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遇见》火华烨

8、噩梦

　　等到了医院，周可抱着孩子直奔儿科，找到已经联系好的陈医生。陈医生接过孩子匆忙往病房走，不忘跟周可交代，床位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做检查。周可让爸妈去跟护士办住院手续，自己跟着陈医生带不二去了好几项检查，差不多半小时才回到病房安顿下来。

　　陈医生说，检查的结果大概下午就能出来，先住下来观察，我们对症下药。大人们不要太着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主要是把孩子照顾好了。

　　周爸周妈又问了一些事情，陈医生一一解答之后，才离开病房。

　　周可坐在床边，给儿子换上医院的衣服。周妈才站在旁边说，可可，这回妈对不起你。
　　周可听了，想想，抬头对她满怀愧疚的妈妈说，妈，我不怪你，天灾人祸，是福是祸躲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不二好起来，别的我什么都无所谓。

　　周妈一听女儿不怪她，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可一看见孙子的可怜状，心里又难受了。周爸见状，说，可可，你先在这儿陪着孩子，我带你妈回家准备住院的东西，再准备点饭菜过来。
　　周可点点头，让她爸慢点开。

　　等不二吊完盐水，陈医生过来又检查了一遍，看了周可一眼，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你要是不把身体照顾好了，怎么能好好照顾孩子呢。

　　周可听了，没说话。等陈医生给周可留好滞留针，不二已经睡着了。她也半躺在儿子旁边，看着儿子通红稚嫩的脸，心里一阵阵揪的疼。

　　只是一夜未睡，又精神高度紧绷中，即使后背咯得很不舒服，周可也进入了半梦半醒中，她一会梦见当年跟李想一起的自己，笑得满心满眼，在宏村的山道上，骑着自行车，耳边是山风哗啦啦的声音，满肺里都是清新的空气，跟城市的差别太大。她自由享受着这一切，这山这景，以及在旁边默默陪着自己一起骑着车、帮自己背着包的男孩。
　　一会又镜头切换，梦见两人热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一个星期只能见一次，每次都喜欢窝在周可家里，两人一起看片听歌，或者各看各的书，或者一起滚成一团。那时候，他们爱的那么自由，无关岁月，无关任何人。
　　可是再后来，自从那年过年回到N城之后，他就似乎变了，沉默，他说，可可，我爸妈让我以后一定要回X市，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妈妈的身体还不太好。她想到自己家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早就给自己规划好的人生，仍旧笑嘻嘻地对他说，没问题，嫁鸡随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是她的话，并未让他有多少放松。
　　再后来，他家里有事，紧急向学校告别回去探亲，直到回来的前一天两人都有联系，可是，他回来的那天，她兴冲冲请了半天假在机场等他回来，那么久，却没人出来，手机打不通，信息不回，微信留言再无回复。那段时间她整个人急得，满嘴都起了溃疡，再后来无意中在微博看见一架X市飞往N市的失联飞机已确认失事，残骸已经找到。她心慌不已，多害怕他就在那架飞机上。她必须要当面确认才行。她找了李想的同学，辗转打听到了学籍上登记的地址，请了长假一个人跑去X市，终于找到李想家，却从他爸妈那里得到了他出事的消息。从此，她的心中再无岁月，

　　宏村成了一个再也不敢去的地方，总是能夜里梦见，那年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他们一起在山顶闻着清风青草，一起畅想未来。

　　N城成了最最伤感的地方，走到哪一处都能看见曾经他们踏足的回忆，好像那个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地等在地铁的出口，看她出来，给她一抹最暖的笑。

　　后来，她终于从N城落荒而逃，带着一岁多的不二，回到C城，重新开始。

　　周可本就睡得不太安稳，当怀里的儿子开始不安扭动的时候，她几乎是立马醒了过来。她一摸儿子的脑门，烫的吓人，儿子在痛苦扭动着，闭着眼睛大哭。周可吓坏了，赶紧按了墙上的呼叫玲，抱起儿子不停地哄。

　　陈医生来得很快，他蹙着眉头摸摸不二得额头，又扒开衣服摸了摸身体的温度，吩咐身边的护士准备药。他跟周可说，温度反反复复，家属一定要做好准备。

　　周可连忙问，医生，情况很严重吗？

　　陈医生说，刚拿到的报告，总体而言就是血象偏高，其他倒还好，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把血象降下来。

　　周可急忙点头说，陈医生你就正常用药，只要不太过激，我都能接受。

　　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让孩子不那么难受的。

　　等到周爸周妈拎着东西赶过来的时候，不二又开始吊了盐水，喂了一次特效的退烧药，比刚刚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一同来的还有马可，周可姑姑，还有大伯母，过了一会，两个堂哥带着老婆也都过来了，就怕周可这边有需要人的地方。

　　可可，爷爷的电话。二哥周禹把手机递过来。

　　爷爷。周可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一下，爷爷年纪大了，不能让老人家担心。

　　可可啊，不二的情况怎么样了？爷爷在电话那边关切地问。

　　医生说就是血象高，现在想办法把血象降下来就行。周可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只是挑简单的讲。

　　那你要配合医生，照顾好不二，有什么需要的跟爷爷说。老爷子还是非常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儿的，即使当年她未婚生子让整个家族都让外人非议很久，他还是很坚定的支持周可。

　　恩，我知道的爷爷，你放心吧，你和奶奶照顾好自己。周可鼻子酸酸的，她从小跟爷爷一起长大，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儿，爷爷给她的爱甚至比两个堂哥还要多。即使是姑姑家的马可，也是比不上周可的。她却一直不孝，让家里人担心。

　　两人又说了两句，周可挂了电话，抹了抹眼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还有儿子需要照顾。把手机还给二哥，周禹抱了抱她，放心，有哥哥们在，不二一定会好的。

　　恩，我知道。她反手紧紧抱住周禹，她跟二哥年龄只差半岁，从小都是周禹这个孩子王在外面带着她玩，为了照顾从小体弱的周可，周禹一年级还特意留级，此后陪她整个小学，初中，高中之后才因为个人志向不同选择了不同的学校。在她心里，大了好多岁的大哥就像半个长辈，而二哥就像她的亲哥一样，即使后来有了二嫂，他们的感情都一直很好。

　　她又给单位请了假，只说家里人生病了。便再不管外界，只一心照顾儿子。

　　不二的情况一直反反复复，可是特效退烧药不能多用，烧得难受的时候她就一直用毛巾压着儿子的额头，用最简单的物理降温方法，希望起到作用。她也在心里不住祈祷，李想，你已经离我而去了，你要保佑儿子平平安安的，在这个世上好好陪着我。

　　折腾了几天之后，不二的情况终于好起来，烧终于退了，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小人儿终于有了点儿精神。

　　陈医生终于跟周可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回去先静养一段时间，适当调理一下就行了。小孩子的恢复劲儿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过要定期去医院注射狂犬疫苗。

　　周可舒了一口气，熬了这么多天，终于没事了。她朝陈医生感激地笑笑，这些日子多亏你了，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应该做的。陈医生笑笑，又逗逗坐在床上玩玩具的不二说，不二同学，今天吃肉了没？

　　不二那几天难过的时候，也没胃口，医生要叮嘱要喂点清淡的。不二挑食厉害，平时就偏爱吃肉，这几天更是闹的厉害，白粥都不愿意吃，要吃肉。让周围一干严肃揪心的大人哭笑不得，也稍稍放心了些，知道要吃肉，情况还是不错的。

　　不二头也不抬，只钻研手里的乐高，说，奶奶说等不二回家了才能吃肉。

　　陈医生笑笑，不二很懂事。又跟周可说，这段时间孩子的饮食还是要清淡为主，刚折腾了这么一回，还不能一开始就大补。

　　周可爱怜地看看儿子，说，我懂得。

　　陈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坚强的姑娘，这么多天，家里人来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不二的爸爸，她一个人就那么不眠不夜的照顾儿子，情况再紧急的时候她也只是背后抹抹眼泪，人前还是冷静的模样。不得不说，看多了很多只会哭的女孩子，周可给他的印象非常独特，坚强自立。

　　第二天就要出院了，周可让儿子待在床上自己看画册，自己收拾东西，IPAD放着轻松的轻音乐，比起之前实在和谐太多。

　　手机响了。
　　周可一看，是温和。

　　她滑过接听键，喂，温和？
　　周可，你在哪儿。温和淡淡的嗓音从电话里透过来，传到周可的耳朵里有种说不清滋味。
　　找我有事吗？她并不想跟他说不二的事情。

　　我听说不二住院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额，没必要吧，你又不会洗尿布。周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告诉他。
　　……温和觉得这个姑娘，一句话堵人的功夫还是那么厉害。
　　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了吧，这样吧，我等会下班就过去看你们。温和说完便果断挂了电话。
　　竟然被挂了电话，周可看着手机有点莫名其妙，这人真是，脾气真坏。

　　妈妈，不二要吃果果。儿子突然抬头，一只手拍拍肚子。
　　好。不二要吃哪种果果呀。周可扔下手机，洗干净水给儿子挑水果，什么温和什么坏脾气关她什么事。

　　不过她大概没想到，除了温坏脾气，竟然还有一个意外的人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