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琼蕊后传》Yi贯之

7、忆往事,黯然伤神

　　六个时辰过后已是卯时，清心见南宫湘灵脸色逐渐红润起来，伤势已无大碍，便取来歌云山的丹药给她服下。给南宫湘灵盖上被子后，才意识到脸上的伤，四个时辰过去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疤。

　　清心摸着伤疤黯然伤神起来。这偌大的一个天下，为何就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难道此生注定要在这纷扰的世间沉浮么？

　　清心不由得想起在少阳山生活的日子，那时整日只有恩师和师哥相伴，仿佛觉得时日漫长。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短暂，只因想出来闯荡，不料落得如此光景，到处漂泊居无定所，现今想回少阳山重过往昔的生活，怕是恩师早已云游四方，师哥去了天妙山。

　　清心越是这样想心中越是悲伤凄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失声而哭。

　　“何人在哭？”

　　秦消消已经醒来。

　　清心急忙擦拭泪水，掌灯走进卧房坐到床沿上，面部表情僵硬，说道：“秦兄身子可还有不适？”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清心左脸上的一道伤疤显得异常的宽大，秦消消支撑起身子，惊问道：“居士，你的脸？”

　　清心扶着秦消消躺下，道：“秦兄不必担心，脸上的伤不打紧。”

　　秦消消问道：“适才是居士在哭？”

　　清心难为情的说道：“脸上的伤疼的厉害，哼哼了两声被秦兄听见了！”

　　秦消消道：“居士甚是不会撒谎，刚说不打紧，又说疼得厉害，这不是自相矛盾。居士，可是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清心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感慨道：“这人世间真是变幻莫测，总让人琢磨不透，人的一生也莫不如此，前途渺茫浮沉未卜！”

　　秦消消道：“居士，怎恁般的看不开！”

　　清心长吁一声，幽幽道：“今日想来我与恩师、师哥分别多年，也不知恩师、师哥是否安好！”

　　秦消消道：“这世间的人，莫不是像风吹浮萍一般聚又散！居士还得往宽心处想！又何必执着于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清心道：“秦兄与易行大师想是已有多年不见了吧？”

　　秦消消一脸不屑，道：“哼！我想那秃驴作甚！我也不知那秃驴如今乞讨到何处！”

　　秦消消为人憨厚耿直，话语之间总是带有一种憨痴的语调，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清心不禁一笑，刚一笑就拉动左脸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秦消消见清心用手抚摸伤疤，问道：“居士脸上如何多了一道伤疤？”

　　清心道：“在云霞镇作恶的那班妖孽，昨日寻到门上来与我厮杀，湘灵那丫头见我被困住出手相助不料反而受伤。那丫头虽是身手不凡只是缺少打斗的经验，反被那班妖孽所伤，我脸上的伤是那丫头为了救我而误打的。”

　　秦消消心急道：“丫头的伤势如何？”

　　清心道：“我用了真气为她疗伤，已无大碍。”

　　秦消消道：“居士功力深厚如何还被困住？”

　　清心又是长吁一声，喟叹道：“这话说来就长了！昔日在少阳山只有恩师、师哥和我三人，我自懂事以来只见恩师每日教导师哥剑法，却对我不闻不问，我几番恳求恩师教我剑法，恩师都拂袖而去。后来恩师见我苦求之下只是叫我以‘慧心’为本，静坐修养身心。我那时年少气不过，遂发了狠在少阳山面壁十年。十年中我悟出雷、泽、解、遁、兵、烈、掣、慧八个心法，我再把八法化气练剑，习得雷剑、泽剑、解剑、遁剑、兵剑、烈剑、掣剑、慧剑八剑，我习得八剑之后才知是恩师别有一番苦心。我虽习得剑法恩师却说我刚戾过盛，难以做到刚戾忍诟，遂用龟蛇太□□气降制我体内的刚戾盛气，此后凡遇龟蛇纯阴之物我均不能施展法术，昨日那孽障是条大蟒，所以会被它困住。”

　　秦消消还是有所不解的说道：“我有一事还不明白，我与居士相识以来，不曾见过居士手持过任何兵刃，只是用一道银光御敌。”

　　清心道：“我那八法中以雷、泽、解、遁、兵、烈、掣为支末，以慧为本源，八法变幻无穷皆能御敌解困、斩妖除魔；八法以意为剑，意动则剑生，意息则剑静，八法以心守诚，心诚则剑灵，心妄则剑邪。简而言之，就是以意化气，以气御剑。”

　　秦消消说道：“原来如此！ 难怪不见居士使用过兵刃。”

　　秦消消躺在床上，默默地注视着清心的背影，昏暗的灯光之中，清心的背影是那么的落魄。一个失意的人，一个落魄的背影。

　　秦消消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心道：“秦兄是耿直之人，但说无妨。”

　　秦消消，道：“居士名为‘清心’，莫不是你师父希望你日后慧性通达，清心淡泊，寡而少欲，所以将你取名为‘清心’！”

　　清心点头道：“正是。”

　　秦消消道：“居士功法了得，只是居士颇有些执着，这人在世间哪个不是像水中的沙粒一般的沉浮飘荡？试问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安之若素呢？居士幽居在此莫不是感于世事繁杂，只怕居士出山之时不是这般的想法！”

　　清心道：“秦兄岂不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秦兄只身一人居于湖泊的渔船之上不也是幽居么？秦兄不也是在逃避世事么？”

　　秦消消道：“居士此言差矣！我因性情急促，做事鲁莽，所以自罚到渔船上磨砺心性，我是出于主动，而居士是出于被动，居士只为逃避世事而幽居于此，岂不是违背自己的本心？”

　　秦消消的这句话恰恰说到了清心的心坎上，清心道：“我出山之时本想做出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不料人生无常世事艰难……就拿昨日来说，我本不想趟这滩浑水……偏偏身不由己！”

　　秦消消道：“居士不必太过灰心，想你恩师与你取名‘清心’，原意是要你慧性通达，清心淡泊。这人生百味自要去一一品尝，又何必执着于此而心灰意冷。”

　　清心转过身来，道：“秦兄虽是性急耿直之人，对于世俗之事倒是看得淡泊！”

　　秦消消道：“世事芜杂，一笑了之，如何还要牵肠挂肚！”说完，秦消消大笑不止。

　　此时天已大亮，清心经过这番长谈，心情舒畅许多，也放得开许多，清心自从深居在此地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几乎很少到外面走走看看。清心想南宫湘灵从碧流奇海出来没有和仙岛的人打过招呼，南宫湘灵离岛也有多时，想必仙岛的人正在四处寻人，何况南宫湘灵现已受伤，应当尽量把她送回仙岛有个交代，正好借此机会到外面走走看看。

　　清心打定主意正想开口，秦消消说道：“我有一事相求居士，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秦消消平日都是心直口快，今日反倒婆婆妈妈起来，清心道：“秦兄直说无妨。”

　　秦消消道：“湘灵这丫头出来怕是偷跑出来的，如今她又受伤，等她醒来想托居士送她回碧流奇海，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清心道：“我正有此意，只是秦兄还未完全康复，我送她回去，没人照顾秦兄。”

　　秦消消道：“居士多虑了！我虽是不能施展身法，却是能走，那碧流奇海的人不认识居士，居士送湘灵回去怕是碧流奇海的人要为难居士，我自幼和那碧流奇海的人认识，此番我们三人一起上路相互也个照应。”

　　清心道：“就依秦兄之言，等那丫头醒来，我们便可启程。”

　　秦消消笑道：“我还以为居士要老死在这梨花坞，没想到居士变得通达了。”

　　清心道：“这可得益于秦兄的一番开导！”说完，两人相视而笑。这一笑又拉动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世间哪个没有心结呢？抛开心念，谈何容易？凡是有念想，都会纠缠不清，总是叫人牵肠挂肚。兴许，正是因为人有念想，有执着，有烦忧，才懂得活着的意义……。人生一步一道坎儿，如何跨过每一道坎，就会纠结于心，成了心结。清心的心结解开了吗？不得而知。

　　不过，清心总归是笑了！

　　两人商定妥当以后，只等南宫湘灵苏醒。

　　两日过后南宫湘灵已是活蹦乱跳，只是听说要把她送回碧流奇海有些闷闷不乐，南宫湘灵还在碧流奇海时，每每听说外面世界总是砰然心动。此次追赶紫狮出来正好可以到处游玩，她虽然也想念仙岛，想念仙岛的爹娘姐姐，可她更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

　　三人收拾好行李，南宫湘灵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喃喃的说道：“我的兽儿还不知在哪呢？”

　　秦消消道：“你这丫头想在外面贪玩，如何拿紫狮来扯谎！”

　　南宫湘灵把头一扭，娇气的说道：“才不是！”

　　清心道：“姑娘离家已久，趁着天色尚早，赶紧赶路才是。”

　　三人走出梨花坞看见梨花树下，东一块西一块的禽兽尸体，秦消消道：“自古邪不胜正，恶有恶报，这些畜牲作恶端端得到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南宫湘灵看了看地上禽兽的碎尸，想起为救清心误打他的那一鞭，南宫湘灵看着清心脸上的伤疤说道：“你的左脸还疼吗？”

　　清心本想着笑着回答，但是一笑又会牵动伤口，清心道：“姑娘欠心了！在下的伤不打紧，只是秦兄和姑娘的身上都带有伤，此番去碧流奇海我们三人可走慢些。”

　　南宫湘灵是既不能到处游玩又把清心伤了两次，不仅失落，而且还过意不去，心里头五味杂陈，只好怏怏不乐的跟在秦消消和清心的后面。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云霞镇上，这云霞镇虽然是小镇，却也是热闹非凡、人群熙攘。清心自少阳山下山以来，便四处游历五年有余，大小城镇，名山大川一一到过，后来感到人生无常世事艰难，就深居在梨花坞，几乎从未来过云霞镇。

　　清心看着熙攘的人群说道：“此去碧流奇海路程遥远，秦兄和姑娘身上带伤不便赶远路，我去寻一辆马车来图个方便。秦兄和姑娘可到对面的茶楼休息片刻。”

　　南宫湘灵从未到过镇市，见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见这满街的商铺顿时来了兴致，嚷嚷道：“我和你一起去！”

　　刚想抬脚跟上，一把被秦消消拉住，秦消消道：“你这丫头甚是贪玩，这雇马车有甚好玩的。来、来、来！和我到茶楼喝杯茶水等着居士便是。”

　　南宫湘灵眼见清心消失在人群中，手又被秦消消拽的紧紧的，气得直跺脚。秦消消拉着南宫湘灵来到茶楼，选了一个带窗的角落坐下，叫来糕点和茶水。南宫湘灵伸长脖子一个劲的往窗外看，看满街上人潮涌动。碧流奇海弟子众多也是人来人往，却也不像镇上的热闹景象。

　　一盏茶的工夫，清心便雇了马车买来干粮，把秦消消和南宫湘灵叫上了马车，三人坐着马车出了云霞镇经往碧流奇海赶去。秦消消和南宫湘灵坐在车里，清心赶着马，秦消消探出头来，道：“居士可是知道该往哪走？”

　　清心道：“此去捡大路走，慢是慢些倒也轻巧，沿途要经过几个大城镇以便歇息。”

　　秦消消道：“居士可到过碧流奇海？”

　　清心道：“不曾到过，只在游历时听闻过，秦兄不必担心，我自会打算。”

　　清心和南宫湘灵相处这几天来，她平时都是活蹦乱跳、唧唧呱呱说过不停，到了马车上不见动静，想必是睡着了，清心问道：“南宫湘灵那丫头睡着了么？”

　　南宫湘灵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两个眼珠骨碌碌的打转，一脸不满的怪嗔道：“你才是丫头，你是傻瓜，你是笨蛋！……”

　　秦消消怕她说得更难听，急忙止住道：“不得无礼！你这丫头……你这孩子甚是不懂事，居士好心问你，你反倒骂他。”

　　南宫湘灵自知理屈，不由得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这一哭弄得秦消消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清心道：“姑娘不必伤心，此去还要经过几个大的城镇，到时可在城镇多住几日，姑娘不妨尽心的游玩。”南宫湘灵见清心说穿了心思，颇有些难堪。

　　南宫湘灵道：“我哪有伤心，我是想爹娘想的......”说完，三人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