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拾涧上花泪》姚小青

9、幻变，凤凰豹

　　“阿雪，你不能走……”丰水监酒语着，粗狂的眉不似从前那般锋利，冰冷的面庞化为一波春的静水，深深浅浅的，勾人心动。
　　蓝雪儿涨红了脸，原本挣扎着的手不再动作，而是任他抓在胸口上。她软语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丰水监:“阿雪，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蓝雪儿奇怪丰水监说的人是谁，刚要问他，这时周魅冲了过来。
　　周魅推开了蓝雪儿，语气不善道:“他不是叫你。”
　　“首领，我扶你去休息。”周魅将丰水监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走向了他的卧帐。
　　远处，琅握着那桃花枝，眸目似赤日伏青云的依盼，风姿如海如潮，道:“我想守护你，你愿意做我的妻吗？”
　　水谷鱼诧异地望着他，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后，回道:“这太草率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琅失望地放下桃枝，桃花垂向地面，失去了生气。
　　“是啊……是我唐突了。”他说。
　　水谷鱼:“明日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琅:“嗯，是啊。”
　　“那……昨夜的那个黄衣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水谷鱼在白天的时候就想问他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可他明天就要走，再不问怕错失机会。
　　“她是我义妹，才认识没多久。她是陪着我来这里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你……你义妹她身边带着那么厉害的侍卫，身份一定很尊贵吧。我看那些人好像都身怀绝技，昨天要不是你放弃了月矢狗，恐怕他们和我们动起手来我们也不是对手。”
　　“不会，我义妹也不是野蛮之人，只不过她的侍卫比较护主。我义妹其实是南方一个大族家的小姐，她游戏中原时不小心遇到了蟛螫怪，我刚好路过救了她，就此结识了。”
　　水谷鱼听着他的话，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如果直白地问凤凰豹和水谷习城的事情，琅难免会猜测她的动机而不告诉她实情。这只是一个认识了还不到两日的男人，即使他身上有些气质跟水谷习城很相似，但他毕竟还算半个陌生人。
　　琅见她站在那儿思考着什么，解释道:“小鱼，刚才的事我只是情不自禁，希望这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哦，没有。我有些醉了，想回去了。”
　　“好……好吧。”
　　夜莺寻着琅跑了过来，问道:“琅兄，留下来吧，就在丰水部，我们一起打天下！”
　　琅的眼睛里放着火光，好像对他说的话很是动心。
　　水谷鱼觉得浑身烧得厉害，不再停留，一个人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过，脖子处渐渐开始发痒，摸上去竟有一颗颗凸起的疙瘩。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闭着眼不停地挠着脖子，外面鸟儿“吱啾”声传进帐中，水谷鱼心中懊恼地唾骂了一句鸟儿都起床了她还没睡着。
　　起了身，她取出琉璃给她的药丸吃了一颗。
　　这个药都能止住哭刹钉的痛应该也能止痒吧。
　　片刻后果然不觉得痒了，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终于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已是午后了，她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外出散步了。
　　到处都没有见到琅，他应该是走了吧。
　　白烟笼罩碧潭，朦胧的雾气弥散，几处波纹绻绻。看近处，水滴跳上池面又落入水中，水面漪漪流转，似有鱼动。
　　水谷鱼抱着双膝坐在岸边，望着这一潭水波，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入了水中，“噗”一声清响，溅起几颗水珠飞到她的脸上。
　　有人无声地在她身边坐下，久久的沉默，是浓重的压抑，使人觉得这潭中的雾气愈发厚重。
　　水谷鱼无视他的存在，继续往潭中扔石头。
　　他似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在她脚边的土地施展灵力，嫩芽钻出土壤，舒心地对着这个世界吐出一口气，迅速长成一根枝条，在枝条一端，一朵鲜红欲滴的娇花渐渐盛开。
　　水谷鱼偷偷瞟着丰水监手上的动作，她知道丰水监的阵法厉害，却不知道他还会木系的法术。那地上本没有花，现在竟在他灵力驱使下长出了一朵。
　　丰水监:“为什么不开心？”
　　水谷鱼心中一震。她为什么不开心，她因为什么不开心，她好像忘记了她留在丰水监身边真正的目的了。
　　她说道:“你答应我的还记得吗？今天是第六日了。”
　　丰水监“嗯”了一声，随意地盘起双腿，往湖中扔了一颗石头。石头没入潭中，发出清灵的“噗通”声。
　　“两百年来各氏族都在寻找水谷习城的下落皆毫无所获，连瑶海宫的要嘉续动用瑶光镜也无法测出水谷习城的所在。薛宁氏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藏匿水谷习城，八荒之地，最深不可测的就属混沌林，瑶海，雪巍山。你哥哥如果还在八荒，那就一定在这三个地方。”
　　水谷鱼听了他的话转念一想，道:“瑶海绝不可能，雪巍山自雨神开辟八荒时就被下了禁制，这也不可能，凤凰豹伤了我哥哥，是不是被她带去了混沌林？”
　　丰水监接道:“凤凰豹在中原对你哥哥下手后再带去崩晦涯？呵，她实在太蠢，她应该提前把你哥哥引到崩晦涯才对。”
　　水谷鱼道:“那如果有薛宁氏的人通过阵法传送呢？薛宁氏广收能人异士，说不定就有这么一个可以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的人。”
　　丰水监的双拳暗下收紧了些，面目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沉沉低语:“荒内大陆除了我一人，没有人会这本事。”
　　水谷鱼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心觉他也太自大了，这片天宇下隐藏着多少强大的神族偏支后裔，他们虽不在八荒出名，居住在渺无人烟之所，但仍有许多才杰有着移山翻海之力。
　　“那你说哥哥在哪里呢？”水谷鱼吁了一口气，问道。
　　丰水监坐正了看她，嘴中郑重吐出两个字:“瑶海。”
　　水谷鱼脱口而出道:“不可能，那是要嘉续的地方！要嘉续与我哥哥……他永远也不会伤害我哥哥的！”
　　“你这么信任他？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怪物。”
　　水谷鱼生气地站了起来，拔起那朵娇花用力甩到他的身上。零碎的花瓣飘落，落入他的衣襟，他吃惊地仰起头看她，正要发怒。
　　“你这种人怎么有资格说续哥哥！”昨夜丰水监对蓝雪儿暧昧纠缠，今日他又侮辱诋毁要嘉续，水谷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哪件事情才这么生气，反正做都已经做了，她顺带提脚往丰水监背上一踢，心中终于舒爽了许多。
　　丰水监挨了她这一脚，两天前的伤口又开裂了，但他忍下了痛，眼睛一直牢牢盯着水谷鱼，那眼神可怕地都可以杀死她了，让她无处可逃。
　　水谷鱼发觉他的怒气，想起他背后还有伤，有些后悔刚刚的失态，她快步跑了开去，在蒙蒙的雾气中消失了踪影。
　　丰水监一手按着黑黄的土地，心中竟有些失落，他暗自嘲道:“呵，我是在做什么？”
　　“阿满大哥。”周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丰水监:“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
　　周魅停在丰水监的脚边，说道:“你可以爱她啊，真正爱她，不要再……”
　　“我不会爱她。我只是利用她。”丰水监的身影和表情隐在烟雾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
　　月色如染，银光熨贴夜的黑，将天穹缀满了黯淡的星辉。桃花似颤，在风中悠悠吟唱。
　　水谷鱼一个下午都没有回营帐，一直待在那片小陌深处的桃林。
　　丰水监，丰水监，丰水监……
　　她在心里唤了一千遍他的名字。她堂堂八荒第一神姬竟然会迷恋这个八荒第一小人，他到底是有什么魔力，难道自己被他下了什么古老的咒语？
　　她决定了，四日后，丰水监如果戏耍了她没有遵守诺言的话，她会马上离开，绝不停留。
　　“你在这儿。”月下，琅双手覆于背后，脸上竟透着孩子般的稚气。
　　水谷鱼失语道:“你……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我有东西要送你。”
　　他慢慢地走近，覆在背后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五指缓缓展开，一团小东西趴在他的掌心。
　　这是一只雏鸟，紧眯着两只小眼，身上的毛色特异，底为灰，灰上染着红，小小的脑门处还有一撮白色呆毛。
　　着实可爱！
　　水谷鱼心下欢喜，凑近了看牠，指尖轻点了牠的脑袋，捋过牠的呆毛，道：“这是什么鸟，长得真可爱。”
　　小鸟被她惊醒，身体往后骤缩，团得更紧了些。
　　她的眉眼笑弯了腰，正要挑弄牠一番时，牠倏地睁开了圆滚滚的小眼，眼珠血红似血。
　　水谷鱼惊诧地叫出声来，离牠远了些。
　　琅朝她笑了笑，道:“牠叫血榆，生长在南方榆林，性格温顺，以眼中常泣血而闻名，却不得人们喜爱。”
　　眼中泣血？水谷鱼望着血榆，果然从牠眼里滚落下几颗血珠子。牠一脸无辜哀婉，让人一见便心生悲悯，想必是世人觉得牠的血泪预兆不祥，所以才不得喜爱。
　　琅的脸上生着期盼，眸中映着天上的星辉：“牠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鸟，你可愿收留牠？”
　　无家可归？她瞅着牠，心中有一股怜意化开了心肠。她走近牠，安抚了牠的头。
　　血榆缩了下脖子，知她没有恶意，才慢慢放松身体，接受她的抚摸。
　　水谷鱼开口说道:“我愿意收下牠，一定会好好照顾牠的。”
　　“那我就安心把牠交给你了。我明日就走。”
　　“好，走时告诉我，我来送你。”
　　“嗯，好。”
　　翌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帐中的时候，琉璃叫醒了熟睡中的水谷鱼。
　　“阿鱼，南边方向有敌入侵，你快起来躲村里去。”琉璃摇着她，把她拽出了营帐。贪睡的血榆也被她惊醒，飞进了水谷鱼的怀里。
　　外面聚着黑压压的几百人，人前有一群熟悉的面孔，夜莺，醉三天，蓝雪儿，周魅，小米，彭吉，就是没有丰水监的身影。
　　“丰水监呢？”水谷鱼安抚了血榆，对琉璃问道。
　　“我不清楚，首领不知道去哪里了！”
　　蓝雪儿跑向了她们，语气十分急迫，说:“小鱼，你跟那个琅比较熟，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水谷鱼先是摇了摇头，后又说道:“他也许是走了。”
　　蓝雪儿说道:“他绝对不是好人，我之前看见他在林中自残，以血祭灵，不知道在搞什么古怪，看着很像是南方的某种邪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首领，今日天未亮首领和琅都不见了。”
　　琉璃问道:“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蓝雪儿回道:“现在南边有大量飞天战马从空中飞来，这个琅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内应，混进我们桃花村来探虚实的？首领不见了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有人从远处奔跑着过来对醉三天惊喊道:“族长，他们来了！”
　　醉三天严厉大喝一声，道:“众将士，拿起你们手上的兵器，排好阵形，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给我顶着！”
　　众口同声道:“是！是！是！是！是！”
　　水谷鱼看着这些群情激昂的士兵在那里无畏地呐喊，竟然有些敬佩他们的勇气。明明他们是八荒之中最弱的人族而已，即使修炼了神族的法术，也无法跟强大的神族抵抗啊。
　　这个世界，是被神族支配下的世界啊。
　　桃花村中，加上周魅和夜莺，属于丰水部的神族将领只有十二人，虽然个个是一流高手，但水谷鱼明显能感觉到他们脸上的凝重。
　　到底是来了何方神圣？
　　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天空穿击而来，字字浑而有力，穿透到众人的耳朵里。
　　“汝等蛮人快快束手就擒！”
　　众人纷纷抬头，水谷鱼也抬起头凝望树后的苍穹。
　　纸鸢疾飞而来，薛宁寰纯身穿鹅黄色锦衣，腰环金丝帛缕带，衣袂飘决，在若灿若明的曦光下，如波光滟潋，负雍生仪。
　　她的身后是那晚的两个护卫安临和重戎。安临坐鹳卜，重戎骑飞炎兽。他们的身后家奴和士兵成百上千，个个安静有序地立于独角飞马所拉的车中。出行队伍之大，可以比过一个普通部落的人数。
　　水谷鱼不由得看惊了。薛宁氏还未在南方站稳霸主之位，怎会大举进犯中原地区，又为何派薛宁寰纯这个娇滴滴的神姬来做统帅？难道薛宁钊真的是老糊涂了。
　　“是薛宁氏的军队。”夜莺看见飞天战车上挂着的族徽，说道。
　　那是一面画着一把匕首的族旗。薛宁钊在三千八百多年前凭一己之力以匕首刺入魔头黑龙的心脏，杀死了这个令八荒恐慌的大祸害后薛宁氏名声大噪，继此发家。不知是感恩这把匕首的功劳还是炫耀自己的功绩，他将家族族徽改成了匕首的图案。
　　蓝雪儿说道:“是那晚的人，琅一定跟他们有关！”
　　“放下你们的武器，丰水监已经被我们擒住！”薛宁寰纯身后的重戎说道，刚才那浑厚的声音也是发自他口，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众人惊慌说道:“什么？”
　　只见这时，薛宁寰纯驾着纸鸢缓缓移驾到一旁，一个魁梧的身躯出现在安临和重戎的中间。
　　双手被缚，面容阴沉。
　　水谷鱼看到丰水监时，低呼一声，乱了方寸。
　　周魅急切喊道:“首领！”
　　他手下按着的剑蓄势待出。
　　“笨蛋，看清楚了，首领怎么会擦女人的唇脂，你仔细看这个首领的嘴是鲜红色的。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凤凰豹易容的。”琉璃说道。
　　薛宁寰纯听见琉璃说的话，娇笑了几声，朱唇弯起的弧度比月亮还要美丽，她对那“丰水监”说道:“闻香，你露馅了。”
　　“还不是嫌这个丰水监不够俊美嘛！”凤凰豹撕下了伪装的面具，面皮下的脸竟是那天晚上跟在薛宁寰纯身后的娇娘。
　　凤凰豹竟然不是传闻中花纹黄皮的丑八怪？
　　“你是第一个这么快看穿我的人，为了奖励你，一会我第一个杀你。”凤凰豹美丽的容颜虽然笑着，但字字是剑一般刺向了琉璃的心脏。
　　琉璃惊怕地往后挪了几步。来自西方的妖怪凤凰豹，手下死人无数，手段极其残忍。
　　不是分尸就是挖心！
　　周魅抓住了她的手，她看见周魅眼神里的坚决是在向她传达着什么，那手心里传来的热度也使她安了心。
　　“放心，我不会把你整个撕碎的。你虽然气质不好，但天生长了一张倾城容貌，我是不会让血弄脏你的脸的，我会慢慢地撕，一寸寸地剥。”听者悚然，但凤凰豹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语气十分温和。
　　薛宁寰纯说道:“我也不会以多欺少，这样，我派安临和重戎和你们比试，你们大可派上你们最厉害的两个高手。至于闻香说要那位姑娘的脸，这我就管不到了。”
　　话应刚落，安临和重戎就下了坐骑直奔阵营。
　　醉三天和夜莺挡在了前面准备迎战。
　　醉三天对战重戎，夜莺对战安临。
　　夜莺和安临已经交手起来，难分伯仲，可重戎却不紧不慢，他鼻子对着空气深吸了几口，醉三天身上纯种人类的味道进入了他的感官神经，随即厌道:“人族？我不跟低等生物打。”
　　“你能打得过我再说。”醉三天取下腰上的酒葫芦，将葫芦顶端的盖子逆向一转，按着那头迅速地抽出，一条细长韧劲的软鞭从酒葫芦中拉了出来。
　　很快，醉三天和重戎打了起来。
　　而凤凰豹这时也飞往琉璃，她速度极快，攻来时带过一阵疾风，呼过水谷鱼的脸。水谷鱼心中一惊，感觉她的手是对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周魅推开了水谷鱼和琉璃。
　　他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妖怪攻击的对象竟然是水谷鱼？
　　“丑八怪，你敢动她们试试！”周魅怒道。
　　“嘁，哈哈哈！我连天下第一都敢动，更何况你们区区中原蝼蚁。”
　　水谷鱼紧咬下唇。她是说天下第一，她在说天下第一的水谷习城吗？！
　　丰水监没有骗她。
　　凤凰豹的手长出尖利的爪抓向周魅，周魅险险用剑挡过，但他的长剑被她轻易截断，一分为二。
　　“铿——”断剑掉在了地上，周魅凭着残了一半的剑与她继续纠缠。
　　她来势凶猛，他节节败退。
　　毫无胜算的一仗。
　　琉璃找准时机向凤凰豹撒了腐骨散，竟被她轻松躲过，腐骨散差点撒到周魅的身上，那落在地上的毒粉“刺啦刺啦”腐蚀掉一块地皮。
　　这次失手后，琉璃再也不敢用毒，怕误伤了周魅。
　　几招下来后，周魅的剑被凤凰豹的爪子切得一点不剩，只能赤手相搏。
　　琉璃:“周魅，你去找首领，不要管我了！”
　　旁边的十一个丰水部高手也觉情势危急，全部上了场，加入了混斗。
　　“好啊，你们一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有见血了！”凤凰豹的身躯站在地上狂颤，几下之后，她的身体鼓出一块块的肌肉，爆开了身上的衣服，全身的皮肤显现成她本来的模样，丑陋又可怕。
　　花纹黄斑！和水谷鱼那日清晨所见一样，凤凰豹真的潜入过她的帐中！
　　几十个回合，他们身上都已挂彩，最严重的是周魅，他的前胸跟手臂被凤凰豹抓得肉都翻了出来。
　　凤凰豹有意针对周魅一人。
　　琉璃哭着喊道:“不要再打了，就让她来拿走我的脸吧……”
　　水谷鱼怀中的血榆眼中泣血，发出“喑喑”两声，声脆胜黄鹂，犹如仙音绕营，声音形成一条波路传到很远的地方。
　　山谷中，琅与丰水监二人对峙着，丰水监嘴角带着血。
　　琅听到血榆的叫声，说道:“我不跟你打了，小鱼出事了。”
　　营地中，凤凰豹伸爪对准了周魅的心脏。
　　琉璃手持一根细针大呼道:“你再不住手我就划破这张脸！”
　　凤凰豹嘲道:“嘁，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吗，我活了五千多年，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
　　她右手握成一个尖尖的铁钻，迅疾刺向周魅的心脏。
　　琉璃:“周魅！”
　　彭吉以肉身挡在了周魅身前，下一秒，他的心脏被凤凰豹生生挖了出来。
　　“彭吉！你为什么？”周魅抱着彭吉的躯体，他的眼睛还大大地睁着，身上的血还是滚烫，可他在挖心离体的那一瞬间，就停止了呼吸。
　　水谷鱼看见这一幕，终于不再淡定了。
　　哥哥就是被她这样贯胸而过的吗？！
　　“凤凰豹！我要让你以血偿血！以命抵命！”水谷鱼抛开了血榆，摧动了体内深藏的灵力。周围的风被她的灵力影响，形成漩涡围绕在她的身边。
　　琉璃:“阿鱼，不可以！你会身死魂灭的！”
　　水谷鱼这时哪听得见她说话，强大的灵力从她的体内快要冲出来，背后的哭刹钉敲进她的皮肉深了一寸，再深一寸，更深了一寸，那难以言说的痛楚从背部直冲她的大脑，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魂魄剥离的撕裂感。
　　琉璃冲过去拉她，被她灵力撞飞，她喊道:“阿鱼——不要——”
　　凤凰豹兴奋地叫道:“好像，哈哈……好像！魔人曦，这是你在人间的伪装吗？”
　　魔人曦是三千八百多年前崩晦涯出世的魔物，全身雪白如魅鬼，传闻就是她杀死了天宫的雷神。
　　薛宁寰纯看向水谷鱼，面上的表情不知是什么意味。
　　水谷鱼闷哼一声，灵力在体内乱蹿，瞬忽间爆体而出，背部，手臂，腹部，皆是皮开肉绽，血染了一身的衣衫。
　　她倒在了地上。
　　琉璃跑了过去捧起了她的头，说道:“阿鱼，为什么非要逼自己？”
　　“阿璃……我……是不是永远都这么……没用了。”水谷鱼喘着粗气问她。
　　琉璃哭着说:“不会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小鱼！”琅出现在营地，看见水谷鱼满身是血，焦急地跑过去看她。
　　蓝雪儿用手一挡拦下了他，说道:“你别装了，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
　　琅看见满地受伤的人们，他们之中有好多人在桃花节还与他一起喝过酒。他看见那个被挖了心脏的彭吉，周魅抱着他在怀中哭泣。
　　薛宁寰纯从纸鸢上飞了下来，高兴地喊道:“义兄！”
　　没想到琅竟然对她投以怒视，薛宁寰纯忙着解释道:“是她自己突然这样了，我们没有碰她，你要相信我。”
　　丰水监也挂伤赶到现场，他刚才与琅交了手，可是琅的实力太强。
　　薛宁寰纯睨了丰水监一眼，说道:“义兄，时不可待，凭你我之力，杀死丰水监轻而易举。”
　　“我要带小鱼走。”琅看着水谷鱼的方向，说道。
　　水谷鱼倒在琉璃的怀中，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帮她们？”
　　琅身后的安临解释道：“琅将军和我们族长早做了血盟，誓死为我们薛宁氏效力。还请姑娘过来，免得等会儿误伤了你。”
　　蓝雪儿说道：“小鱼，你被他骗了，千万不要答应他。”
　　水谷鱼唇口紧咬，染上殷红，说道:“我不会过去的……他凭什么让我跟他走。”
　　血榆“喑喑”发声，眼角含泪，飞到琅的身边，拿喙啄他。
　　“回去。”他温柔地喝斥牠回了水谷鱼的身边。
　　血榆不舍，飞进水谷鱼的怀里，两眼还不时望着琅，期盼他能回心转意。
　　薛宁寰纯按捺不住，脱口道:“义兄，你胸怀天下，又是神族中的佼佼者，必定是要舍弃儿女私情，况且这个女人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你。”
　　琅依旧看着水谷鱼，问道:“小鱼，我只问你心中的答案，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水谷鱼与他对视，冷冷说道:“你少自信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琅眼神黯然无光，对着薛宁寰纯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薛宁寰纯娇羞地笑了一声，随后命令手下撤离了这里。
　　安临，重戎，凤凰豹都驾着坐骑远去。
　　琅落下话:“小鱼，好好照顾自己。”
　　他驾驭乘风飞远，身形单薄忧伤。
　　夜莺御青翟决起而飞:“大家，对不起，琅是我这一生认定要追随的人。”说完，青翟随着薛宁氏的队伍飞速而去。
　　众人恼怒，大骂夜莺叛徒。
　　周魅对着夜莺唾了一口：“夜莺，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他嘴上这么说，眼中却分明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