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季西

3、都是夜风惹的祸

　　这是冷战吗？
　　关于鞠婧祎近来对自己的视若无睹，赵嘉敏百思不明其意，更不得其解。
　　细细想来，应是始于查理大桥那天，之后除了公事以外鞠婧祎便再未与赵嘉敏多说过哪怕半句，甚至每每赵嘉敏有心主动示好的时候，四目交接的下一秒，鞠婧祎便会侧头将目光硬生生地撇开。
　　需要这么决绝吗？多次尝试未果，赵嘉敏微微沮丧。虽然确实是自己一时慌乱口不择言在先，但起码给个道歉解释的机会吧。
　　女人心，海底针。
　　奈何赵宇直尚未成年，此题的难度系数显然太高，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助亲友。
　　于是晚上与戴萌、张语格相聚牛阵时便聊起了这事儿。
　　”你们说怎么办？“
　　”啧啧，鞠婧祎有小情绪了，熊鞠大法好。“
　　”老戴萌！我是认真问的。“
　　”哦……女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你懂的。”
　　“我当然懂，说得好像你不是女……”
　　赵嘉敏突然截住了口，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赵英俊，张帅，萌爹。
　　最终只得扯了扯嘴角。
　　问人不淑。
　　“我说你忘了上次五折生日会啦？湾湾不也为了这种事儿哭了。”
　　”湾湾Kiki比Savo小鞠熟多了吧？“
　　“瞎说，Savo和小鞠可是接过吻的关系。”
　　“戴！萌！我们哪儿接过吻了！只是碰了下嘴唇而已！而且那是演戏！演戏！”
　　“赵嘉敏你别激动，还有什么只是碰了下嘴唇，明明亲了一整天，全世界都知道的好吗！”
　　“不好意思，你们俩跑题了……“
　　“……”
　　”好吧，但这跟熟不熟也没关系吧，重点是她们对待这种事儿的反应。“
　　”那你说。“
　　“去问湾湾？”
　　“……”
　　最终，三个蓝孩子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觅食结束，出了店门准备打车回府，站在街边的赵嘉敏却无意间被不远处的某个招牌吸引了视线，心下微微一动：“你们等会儿，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转身便走。
　　正是晚饭时间，咪道赞粥面馆果然人满为患。
　　赵嘉敏先是匆匆点了一份香菇干贝粥，考虑到鞠婧祎稍微偏重的四川口味，又追加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最后干脆连招牌的腌制炸猪排也一并点了。
　　当戴萌见赵嘉敏拧着一大袋打包食物回来，不禁挑眉好奇道：“你这是买啥了？”
　　“咪道赞的粥和炸猪排。”
　　”咦这不是才吃完吗，你买给谁的？“
　　”鞠婧祎。“
　　”哟看不出来，未成年撩妹子倒是有一手。“
　　”谬赞了，也是您教导有方。“
　　”啧这次没炸毛。“戴萌咂咂嘴，一脸惋惜，”不过说真的赵嘉敏，你对鞠婧祎真挺好。“
　　”有什么不对吗？“赵嘉敏亦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去外务的时候她都挺照顾我的。”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关于鞠婧祎的一幕幕画面自赵嘉敏脑海深处四散而开。
　　机场里，娇小身影推着硕大行李箱的模样：”她人挺好。“
　　录音室中，轻合眼眸倾心唱歌的模样：”唱歌也挺好。“
　　查理大桥上，清风拂过裙角飞扬的模样：”长得也挺好。“
　　可惜正一门心思回复莫寒微信的戴萌，并未留意到赵嘉敏瞳孔中绚丽夺目的光华，只随口调侃道：”呵呵赵嘉敏没看出来你也是个颜狗。“
　　”我是颜狗的话只要天天对着镜子就够了。“
　　”……好吧，我是服气的。“
　　对两人的交谈置若罔闻，张语格径直地默默盯着赵嘉敏手中的塑料袋，一如既往。

　　与往常相较，今天的三楼走道格外安静。
　　赵嘉敏站在鞠婧祎门前，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不若平常的凌乱，空闲的右手稍稍举起，停滞，踟蹰不定。
　　身后突然传来林思意的略微讶异的声音：“Savo，你找小鞠？”
　　“嗯？”
　　“她睡了，回来给了礼物就睡了。"
　　"哦……礼物？”
　　“给了我一把外币，说是想要什么自己买，真的是没法说她了，哦还有粉丝送她的一对镶钻蝴蝶，也送了我一个。”
　　“哦……礼物挺好的，挺好。”轻微的波动自心尖一掠而过，快得赵嘉敏来不及抓住，只有些语塞。
　　“呵呵，对了，你找小鞠有什么事吗？”似乎刻意压低了音量，林思意说得轻柔。
　　“没什么。”牵了牵嘴角，赵嘉敏扯出一丝微笑的弧度，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降下些许，更显几分黯哑。
　　拧着口袋的手指亦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未再多言，赵嘉敏默默点头示意，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从浴室出来，静静地坐在床沿擦拭着湿漉的头发，赵嘉敏有些放空，忽然听到隔壁传来若有似无的音乐。
　　醒了？
　　转头望向桌上的袋子，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起身来到桌前，伸手碰触打包盒，依旧温热。
　　苍白的脸色，萎靡的神情，在机场匆匆扫过的最后一眼浮现在赵嘉敏的脑海。
　　不再踌躇，随手扔下毛巾，提上口袋便出了房间。
　　“咚咚。”轻敲了几下鞠婧祎的房门，不见回应，赵嘉敏复又加重力道叩了数次，仍然无果。
　　没人？
　　心内一空，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
　　踌躇了片刻，赵嘉敏最终将袋子挂在鞠婧祎的门把上，未免转动时掉下，又将手柄的地方绕了一圈。
　　然而当次日清晨，不知是生物钟抑或时差的缘故，六点半便醒来的赵嘉敏，第一时间打开房门向隔壁望去的时候，只见袋子依旧挂在那里。
　　淡淡的晦涩。
　　赵嘉敏上前取下袋子，审视着已是凝为固体的粥和色泽暗沉的炸猪排，叹了口气。
　　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箱。

　　昏暗的房间，静谧无声。
　　鞠婧祎悠悠转醒，迷迷蒙蒙，分不清黄昏还是清晨。
　　微动了动身子，不似昨天的疲软无力，摸索着拿过手机看了眼，万幸只是临近晌午而已。
　　午餐时间。
　　念头刚一浮现，肚子便默契十足地咕隆一声，鞠婧祎突然就冒出了几分精神，许是已身处国内，因着在欧洲水土不服而起的不适，一夜醒来仿佛消散了不少。
　　一番洗漱之后，状态似乎更上了一个台阶，鞠婧祎心情大好地约了林思意去食堂吃饭。
　　两人行至一楼，便听到楼道另侧传来的交谈声。
　　“下午还有演唱会排练，去那边吃饭太远了。”
　　“主要是我想去买粥……”
　　走过转角，鞠婧祎便看见了赵嘉敏和张语格，而前者也看见了自己，霎时止住了口。旁边的张语格则一脸疑惑地继续道：“你昨天不是已经给鞠……”
　　“啊！猪头！”
　　“卧槽这么大声，赵嘉敏你干嘛呀？”
　　“Stop，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聊，OK，OK，就在这儿吃就这儿吃。”
　　话音刚落，赵嘉敏便一阵风似的卷起张语格奔向了食堂。
　　吃饭的时候，鞠婧祎时不时便会感觉到自斜前方的赵嘉敏那里投来的视线，并不似往常的欲言又止，而是近乎审视的细致，仿佛自己脸上开了花一般。
　　莫名其妙。
　　却又忍不住窜起一丝窃喜。
　　当然，鞠婧祎依旧选择视若无睹。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晚上排练结束后，鞠婧祎便早早回房洗了澡躺到床上刷手机，酝酿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忽而响起了敲门声，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起身开门，却在见到门外之人的瞬间睡意全无。
　　赵嘉敏一脸歉意地看着睡眼惺忪的鞠婧祎突然睁大了双眼，犹豫着轻柔道：“你睡了？”
　　生生忍下一个白眼。
　　鞠婧祎也不接腔，蹙着眉，一瞬不瞬地望着赵嘉敏。
　　即使被盐了一脸，赵嘉敏依旧没有收回执拗的目光，反倒是歪了歪头，弯了弯腰，压低了几分，懒懒地靠在了门框上。
　　两人的视距瞬间大幅度压缩，鞠婧祎仿佛能将赵嘉敏浓密微翘的睫毛看得根根分明，而近在咫尺的专注目光，更是让自己脸颊的热度不可抑制地迅速上升。
　　终究忍不住率先撇开了视线，鞠婧祎嗫嚅道：“干嘛？”
　　趁鞠婧祎还未察觉，赵嘉敏赶紧收起嘴角不自觉勾起的得逞笑容，继续温言细语道：“可以进去吗？”
　　“嗯哼。”轻哼一声，鞠婧祎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
　　软骨症瞬间痊愈，赵嘉敏利落地闪身进了门，而与此同时，鞠婧祎这才注意到那人手里端着一个装有乳白色液体的玻璃杯。
　　再一次的怦然心动。
　　“这个……？”虽然答案已是昭然若揭，但看到赵嘉敏将杯子轻巧地放在桌上，随后迅速缩回熊掌不断磨蹭自己耳垂的模样，鞠婧祎忍不住几分矫情地问道。
　　然而，心已是化作了一朵白云，柔软得仿佛只要赵嘉敏轻轻那么一碰，就会消散在半空中，无影无踪，无穷无尽。
　　“牛奶啊。”搓着手，赵嘉敏回答得理所当然，“有点烫，你吹着点慢慢喝了再睡，暖胃助眠还养颜。”
　　“赵嘉敏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呃……这几天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哦就为了这个？”
　　“呃……明天不是演唱会吗，还有采访，喝了牛奶皮肤状态更好。”
　　干净利落地翻了个白眼，鞠婧祎并没有继续追根寻底。
　　反正，不可能有自己期望的那个答案。

　　因为提前做足了准备，采访工作完成地顺风顺水，而演唱会除了直播平台出了点状况，还算有惊无险地圆满落幕。
　　秉承着专业的表演态度，鞠婧祎对自己全程的状态还算满意，只除了最后的牵手谢幕。
　　当赵嘉敏男生般宽阔而温暖的掌心将自己的小手全然包裹其中的那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交汇的指尖直入心扉，鞠婧祎不可抑制地浑身一僵。
　　而后，更是极为不自然地以手环腰，尽量避开所有可能的接触。
　　真是蠢如狗。
　　明明两个人曾经牵过，抱过，甚至亲过很多次了，至如今，自己的反应却犹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小女孩般。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鞠婧祎暗自纠结的心思还未抚平，便听闻了学生党们第二天要返校的消息，赵嘉敏理所当然地位列其间。
　　虽然早已预见，虽然两周年公演便会回来，但乍听到这个消息的鞠婧祎仍有那么一瞬间心碎的错觉。
　　以至于之后一见赵嘉敏便心底隐隐作痛。
　　索性不如不见。
　　鞠婧祎当了一夜的鸵鸟，却在第二天早晨看见隔壁敞开的房门时瓦解，双脚不由自主地行至门前，并未入内，只站在原地无声无息地盯着赵嘉敏收拾着行李，目不转睛。
　　许是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注视，赵嘉敏突然转头望向房门，见是鞠婧祎，微微一愣，而后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来跟我道别啊？”
　　笑容晃花了鞠婧祎的眼，也晃乱了她的心。
　　莫名的心痛难当。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按捺不住的泪意，似乎再多看那人一眼便会夺眶而出，匆忙地扔下一句一路顺风，鞠婧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再出门，鞠婧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地听着隔壁赵嘉敏收拾行李打扫房间发出的零碎响动，以及陆陆续续来道别的姐姐们千叮万嘱的交谈声。
　　直至一个清脆利落的关门声响起。
　　鞠婧祎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继续听着渐行渐远的滚轮和脚步声。
　　寂谧。
　　空荡的房间，仿佛有什么也随之流失，慢慢降温，一颗心往下沉。
　　摸过手机，翻了翻朋友圈，退出，又刷了刷微博，退出，最后登陆INS搜了搜。
　　savokiiiii：「又离开你了我的小房间小地毯小床单」
　　缓缓地，鞠婧祎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跳跃：我会想你的。
　　默默勾唇一笑，自嘲的弧度，随后一字一字删除。
　　寥寥数字，半年前还仿佛玩笑般随意，现在却因着那份如出一辙的心思，再无法肆无忌惮地评论。
　　想想还有些小悲伤呢。

　　天气预报说深圳下雨了。
　　辗转反侧半宿，始终难以入眠的鞠婧祎终于还是起了身，掀起窗帘，打开玻璃窗，望向夜空中安安静静悬挂着的橘红色月牙。
　　赵嘉敏不在隔壁的第一个夜，牵挂不止一丝。
　　鞠婧祎开始想念无数个稀松平常的往日，至少与赵嘉敏还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而这个当下，连千里共婵娟竟也成了奢侈。
　　这种无法自拔的沉溺，越来越频繁地搅乱自己的心绪，以及计划。
　　明明早早就准备好了睡觉，为着明天还有个八小时游戏直播的行程正等着自己。
　　但现在看来，怕是要直播睡觉了。
　　鞠婧祎叹了口气。
　　如果赵嘉敏没有回深圳，如果她还在上海，如果她也参加活动，自己或许不会与周公作伴，甚至或许不会失眠。
　　然而并没有如果。
　　明天的赵嘉敏会是在学校专心上课，而现在的她也会是在家里安然睡觉。
　　只是，会偶然梦到自己吗？
　　或者，会偶尔想起自己吗？
　　凌晨三点钟，夜风掀起帘角，吹来了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