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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黎明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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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三个人,代号分别是19、20,以及23。
20号是一个漂亮的女生。不过此刻无一例外,他们都暂时是昏迷状态。
最早醒来的是19号,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缓慢睁开了眼睛。脑袋还有些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后,目光转向四周,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响声。他发现自己的两只脚踝被一副镣铐给锁住。
他也终于记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试炼场,自己被困在布满陷阱的房间里,然后有人进来把他弄晕。再接着,他就发现已身处在这里。
头顶上唯一一盏灯晃得他瞳孔仿佛出现重影。他撇开头,突然僵硬的愣在了那里。
左手边,那儿有着他的同伴。他看向另一边,不出所料,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他们都被锁住了双腿,铁索的长度无法让他们进行相互援助。
19号只能试图唤醒那两人。他看到他的同伴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衣服上有鲜血的痕迹。
而此刻,20号和23号也在渐渐转醒。
“这是什么鬼地方……”漂亮的20号意外的有个直爽的脾气,她看清周围环境后,愤愤道:“锁这么紧……我又不是螃蟹。”
“你们俩还好吧?”19号问道。
“……暂时死不了。”20号哼哼着:“喂,对面那个,你可别挂了。”
23号扯了扯唇角,出声道:“放心,至少能撑到走出这个试炼场。”
“所以我们现在仍旧在试炼场,”19号脸上有些犹疑和厌倦,“我真有点受够了。那个杀人疯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他的话被响起的电子器给截断了。
房中三人循声看去,就见正前方的偏上位置有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正密切注视着他们。
接着,说话声就在房间响了起来。“小家伙们,今天过得愉快吗?”那人有着非常粗粝的嗓音,很明显,他用了变声器。也许他的喉咙处正有一个圆磁片在改变他的声音。
三人没有回应,只是屏息等着看那人要耍什么花招。
“不用费心来猜我是谁,”通过电子器来进行对谈的男人用刻板机械的语气说道,“我只想玩个游戏,生存游戏——”
“你们中的一个人必须用我给的枪杀掉剩下两个人质中的任意一个。”
20号的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人质?为什么说我们是人质?真正的人质应该还没有找到啊?」
未等她细想,那个男人又继续说了下去:“这其实很简单,一个人死,两个人活。划算的交易,谁来呢?”摄像头的红光在移动,就像那人的眼睛,最后落在了19号的身上。
几乎在同时,他们中间区域从地下伸出了一个圆盘,圆盘上的机关自动被触发,一把连着铁链的手`枪被弹到了19号的面前。
藏身于暗处的男人说道:“用这把枪选一个目标吧。但事先说明:即使你放弃,屋子里的人也没法活着走出这个试炼场。”
19号看着那把枪,又分别看向两个同伴。他无法做决定,他不想死,但他也不想让朋友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下得了手,还有其他办法吗。抬头望着那个摄像头,他在心里否定道:「没用的,我们没有钥匙,注定会被困在这里。就算逃出去了,难道还有力气去救出人质吗?」
20号看19号的脸色不太对劲,担心他会自己先经受不住这场考试的压力。便轻声道,“没事的,那个疯子又没规定时间,我们在这一直不开枪他又能怎样?”
23号看了他们一眼,忍住了想说的话。他想说:「即使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漏洞一直耗下去,但你们的伤耗得了吗?」只是这话他现在绝对不能说,因为一说,所有人将会陷入更加恐慌的状态。
然而那个杀人疯子却没那么好心,他透过电子器提醒道,“19号,你确定自己可以无视同伴身上的伤口吗?你看到那些血了吗?你自己身上也有,痛不痛?不想快点结束吗?”他继续煽动:“要记得,可以活下来两个人,其中包括你自己。”
19号忍无可忍,“你他妈闭嘴!”
对方笑了两声,丝毫不把威胁当回事:“想想你的将来。进入第九区后,”他语气带着近乎变态的感慨:“多——好——啊。试炼场每年都会死几个人,你算是救了一个同伴呢,不容易了。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你的挣扎理应所有人都谅解。”
死亡的恐惧和想活下去的希望让19号备受煎熬,同伴的生命和对未来的憧憬让他濒临临界点。他伸手握住枪,身体却蜷缩着。慢慢的,他直起身,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面色惨白难看。
其他两人在心里警觉道:「情况不太好!」
他们并非不怕,境况也没比19号好上太多。甚至也担心对方会受那番言论的影响。毕竟第一个拿到枪的人真的十分不利。
此时,20号突然对着摄像头说道,“你不用装神弄鬼,我们知道你是谁。”
他们在进试炼场之前曾被告知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因为里面的杀人犯都是从监狱中抽取的死刑犯人,那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20号斥道:“就算装作了解我们的思维模式又怎样?你就是个被抽中的杀人犯!”
话一出口,房间中静了下来,可是未等他们重新做好心理建设。那个杀人犯就开口了:“我来到这里,的确是有一个条件。如果我没死,可以获准无罪释放。我自认这个世界还不错,而且——”他残酷的慢悠悠的说道,“我也不是个孤儿,有人希望我回去。讽刺吗?即使像我这种人,也还是被人期待的。20号,你呢?”
20号的脸色变了。没错,她是个孤儿,她没有家人。就算卓珂安对她好,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走不出试炼场,那人会为自己难过吗?又会难过多久呢?
也许不会太久……
23号着急道,“喂,你别被他给影响了!”
摄像头后的人就笑了,“好了,浪费太多时间了。19号,做选择吧。想想你的家人,我猜他们肯定不想看见你的尸体,你妹妹那么喜欢你,会伤心的。或者你猜猜看,她得知你的死讯后,会愿意永远陪着你吗?”
19号爆发出了忍受到极致的叫声,他怒骂道,“你混蛋!”抬起枪,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子弹射向了那个摄像头。
其余两人被这突然变故惊到一时无法反应。
只听“砰”的一声,防弹玻璃没有任何受损的痕迹。摄像头也仍旧完好。
而19号则想继续扣动着扳机。可惜,只有一发子弹。
约一两秒的死寂之后,那个男人讨厌的声音又在回荡了,他说道,“游戏结束。恭喜你,19号,你可以去死了。”
“不——!!!”剩下两人惊慌的喊道。
紧接着,就看到摄像头面前的防弹窗自动开合,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19号,枪后面是一个戴着头套的男人。只见扳机一动,19号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在19号倒下之后被铁索重新拉回去的枪跟随圆盘快速转动一圈后,便停在了那里。
直到此刻,20号和23号才明白:之前以为的摄像头红光,原来是把一直瞄准他们的狙击`枪。
19号的身下渐渐有了一些血迹。
23号仍有些不敢相信,他说道:“黎——”
20号立刻打断道:“不行!”她看向23号,“不能说出名字,你忘了吗?”她说完这句话后看向了那把狙击`枪所在的位置,目光中是暴露无遗的杀意。
23号沉默不语。
“一个人质已经死亡,现在游戏继续。”杀人犯说道:“接下来,轮到谁?”
房间中,只听到两个人的喘气声。不算粗重,却有些急促。20号待在自己的那片地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她像是在等着杀人犯的挑选。然而此刻她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点”。
最早,在这次试炼中,她们是被赋予了“救人者”的身份,人质则是“被救者”。
接着,他们三个来到了这个房间,命运被牵制在同伴手中,他们成了“等待救出的人。”
救人者和被救者是一个可变换的关系。
考场说明明确指出:有一位人质需要救援。
转换思维来考虑:他们既可以是救人者,也可以是人质。彼此都是对方的“一位”。
只是极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大家进入试炼场后,脑袋中已经先入为主认为一定有“没被发现的人”在某个房间,所以都拼了命的去找。直到最后被关在一起。
本来她也不会往这方面思考,但是——
她重新看向那个摄像头:杀人犯反复提到了关于“人质”的话题。证明这也许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自己能在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再冷静些,没准立刻就能发现这个问题了——
这场考试的最终目的,不是测试你有多英勇,而是在于你能否与同伴患难与共。
在生存面前,人性的弱点会被无限放大。
贪生怕死抑或是鲁莽牺牲,那都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你要做的,就是冷静、再冷静一点,找出一切的可能性。互相配合,共同逃生。
进入外事安全管理系,以后再进入第九区,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同伴。信任、扶持,是他们生存的基础,也是他们永远不能丢弃的原则。
所以这个游戏……那个杀人犯说过,叫做:生存游戏。
而此时,杀人犯再度开口了。他说道:“默哀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那么,再让我来选一个吧。女士优先,好么?”
20号捡起自己面前的枪。
她大致也能猜到这把手`枪的装弹原理了。
每次只能打出一发子弹,收回之后跟随转盘自动填弹。
杀人犯提醒道:“记住,如果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了。我会在你死后好好折磨他,等待他咽气。”
“放心吧。”20号冷笑,“我没那么蠢,而且我想赢。”
她看着23号,面上平静。说道,“抱歉,我真的不想这样做。但是,进入第九区对我很重要。”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很缓慢的眨了两下。
23号动了动唇角,没有开口。
“所以——”她拉下枪上的保险,两人之间有短暂的僵持,就听她突然喊道:“躲开!”
回应这两个字的是应声而下的灯泡。玻璃碎裂声清脆的响起,房间陷入黑暗。
20号在把那发宝贵的子弹射向灯泡之后就立刻撤手,手`枪被铁索拉回转盘。
狙击`枪的枪声响了一下。
防弹玻璃打开,小窗口中的那道红光正在搜寻他们。
也就是在这时,只见23号身手极敏捷的纵身跃到转盘边,他脚踝的铁链已然松脱,在20号将灯泡击落的那一刻,他用灯泡中的金属灯丝打开了铁链的锁孔。
拿起枪,23号对准那个窗口。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绝不能失手,此刻射击课上百发百中的枪法终于派上了用处。
子弹穿透了对方的头,狙击`枪掉落下来。
接着是警报被触发的响声,房间里的灯光瞬间亮起。
门打开了,很快有人进来,将地上的学生抬走。
不知是谁鼓起了掌,防弹玻璃缓慢降下,那人也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随着头套被摘掉,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实战指导老师。
两人哭笑不得道:“怎么是您啊……”说好的重刑犯呢?
实战指导老师则是笑的挺开心,“是我难道不好吗?是我才手下留情。”
20号问道:“那之前在房间里把我们弄晕带到这儿来的也是您了?”
不用等对方回话。只看笑容也能猜到绝对是眼前这人了。
20号郁闷道,“真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老师……”
“试炼场不会真要你们的命,但以后去了第九区就难说了。”
听到这句话,对面两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还算不错。不过好话就晚点再说吧,现在有一句你们更想听的。”他说道,“恭喜,第九区欢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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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错,是个外出郊游的好日子。
只可惜不是节假日。
然后,第九区的慕处长又开始翘班了。
下午两点多,阳光蔓延,安静温暖的午后,他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路上,他心情还可以,偶尔会在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歇上一会,抽根烟,看看旁边的小花小草。
几天前,他看到了卓珂安拿来的关于这一届毕业生的考试合格报告。
又是一群优秀的小鬼。
有时候压力还真是大呢,感觉自己都老了。
其实他也才三十出头而已。
这样想着,在到达目的地后,他颇为忧郁的叹了口气。
带上那捧花,他将一个袋子拎在了手里。朝着山上的墓园走去。
非特殊节日,这儿一般没什么人。
所以他在那块墓碑前,感慨道:“多亏我来了,否则你又得无聊一阵子。”
“最近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因为安管系又有一帮小朋友要毕业了。每年这个时候评估报告都看到我头疼。”慕处长把花和袋子放在地上,对着碑上的照片说道:“小卓和骆莱也差不多,特别是骆莱,我快半月没见着她了,让她别带新人出任务,她自己又放心不下。咱们五个人,说来说去就是沙沙最自在,全世界到处……”
未说完的话被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打断,慕处长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怀中抱着一捧白色百合慢慢走了过来。
来人长得很清俊,脸上却没太多表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碑前的慕处长。
慕处长突然就笑了。“沙沙,”他起身和那人对视,说道,“你今年提早回来了。”
“是啊,”那人开口时,面色便渐渐柔和了,低声道,“突然就想回来了。”
慕处长装不懂:“为什么啊?”
为什么?
那人只是弯了弯唇角,却没有回答。
大约是——有些想你们了吧。
每年的七月总是让人容易浮躁,到处都充斥着离别的气氛。
他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年他们五个人也毕业了,但他们没有离别。
一起去了第九区,又一起过了好多好多年。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和事,有多少停留在了过去?
曾经在学校的时光,
曾经生死与共,患难不离的日子。
那是最不能遗忘的岁月,
也是后来午夜梦醒时最不忍回忆的过往。
—— 前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