着一支巴掌长短的小箭。
“噌，噌，噌”屋内又连发三箭，向之奇猛喝一声，把剑舞成一道剑幕，同时身体朝前跃出，这招以攻代守是向之奇多年作战经验所得，就如同跳城攻车一样，每每危急时刻能发挥良效。“叮叮叮”，箭剑相交，火星四溅，短箭登时落地。
向之奇知道，凡是暗器只能逞阴巧，这一招被破，难有后招，于是又往前踏了半步。屋内空间狭小，这半步之间向之奇已然近身，正要一剑结果，却猛然收住。
此刻在狭小屋子里的，是一个灰袍老头，老头坐在木轮椅上并未起身，显然是腿有残疾。那剑离他喉咙不过寸余，他神色倔傲毫无惧色。
向之奇从不恃强凌弱，眼前虽是敌人，毕竟是个双腿残疾的老人。而且这老人命在旦夕，却不卑不亢，更是让他不忍下手。
那老人见对方并不动手，冷“哼”一声。
向之奇惧怕对方暗器厉害，手中剑并没放下，道:“英雄何苦为难英雄。老英雄，我只要你告诉我这车机括所在，救这一城性命！”
那老人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收起暴戾之气，竟似有一丝宽慰闪过。他沉吟片刻，道:“也罢，亏得你叫我声英雄。那机括便在那里。”说着指向一个圆孔。“你只要把这宝剑插入，机关立即损毁。”
向之奇大喜过望，道了声“多谢”，急忙忙走到那洞口边，举剑便刺。
一刺之下，向之奇大惊，那洞中一股巨力，震得他虎口酥麻。
“咔嚓”
这一下，向之奇心头像浇了一盆冷水。
因为那声音，正是无双剑发出！而机关，并没有如预期停下。
向之奇赶紧将剑回抽，一看，无双剑竟断为两截！
向之奇大怒，长啸一声，断剑向灰袍老人刺去！
“哈哈哈！”那灰衣老人并不躲闪，却仰天大笑，断剑插入胸口！
向之奇见老人大笑，手上攒住去势，断剑插得并不深。
“我饶你一命，你却来戏弄我！这机关不破，无双城一干性命我找谁来讨！”向之奇此时已经怒极，只要手上一用劲，那老人马上就得命丧九泉。
“哈哈哈。”老人又是大笑，缓缓道:“你饶我一命，我这不报答你了吗？刚才那洞，连接着撞门杵木，那宝剑再锋利，也得断为两截了。”
“我公输极又岂是忘恩负义的人。”
听到这句话，向之奇为之一震。
公输极，正是机关城城主！
老人见向之奇面露惊疑之色，低“哼”一声，道:“这无双剑本是几百年前，我家祖师爷公输班受无双城主所托制造，本来我也不知剑中有何奥妙。”
向之奇这时真的是云里雾里，暗想这老人莫非是失心疯了？
老人继续道，“你进门之时，用这把剑挡开我的袖箭。寻常兵器格挡的声音我怎么不知，而你的剑发出的声音却大大不同，我精通机关术，这便听出这剑上半截中空塞进了不一样的东西。”
“无双宝剑，何其珍贵重要，几百年前，祖师爷秘密藏在剑中的秘密，怕是谁得到了都受用不尽！哈哈哈哈！”
向之奇看他说得神色激动，不像作假。但毕竟眼前这人诡计多端，虽然听他如此说，但向之奇并不拔出断剑检查。只是厉声喝问:“我不管什么秘密，现在保住无双城一城性命才是当务之急，快快告诉我机括所在！”
老人神色凛然，道:“好一个当务之急，只可惜，我也担着机关城老老少少的性命。我若现在关闭机关，或可暂缓无双城破，但我机关城就将惨遭屠戮。我助纣为虐，拿无双城百姓性命换机关城一时之全，称得上晚节不保，称得上哂笑天下，哈哈哈！”
公输极说罢，双手抓住断剑，往自己心口捅去。那断剑没入前胸，透过老人单薄的身体，直出后背，登时毙命气绝。
向之奇虽然气恼没能迫止机关，但他也知道公输极败军之将，失城之主，实在是身不由己。况且公输极义气深重，抱愧自尽而死，不失血性大丈夫作为。当下长叹一声，俯下身来，将他双眼抚合。
向之奇从公输极身上拔出断剑，果然见得断口地方中空，手指一探，取出一卷长长的细帛。
“嘣！”
“哦嗬！”
车外突然响起山呼海啸似的欢呼，与此同时，有一人满身血迹地闯进来，正是百夫长赵信。
赵信伤重，残喘道:“不好了，城……城门，破了……”说完，双脚一软，倒地不动。
向之奇连喊几声，赵信哪有气息。向之奇只得收起那卷细帛，手持断剑，往车外奔去。
一到车外，只见兵士争先恐后地从城门涌入无双城，却没人来管攻城车上的向之奇等人。
城池一破，所有的人，物，畜，都变成了无主的宝藏，正是先到先得。一时间，人人都想着进城劫掠，竟没有人来管这大车上有没有敌军的残部存活。
向之奇大喊一声，“无双城向之奇在此，快来拿我人头！”
向之奇知道守城无望，眼见百姓受戮在即，又悲又愤，只想战死一了百了。谁知道这帝军初来乍到，不知道无双玉已经交权，因而只知道了无双玉人头价值多少，并不知道向之奇是个什么人物。所以竟然没人理他，大队人马只是直冲冲往城门去。
向之奇正要连自己官职一并喊出来，勾引士兵过来围杀，突然后背的“尾闾穴”一麻，身子酸软无力往前倒去。
向之奇虽然中了暗招，却非常疑惑。若是对敌偷袭，背部的“气海”，“命门”大穴重可毙命，轻了截瘫。如果只是制敌，“嶡阴”，“志室”正在背部，虽然伤气血，但是更容易一击命中。“尾闾穴”最不伤人，位置却很尴尬，极少有人打这穴位。
那人提住向之奇后心，急忙忙地把他往车里头拖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章·帝君枕上天下梦，黎民刀下冤鬼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