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女尊）》醉三余

63、第六十三章

　　商少濂的厢房分了里外两间，中间隔着的那扇门并不是在大户人家常看到的那种镂空洞门，而是装了一身封闭的木门。外间被她当做是待客的偏厅，摆了一张长几，四周简简单单搁了几只座垫，意外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不像是她的作风。

　　陆千绸扫了一眼，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们两个以前外出的时候，他虽然总是抱怨着给她当苦力，可是自问收拾卧房这种活他其实做得心甘情愿的。一想到这大半年里，有个陌生男人在她住的地方进进出出，他心里就有种说不上的难受。

　　商少濂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还斜斜倚在门口，那落在赵宁身上的目光像是分分钟都想冲过来揍她一顿的样子。这模样便是赵宁没做什么，也都不敢随便开口了，更何况她们二人假扮夫妻的事真全推在陆千绸身上总归也不太仗义。

　　赵宁动了动唇，正打算活跃活跃气氛。商少濂突然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快步往里走，只说了两个字：“进来。”

　　明显不是对她说的，陆千绸回头看了赵宁一眼，见她微微点点头，完全没有拯救自己的意思，只好挪着步子跟商少濂进去。而走在前头的商大少余光瞥见，本就不爽的心情立刻差到了极点。

　　这算什么，看赵宁脸色？他真正的妻主可是她啊！

　　陆千绸走在身后也看不见眼前人的表情，等进了与外间完全大相径庭的里间，唇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她没有叠被子的习惯，被子卷成团被踢到了床角，桌上凌乱地散着各种揉成团的废纸，左上角放了一只杯盏，杯盖也不知被扔去那里了。

　　这样熟悉的环境让他一下子轻松起来，下意识地嗔怪道：“你怎么在哪儿都弄得跟猪窝似的。”他觉得在她的地方肯定安全，完全没了一路上都不敢多话的谨慎。

　　商少濂转过头，依旧绷着脸：“我会想办法送你回东青。”可惜，出口的话却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情意绵绵。

　　陆千绸僵了一下，试图解释道：“我不是要给你添乱，我只是……”只是你走得那么突然，我心有不甘？

　　这么说是不是在示弱？可其实他能追到这里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弱？

　　他抿了抿唇，犹豫着究竟要怎么说，好一会儿，只轻声问她：“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好歹他都追到这里来了啊。

　　他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心情低落地盯着脚尖。

　　商少濂被他这难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大半年没见了，陆千绸看上去瘦了一整圈，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便是出远门也没吃过苦，从东青一路而来，身边又没个熟悉的人伺候着，各种不便和窘迫她其实根本想象不到。

　　她歪头打量着他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微微叹了口气，脸色总算是绷不住了。“我们定亲的玉佩你带来了吗？”商少濂走进他，陆千绸愣愣地抬起头，发现两人近得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带……了。”他点点头，从怀里将那不离身的一对玉佩拿出来，狐疑地看着她。商少濂却从他手上拿走了自己的那块，把玩了两下攒在手里。“千绸，”她极为认真地唤着他的名字，那样慎重的表情像极了当初她们在平水镇不欢而散的那一晚。

　　陆千绸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避开却挪不开眼，只能揪着心听她说，“我们的事情回去再说好不好？北燕乃是虎狼之地，若你有个万一，我怕我无暇顾你。”

　　***

　　赵宁还以为按照她们两个的性子，这一次也会吵起来，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意外地里头倒是风平浪静。没一会儿，陆千绸跟在商少濂身上走了出来，目光烁亮，脸上带着丝丝笑意，看起来已是哄好了。

　　商少濂坐在赵宁对面，神情仍有些不善。不过，她倒是没怎么兴师问罪，只挑了正事说：“我本来还在想如何让你与慕容焯结识，如今事情却比原来顺利许多。”她沏了杯茶推到赵宁身前，“老皇帝之所以会现在关注起南戎这些商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与东青的战事旷日持久，国库空虚，她是想借此敛财的。届时，慕容焯肯定会想办法分一杯羹。你只需好好配合她，得其信任即可。”

　　赵宁肃容点点头，本以为她会把之后的计划多坦白一些，然而对方却只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为了不惹人怀疑，商少濂并没有留她们多久，很快便让这群南戎商人又回了礼宾院。

　　易永进去回话的时候，慕容云已经走了，回来的路上就跟赵宁抱怨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结果就问了两句做何营生的。我听说啊，大殿下不受宠，怪不得连个谋士都不怎么靠谱。”她也不知从哪里探到的消息，低声对赵宁道。大概是慕容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正是她们最身心疲惫的时刻，印象也尤为深刻。

　　赵宁笑笑，顺势表明立场：“可不是，还是三殿下行事周到。”

　　第二天，被易永誉为不靠谱的某人倒是真的不靠谱了一次，商少濂派人来通知她们，这礼宾院就只供住五天，之后若是没有找到地方，就算留宿街头也得搬出去，这么一来，本就对她没什么好看法的诸人连带着对慕容云也怨声载道。

　　易永跑过来问赵宁：“我们这下可如何是好？北燕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再遇到个大月县主，这条命可就真交代了！”

　　赵宁佯装沉吟了一番，只道：“我们不如去寻寻三殿下吧。”

　　她这么说，易永也没有其他主意。当天下午，二人便相携同去求见慕容焯。这番投奔无易于羊群主动入了羊圈，对于慕容焯而言，那简直再欢迎不过，当下，便让两人收拾东西先住进三皇女府。而有赵宁这两人的先例，剩下的也纷纷效仿，选了慕容焯的人不少，也有人顾忌着商少濂这主事的身份，反而投向了慕容云。这下子，单单因为这南戎商人小小一件事，就让北燕两位皇女的势力越发泾渭分明起来。

　　此事刚安定下的第二天，商少濂突然送了个人到慕容焯的府上，指名道姓给陆千绸的，说是他一个男子不远千里前来，没个人伺候实属不易。

　　“赵姑娘，殿下说，既然是苏先生的好意，我们不好推辞。”

　　赵宁看着那侍卫领过的少年，一阵迟疑，脸上都带出些惶恐来：“这……这，我跟苏先生并无交集，岂敢就这么收了。”她有大半是出自真心，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商少濂的府中替她们领路的男子。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她身边的人送过来，未免也太惹人怀疑了吧？

　　那侍卫见她脸色不似作假，才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您先收着。若是不收，她说不得还得找其他借口。”

　　慕容焯最近一直是夹紧尾巴做人，若是不收，她怕商少濂小题大做地闹到她母皇跟前，到时候只会更加难缠。更何况，对方既然想送人进来打探消息，她为何不接受？届时再送点“消息”出去不是更好吗？

　　赵宁待了这么几日，对北燕形势也算有几分了解，转念一想心里也有点底。见慕容焯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也就不曾推辞。她带着白奴回去找陆千绸。陆千绸见到他亦是吃了吃了一惊。

　　赵宁关起门来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便是陆千绸这个做人家未婚夫的，果然也跟赵宁一个想法，就不觉得自己在人家心中会有多重要，只以为白奴此番前来肯定是另有隐情。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商少濂耍心眼却真正只是因他而起。谁家的探子会放得这么明显？只是知道慕容焯肯定会大方收下，才刻意送了个伺候的人过来而已。

　　陆千绸打量着眼前一直垂首沉默的少年，白发绿眸，肤如凝脂，绝对算得上一个异域美人。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奴恭敬跪在地上：“奴没有名字，请主子赐名。”

　　陆千绸愣了愣，歪头又问：“她没给你取吗？”

　　白奴抵在地上的手指微蜷，声音却无甚波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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