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曼》雪弦

4、第三章 芦荻

　　灯火晕晕绰绰地打着檐下“云华阁”的字样，画屏后的烛焰摇曳映入一双瞳孔，寂静地燃烧着。
　　桌前坐一人，桌边立一人。
　　桌前的人随意地把玩着眼前的杯盏，似乎出神地盯着烛光，并不言语。站立之人却忽然扑通跪下。
　　“师叔，竹石从不求人，但是此次无论如何......”
　　“滚。”玉杯一滞，声线却不带一丝波动。
　　“师叔！”
　　“你听好了，慕归山的事，与我再无关系。”
　　片刻跪坐的少年才恍恍然抬头，早已不见了眼前拂袖而去的身影。
　　师父倾尽一生心血的慕归山，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

　　城门上。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我甩掉头上的水珠子，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这把我一定是被冥君坑了，这位接头的老兄不是叛变了，就是被捉起来了，约等于现在这个处境，只有我一个冥府的走狗。不管怎样，现在冥君也看不到我，这个身体这个脸也不是我自己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论过程最后只要拿到圣器就可以回家了。
　　“浅雨，退下吧，本王亲自问话。”
　　墨浅雨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仔细想来是有耳闻的，她有个外号，叫做千音骨姬，传说能发出一千种声音以蛊惑人心，又有一说她在某场大战中早已化为一堆白骨，依靠妖术得以维生。
　　有点冷，我抖了一抖，看上去像挣扎了一下。然后慢慢看清走过来的妖王。他戴着瘆人的面具，所以声音有点阴阳怪气。
　　“你不是夏琰。”面具中露出的眼睛打量着我的脸，“暮归山夏琰已曝尸野外，绝无可能生还。你是何人？”
　　我也打量着他的面具，想到我在冥府自己的院落也留着好几个鬼面具，比这个吓人好几倍。挺没意思的，这几个时辰好像一直被人问着你是谁我是谁，谁又知道谁是谁。
　　他用冰凉的指节抬起我的下颌，“我曾听得妖界有一种刑罚，能使人魂魄离窍，不知姑娘是否愿一试。”
　　虽然这情状确实令我不太害怕，但是初来乍到毕竟需要谨慎，我往后让了让，“那个…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呢？”
　　关于君慕为何叛变魔界，一直是个谜团，后来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传言说他原本就是妖王之子，继承王位理所应当；还有说他和自己的妹妹有一段不伦之恋，不惜为此大开杀戒。真是荒谬之极。如今可算在这个节点见到了真人。
　　果然君慕听后收起一些杀气。我正了正姿势，硬着头皮，“小人冥府小鬼，因不小心跌落忘川误入人世，给您添了麻烦，求您饶命！”许是声音太大我明显感到君慕不悦地往后退了退。
　　“呵，”君慕把玩着我的墨玉笛，“这笛子是假的。真正的墨玉笛，冥君那老头怎会给你。”
　　老……头？？难道此时冥君还并不是白斐？等等怎么墨玉笛变成了假的，这个坑人的倒霉上司，玩笑也开得太离谱了。
　　“冥君老儿被锁在灵溪山，你该不会不知吧？”
　　“小人不知。冥君为何……？”头痛，信息量太大。
　　借尸还魂的最大代价，就是记不清东西，关于醒来之前的事，多多少少都会忘掉一些。
　　白斐是后来天君的胞弟，因得罪了天君被发配至暗无天日的冥府。
　　“这还要本王告知你吗？”
　　最终谈话以君慕不愉快地离去收场，我被关押在了城楼下。没想到这座城楼还挺大的，还有地下的牢房。
　　第二天，就有侍卫把笛子还给了我。唉，我戳了戳冰凉通透的笛孔，苦透苦透。

　　*

　　虽然牢房环境很差，但是由于几日的疲劳我很快就能入睡，躺下几秒就开始恍惚了。
　　我的梦都是神游式的，自从到冥府之后就再没拥有过完整的梦境。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总感觉有个声音萦绕在我头顶，又听不清楚。
　　我担心有什么危险，忽地坐起，强迫自己醒来，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再次躺下，慢慢入睡，这次听清楚了。
　　“小芊芊，小芊芊，小芊芊，你快睡着啊!”
　　我眨眨眼看清头顶，一只大眼鸟怪，但是身材却不大。我扶着墙坐起来，鸟怪顺势停在了我手臂上，一对大眼睛看着我，“小芊芊，你终于睡着了！”
　　这什么跟什么。
　　“我不是被你叫醒了吗？”我有点起床气，而且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你睡着啦，小芊芊，这是在你的梦里呀。”怪鸟的眼睛眨巴眨巴，“我叫芦荻，是冥君派来保护你的。”
　　哦？我眼睛一亮，掐了一下自己的肉，确实不痛。
　　不过，鉴于之前的经历，我变得多疑起来，“你说你是冥君派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我想了想，问，“你可知道冥君大人的名号？”若是冥君派来的，就一定是后世的白斐派来的。
　　“大人的名讳我可不敢乱叫，不过既然小芊芊你问了，那我就破例回答你，冥君名叫白斐。在现下这个年代，距他继冥君之位还差一百余年。”
　　我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它。
　　“既然你不信……”鸟怪芦荻一顿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然后从栅栏飞了出去。
　　“诶诶，你别走啊，有话好好说……”
　　没想到它径直飞到了外面充当照明的火把前，然后……扑了上去？哇这也太刚烈了……我信你信你！
　　正当我准备为它抹眼泪时，它完好无损地飞回来了。
　　“冥府的烙印，唯有在这种火烧伤的状态下才能显现出来。”它低首给我看到颈后，确实有血红色的的冥府之印。我也有。
　　我心疼地捋了捋它的毛，“我信你，真对不起。”
　　“没事的啦，”芦荻扑棱棱又飞了起来，“不过照我现下的灵力，恐怕只能在你梦中出现，并且你的梦似乎不太稳定，维持不了多久哦。”
　　确实，我心里咯噔一记。“那你怎么保护我呢。”
　　“我无时无刻不在保护你啊，只不过我目前没法从你的梦境出来，我会努力的。”在我脑袋上打了个圈儿，“冥君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主人了。切记，墨玉笛不能离身！”
　　……
　　话音刚落，我就被冻醒了。破地方真冷啊。

作者有话说

　　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