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掉马后》尹桃蹊

50、姐弟不伦

　　尔雅之前在尔家碰到过林修木，只不过当时林修木正忙，她只看到了对方饱受繁忙工作摧残而显得苦大仇深的背影。
　　当时这人只给她留下一个可怜社畜的印象。

　　如今突然看清对方的正脸，尔雅赫然发现，这人长的和她的师尊方不占一模一样。

　　尔雅第一次遇见方不占，是在中洲的凡人朝堂上。

　　当时她还不是修士，而方不占是司星监新来的大天师，过去凡人和修士之间有壁，修士大多不屑在凡人朝廷当差，以至于尔雅十来岁的时候一个修士都没见过。

　　尔雅这孩子打小就离经叛道，总想哪天毒死皇帝老爹后就归隐灵山去做神仙，可惜一直没能见到真的神仙。

　　之所以发现方不占是修士，是因为她逛花园的时候被贵妃养的恶犬追着咬了一路，刚好撞上方不占，只见这位大天师随手一挥，那恶犬就呜咽着夹起尾巴，趴下了。

　　尔雅眼睛一亮：“方大人怎么做到的？”
　　方不占一本正经胡扯：“靠气势。”

　　尔雅：“……”
　　本宫还是皇族呢，怎么就没有这种直接让狗吓趴下的王霸之气？

　　小姑娘慧眼识精，才不相信对方只靠气势，于是派出手下的宫人盯梢，还时不时跟方不占来一场偶遇。

　　方不占当时为之头疼苦恼了许久，毕竟这凡人小姑娘心眼儿跟蜂窝煤一样，一遇到他就话里话外的试探，他还得找借口打消对方的怀疑。
　　虽然他作为修士不需理会凡人，但如今明面的身份就是君臣有别，小姑娘是长公主，他得捧着点。

　　别看尔雅出身皇族，但她着实没什么尊卑观念。

　　她只想抓到方不占的狐狸尾巴，谁能想到朝中上下都以为长公主看上了方司监，那段时间总有同僚恭喜方不占得长公主青睐，马上就做驸马了，搞得方不占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才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不占的尾巴确实被她抓到了，派出去跟踪的宫人亲眼看见方不占用仙法灭杀了一群歹匪。

　　很久以后尔雅终于想明白，方不占当时应该是故意露出的马脚，但对修士这个群体一无所知的长公主不可能看穿对方的刻意为之。

　　年仅十二岁的尔雅缠上方不占，非要拜师。
　　她缠了方不占整整三年。

　　方不占一开始不答应，最后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说：“拜师也不是不行，中洲南部边陲有一座小城常有魔物之患，长公主如果能想到根除的办法，我就收你为徒。”

　　尔雅先是去巡视了那座小城，及笄后又主动将那座小城要来，作为自己的封地。

　　后来她发现祈安花的味道能够退却魔物的进犯，于是又花了三年时间，带领祈安城百姓在罪人谷一代种满了祈安花，从此魔物只能在冬天祈安花枯萎时从山谷裂缝中爬出来。

　　当然，当时的祈安城不叫祈安城，峡谷也不是后来的罪人谷。

　　方不占遵守承诺，收了尔雅为徒，师徒两人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浪迹天涯去了，史书上记载祈安长公主因病薨逝，其实真相是失踪。

　　尔雅的父皇不是当皇帝的料，几年后中洲皇朝覆灭，随后陷入长达百年的割据混战。百年后尔雅再次途径祈安城，看到红遍山野的祈安花，听着城中百姓对祈安长公主歌功颂德，想着干脆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深入山谷灭杀了所有魔物。

　　其实认真算下来，尔雅跟随方不占流浪的日子不算长，尔雅结丹后方不占就跑了。

　　方不占这个师父，说他不负责，可他确实倾尽所学教导尔雅，还帮她找到了盈阙刀这种神兵。

　　但要说他负责，徒弟结丹就彻底失踪，连张字条都没留下，让尔雅难过了许久，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烦人，把师父气跑了。

　　尔雅结丹后就开始自己游历天下，风风火火闯九洲，也结交了不少知己好友。直到她合道，成为九洲一方大佬，才再次见到方不占。

　　尔雅合道后，感悟天地的能力提升，突然听来一桩来自上界的八卦。
　　道君丢失了鸿蒙道种，这东西相当于天道的权柄，蕴涵开天辟地之初最玄妙的无上真理，谁能得到鸿蒙道种，并且将之彻底消化，谁就能将天道取而代之。

　　也不知道那个丢失道种的糊涂道君还活着没有，她猜测对方应该没陨落，天道陨落这种大事，所有修士都是能感知到的。

　　就在这时，她突然收到了师尊的来信，信中说他想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关系到整个九洲的存亡。
　　一开始她以为是骗子，毕竟这人失踪了几百年，突然冒出来怎么看都不对劲。

　　等她怀着戒备之心找到方不占，发现眼前的人完全不是她记忆里师尊的样子。
　　几百年前最后见到方不占时，他还是丰神俊逸的年轻仙君，而面前这个人白发耋耄，垂垂老矣，眼看已经半步埋进了黄土。

　　但他的灵气确实是尔雅所熟知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尔雅皱起眉，她一向不是什么尊师重道的人，以往和方不占的相处可以说是非常“没大没小”，方不占也格外纵容她，两人与说是师徒，不如说是亦师亦友。

　　方不占却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他直接朝尔雅攻击，最后结果显而易见。
　　尔雅胜了，却没有杀死对方。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对方解答。
　　尔雅用刀指着对方，冷声道：“这具身体是我师父的，但你不是。”

　　灵气没变，确实是方不占本人，但刚刚跟她对峙的人给了她十分混乱违和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会看出来。”
　　老人像是有些得意，他在努力压制什么，脖子上青筋暴露：“我才是真正的方不占，是这具躯壳的主人。”

　　尔雅挑起眉梢：“你的意思是，我的师父占据了你的身体？”

　　“没错，之前引你入道之人是来自上界的魔神。我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效仿古书弄了个神降阵，不小心惹来一个魔神。他为了寻找鸿蒙道种来到九洲，倘若被他寻到道种，为了封锁消息，他会将整个九洲都化为飞灰！”

　　“我花了几百年才压制住他，如果我死了，他也会死。”方不占喘着粗气，咧嘴笑了出来：“你会杀了我吗？一念道君？”

　　“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尔雅轻嗤一声，单手结出复杂的印。

　　老人看出她结的是拘魂术。
　　她要把这具身体里的魂都拉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两个。

　　这一刻老人又笑了，笑容看上去充满疲惫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尔雅，仿若叹息道：“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

　　说罢，身体向前一扑，仿佛飞蛾扑火一般。
　　盈阙刀穿透老人的内府。

　　方不占陨落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我的储物袋送回方家。”

　　之后尔雅检查过储物袋，发现里面只有一些阵法心得和不多的灵石。等把遗物还给方家，她又发现一些漏洞。

　　方不占自称阵修世家方家出身，尔雅跟方家主聊了聊，当时的方家主确实知道方不占这个人，但他形容的方不占，在尔雅看来，与自己的师尊方不占有很大差别。

　　真实的方不占：多才多艺，性格古怪，时而跳脱多奇思，时而又严肃正经。
　　方家主口中的方不占：性格古板较真，谨小慎微，而且只擅长阵法。

　　方家虽为修真世家，但在尔雅看来，方不占的那些手段是方家远远不及的。而且方家的老人提起方不占的态度也十分疏远。

　　此后尔雅一直有个疑问，她的师尊，到底是方不占还是上界那个神魔？
　　而让她杀死自己的那个老人，真的是方不占吗？

　　这些问题直到她自己身死道消，都没能想明白。

　　方不占死了，但占据他身体几百年的神魔没死，他上界之后就把道种在九洲的消息广而告之，最后引发了那场几乎让九洲彻底覆灭的大战。

　　如今那个神魔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这些事尔雅一概不知。今日乍一看到和方不占长得如此相像的林修木，尔雅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得尽快恢复修为，给自己“收尸”的速度得加快一下了。

　　尔雅跟小洞天里正种树摸鱼的九黎聊天：“你能不能再好好想想，另外四个埋骨的地方在哪里？”

　　九黎叹气：“真不是我故意隐瞒，我确实不记得了。”

　　尔雅也跟着叹气，九黎这记忆时好时不好的，时常想起一串又丢了另一串，感觉已经进入了老年痴呆前兆，她都怕这位祖宗哪天真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听尔雅叹气，尔云行瞥了她一眼：“我知道那个林修木的来历。”

　　尔雅一听，来了精神。
　　“他是谁？从哪儿来的？”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尔云行指了指四水归堂里面：“算是交易吧，先帮我解决下面的事。”

　　“我可是救了你两次，难道不应该是你为了感激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尔雅调侃了一句，也不生气，直接拉着尔云行跳上了墙头。

　　他们一起蹲在高处，围观尔家这场闹剧。
　　四水归堂内，腐肉上覆盖着的蛾子正努力朝尔长鹞的方向爬，却被尔荀的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看，它们想在你身上继续寄生。”孙滢幽幽说道：“那位宁医生已经确认过了，这种蛊把宿主吞噬干净后，就回去找下蛊者，你还要狡辩吗？”

　　尔荀厉声道：“长鹞，怎么回事？”

　　面对如山铁证，尔长鹞抿了抿唇：“没错，是我下的蛊，我是在黑市一个老太婆手里买的。”

　　尔长鸿显然不信自己的姐姐竟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他嘴唇翕动，满脸震惊：“姐，孙滢怀的孩子也是你的侄儿，你为什么……”

　　“因为她嫉妒，因为她爱你。”孙滢冷笑一声，指着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你亲姐姐对你的感情吗？你们不是连孩子都生了吗？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吗？”

　　孙滢突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我这个道侣，不过是你为了给这段不伦恋情打掩护的工具。那个叫尔云行的小杂种就住在家里，我每次看见他那异于常人的头发和眼睛，就能想到你和你亲姐姐做的那些恶心事！”

　　尔长鸿却皱起了眉：“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孩子，他同样也是我一生的耻辱。”

　　这句话，仿佛狠狠打了尔长鹞的脸，也打了站在墙头的尔云行的脸。

　　尔长鹞尖叫：“那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尔长鸿：“当初你不由分说把他生下来，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尤其他生下来还是……是那样！”

　　“尔家这出戏真是够乱的了。”尔雅偏过头看向尔云行：“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干出缺德事的人又不是我。”
　　尔云行表情略带倨傲的看着下面那一家人，看着他所谓的血脉亲人。

　　沉默良久，他仿佛憋不住一般，轻声对尔雅说：
　　“小时候，尔长鹞总会掐着我的手背，把我的手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责骂我为什么是个不正常的孩子，如果我聪慧健康讨人喜欢，尔长鸿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

　　“我不敢哭，因为我是这个家里不存在的人，如果被发现，说不定会被尔荀杀掉。”

　　“后来呢？”尔雅问。

　　尔云行讽刺一笑：“后来尔荀发现了姐弟俩的苟合，确实要杀掉我，只是尔长鹞苦苦求情，自请离家和尔长鸿保持距离，我才活了下来。”

　　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她干嘛求情啊，让我死了不好吗？”

　　夜色中，尔雅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少年的下巴跌落，最后碎在世家大户高耸的围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