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正义》杜甫剁青椒

4、一个离婚案，感觉会不会有点精彩？

　　那天晚上，就在梁少锋不断说着林葭的事情中过去了。饭局的目的很简单，梁少锋的一个兄弟的一个老婆闹离婚，那位老兄不想分家产。这位老兄有很多个老婆，不过法律意义上的就是这位正在闹离婚的。不过，事实证明，这位老兄的离婚案不是那么简单。
　　在第一次调解结束之后，何晨看着桌面上一堆证据资料，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看了一本又黄又暴力家庭伦理剧。梁少的那位兄弟，名字叫李春华，是当地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富二代，建兴房地产老总的儿子，人矮肚肥额头亮。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洛可可美貌动人婀娜多姿。两人是通过微信摇一摇认识的。李公子的金与洛大美女的美貌迅速碰撞出爱情的火花，然后是结婚准备一起创造美好的下一代。故事的开始，就像童话故事一样美好，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黑森林里的童话故事一样，后面故事有了转折。李夫人发现自己的老公在婚后死性不改，经常出去微信“摇一摇”、招妓鬼混、在陌陌上跟陌生女子调情。最重要的是，李公子在外面养了一堆“老婆”，而且还跟每一个老婆签有协议，只要谁能给他生出一个儿子，就给她一百万，两个儿子三百万。有一次，李公子勾搭上了一个拉拉，拉拉就是女同性恋。拉拉明显对他不感兴趣，于是李公子出卖了自己的老婆。他把拉拉带回家，然后给自己老婆下了药，看着拉拉与自己的老婆表演。看着看着，李公子对同性恋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开始出去包靓仔，甚至经常带回家一起玩。这些都被洛可可用手机偷偷拍出来了。何晨桌面上放着的证据，就是那些偷拍的微信聊天记录、陌陌对话记录以及李公子在家玩靓仔的照片，不得不承认，李公子长相虽然不怎样，但是搞出来的这些事情真的会让人觉得羞涩，何晨在调解的时候听着洛可可的描述都已经害羞得不知道要怎么写调解笔录了，好多东西似乎都不适合写进笔录中。
　　“你变态，把自己的隐私部位照出来传给网友，女的也传，男的也传！”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照片是我从网上下载下来的，不行吗！”
　　“那就是你的，那个长度，那个形状，我就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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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晨感觉自己写笔录的时候死了好多脑细胞，才能找出一些恰当的、可以光明正大写在纸上的词语来顶替那些露骨而猥琐的口头用语。不过这些努力最后证明都白费了，因为法官看到他写的这些笔录，语重心长地说：“小何，你的敬业精神值得表扬，不过，我们的调解笔录，不用写这么详细，只要套用模板，把调解的一些主要意思记下来就行了，改吧！”
　　在第一声蝉鸣从大院榕树里传出的时候，案子又出现了新进展。李公子的另外一位“夫人”，抱着儿子，拿着李公子签字盖章的千万生子协议书，要求李公子履行协议，给她一千万。
　　“吴律师，你听我说……”
　　“这位女士，我不是律师，我是法院里面的工作人员，跟律师不同。”
　　“吴法师，我跟你说……”
　　“这位女士，我既不是律师，更加不是法师，你要做法事请到庙里去，我是民事庭的庭长。”
　　“吴道长，事情是这样的……”
　　“大姐！我要怎么跟你说才能说清楚，法院里面的工作人员，不会是律师也不会是法师更加不会是道长，我们是法官和书记员，你出去说起来不要乱说，不要搞得我们被放到网上，恶意攻击，说法院里净是和尚道士和律师！你不用称呼我们了，有事说事！”
　　何晨临时被叫去帮庭长做笔录，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位大姐，这种好想大笑但是又必须憋着的感觉，确实不是闹着玩的。
　　这位大姐，就是李公子的另一位“夫人”，她自称跟李公子是事实上的夫妻，叫马小红，她从一个装着很多婴儿用品的提包里面翻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赫然写着“生子协议书”，内容大概是，马小红自愿与李春华签订合同，只要马小红给李春华生下儿子，李春华就给马小红人民币一千万元。随后又掏出一份DNA个体识别鉴定书，前面一堆数据和表格，看着眼花。吴庭长直接翻到最后，看了一下结果。
　　“吓我一跳，你跑来我这里干嘛？”何晨像往常一样，下班后去单位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到宿舍，却看到梁少峰已经坐在书桌上用他的手提电脑玩游戏。
　　“晨晨，求收留，求包养，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了。”一直以来，何晨都很想知道梁少叼着根烟左手键盘右手鼠标地向人撒娇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重点还是他这样也不会让你觉得他脸皮很厚。
　　“你妈又逼你相亲啦？你就从了你妈吧，你妈给你介绍的姑娘才是最配得上你梁少的身份和地位的好姑娘！”
　　“你要么，转手给你吧，用花姑娘代替房租。”
　　“你还真要跟我住啊？”
　　“我跟我妈说我要出差两个月，反正短时间内我是不会离开你了的，亲爱的晨晨，刚好你宿舍还空着一个床位，就让我们继续两人世界共享人生年华吧！”
　　“那你今晚吃面吧，我买的菜不够。”
　　“恩恩，只要我们晨晨煮的，我什么都吃。”
　　“我给你煮屎你吃不吃！”
　　“只要你煮得出来，我就吃得下去，我们晨晨可是全班公认的大厨，煮出来的屎也绝不会给我们426寝室丢人的！”梁少没有开玩笑，何晨对做菜很有天赋，大学的时候班里搞农家乐之类的集体活动，都是他掌勺，做出来的菜全班同学都赞。
　　“先声明，你要住我这儿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再偷我内裤穿了！穿完又不洗，害我整天帮你洗内裤，恶心你个巴拉！”
　　何晨当然不会虐待梁少，少量的菜和两个鸡蛋做成的两碗面就让梁少吃得心满意足。
　　“诶，你知道么，明天我们一起有行动。”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民事庭的小小书记员，跟你们公安搭得上半毛钱关系？”
　　“嚓！就是你们庭搞出来的事，巧取豪夺、强拆硬征，一个协助函过来，就算是作奸犯科，我们都得帮帮兄弟单位！”
　　“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胡乱发表反动反社会的言论，严重损害生效判决书的威严，小心我去检举揭发。”何晨大概知道梁少说的是什么事情了。他们庭判下来的一个土地纠纷案件，案件事实很简单，就是农民甲卖了块地给邻居乙，邻居乙在那块地上面起了一套别墅，很漂亮的别墅，然而，甲却说没有收到乙给的土地转让款，告到法院来，要求乙返还土地，并恢复原状。乙拿出一份收据，白纸黑字写着甲已经收到钱，但是签字的是甲的儿子。两家吵吵闹闹，差点在庭上动起手。最后的判决是，甲乙土地转让合同无效，乙返还甲的土地，并恢复原状，乙与甲之子之间的财产纠纷请乙另行起诉。这么一块普通的地上建起了这么漂亮的一栋别墅，恢复原状岂不可惜，主审法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庭前调解阶段一直试图对甲乙进行调解，要么让甲给点钱乙买下别墅，要么让乙给点钱甲买下那块地。结果双方死扛着不愿意退让，特别是甲，据法庭调查阶段的证人，也就是甲乙两人的邻居们介绍，甲以前是生产队的小队长，在队里的面子跟地位都很好，后来看上了乙的妹妹，于是向他们家提亲，结果乙坚决不同意，说自古以来“同姓不婚”，没这道理。甲说，我们虽然都同姓，但是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什么不能结婚的。后来乙的妹妹嫁到了广东的有钱人家，成了村里有名的富家少奶奶。村里的人从此就爱拿这个事儿取笑甲，尽管现在甲的儿子女儿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每次甲到村头榕树下纳凉闲聊都不免被村里的大叔大婶老头老太取笑，很是没面子。不管怎样，反正甲对乙的恨是已经沉淀了二十几年的，可以说是深深烙进骨髓，这种关系任哪个调解高手出马都不可能调解成功的。宣判的时候，甲洋洋得意的样子很明显地表现出他对于即将到来的乙起的漂亮别墅被拆分瓦解的场面的期待，仿佛是他当着全村的人扇了乙几大巴掌，终于可以在村里人面前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了。乙当然不愿意接受判决书，摆出一副要命不给，要房子也不给，谁敢拆就跟谁拼了的姿态。最终只能由法院强制执行了。怪不得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调侃说现在法院都要变成城管了，干起强拆的活来。
　　第二天一早，何晨刚到院门口就看到全院几乎所有男性同胞都已经整装待发，手拿警棍头戴钢盔，旁边停着院里几乎所有的警车排成一队。公安局的人果然也在，混在司法警察当中闲聊。梁少看到何晨走过来，拿了跟警棍跟一个钢盔扔给他，嘴朝门口公告栏嘟了嘟，说：“喏，那边是今天行动人员名单，前天的公告你都不看。”
　　何晨望了一眼，有点远，不过还是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给我钢盔警棍干嘛，我又不是警察。”何晨瞄了一眼公告栏后给了梁少一个白眼。
　　“你不懂，这种行动很危险的，据说被告很不服气，还放话出来，谁敢拆房子就跟谁拼命，据说他已经召集了同宗祠所有的村民时刻准备着抵抗执行了。到时候钢盔警棍就是你小子保命的神器。”
　　“小何，你到时候就跟着梁少就行了，他是我们队里跑得最快的，到时候逃命跟着他准没错。”公安局的小王调侃道。
　　“去，去，去，别在兄弟部队败坏我们梁少的名声，我们梁少跑得快，那是冲锋陷阵、英雄模范，哪里是逃命，对吧！小何，你就跟着他冲锋，到时候保准你上新闻头条，题目就是——法院联合公安局强制执行，两干警冲锋在前被掉下来的砖头砸出两窟窿。”公安局的小明接着调侃，逗得在场的人一阵欢笑。
　　然而，执行过程并没有梁少所说的那么危险，拆房子的时候确实有一众村民围观，不过大多数是妇女儿童及老人，村里的精壮少年中年都到广东打工、做生意了，乙看到这么一队“武装”干警，哪里还敢闹。拆到一半，办公室主任打电话来了，说院里负责本次活动的副院长问行动进度如何，院里的远程视频指挥系统传输不畅，画面一直停留在警车开门干警疏散群众的画面。现场总指挥有点无语，说：“早就说不应该装联通的指挥系统了，现在卡怪谁，马上拆完了，告诉食堂，给我们炖肉，炖几锅大肥肉慰劳我们年轻的小伙子们！”
　　“你们院的法官还真幽默，这么热的天气还想着吃肥肉，想想几锅大肥肉端上的场面都恶心得想吐。”梁少用警棍捅了下何晨说。
　　“呵呵！你以为他开玩笑？梁天真，你还真天真，领导说想吃什么，食堂大厨就会做什么，中午就等着吃大肥肉吧。”
　　行动顺利结束，法院与公安局的联合行动以法院食堂的几锅大肥肉的形式为行动画上了圆满的句号，面对那油腻腻的画面，梁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踏进法院食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