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祭》移风

3、神庙黑衣女子

　　在来巫都的第一天，姐姐就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到神庙去，那是个多事的鬼地。当时我以为姐姐大惊小怪，于是半信半疑。不过我还真想去看看神庙到底怎么恐怖了。可是每当想到姐姐令整个帝国惶恐的天赋和悟性，我的心就像层层叠叠的浪花般翻腾不已。

　　这一天我看到很多身穿银白色盔甲的侍卫抬着一个蓝色的轿子穿梭在大街上，轿子周围流淌着天蓝色的光芒。周围的子民都让开了路，站在路旁议论纷纷。轿子停在路边，然后我看到一位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飘逸的长发呈蓝灰色，在灵光的围绕下波光粼粼就如挂在绝壁上的瀑布。她高傲冷俊地从我身旁走过，蓝灰色秀发拂过我的眼颊，留下了令人窒息的清香。我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长长的睫毛，明澈的淡蓝色眸子，翩跹的华美裘袍都是那么清晰逼真，逼真如水纹的轮廓，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我问一位旁边的子民，她是我们帝国的哪位公主？

　　那子民摇摇头说，她不是我们帝国的公主，她是一位自然族的贵族小姐，寒岭帝国驻巫帝国驿馆大领事的义女。她的容貌和气质可以和我们帝国的巫都六璧相媲美。

　　我接着问，巫都六璧是谁？

　　他说，巫都六璧是我们巫帝国最漂亮最有灵性的六位年轻女子：明畅公主，前任皇家大占司流言小姐，皇贵妃垂帘，玄机使蝶豆小姐，帝国红楼名妓花心和慑魄。

　　祭圣节悄无声息地走来了，就如在泊山经常看到翩跹的灰色蝴蝶，总是神秘而又静悄悄地落在盛开的花丛，然后迭进人们猎奇的眸子。在这个神秘节日的白天，喧嚣的巫都城突然间冷却下来，就像熊熊的烈火突然间遭遇倾盆大雨。听外婆说，回归宁静是对巫神的景仰。

　　我问外婆，为什么子民们只在祭圣节这一天回归宁静？难道对神灵的景仰只有短暂的一天？

　　因为他们只是人，不会像神一样地思考。外婆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像将要凋零的花朵，似乎在诉说一个永恒的真理。

　　走在都城很宽却很拥挤的大街上，那种极其不自然的宁静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匆匆的子民们手里捧着上好的香火，一本正经地奔向神庙去祭祀，好像去领取丰厚的大奖一样。繁华的巫都城沉睡在祭祀的灰烟里，有种十年前血战时硝烟肆虐、人们沉默的凄迷味道。

　　祭圣节的夜晚，光彩夺目的烟花笼罩了整个夜幕，正如皇室宫女们美丽的绸袍上绣上了五彩的花朵。仰望地平线的地方，深紫色的光带包裹了遥远的那片天。

　　可是今晚外婆却感到身体不适，母后叫外婆早早休息了。母后说，外婆的年龄大了，都一百六十多岁的人了，最近她老人家苍白的头发总是悄无声息地脱落。

　　曾记得小时侯总在祭圣节的夜里望着漫天飞舞的烟花许愿。而母后总是抚摸着我淡黄的头发说，觞，对着烟花许愿不准，对着流星许愿准。

　　我淡淡地说，可是没有流星的足迹。

　　母后轻轻抚慰着我的头发，她说，自从你们出生的那天夜里，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流星……流星有的时候像神灵一样。

　　记得小时侯就听外婆说过，我和弊出生在一个流星割破夜幕的晚上。母后的瞳仁中流淌出回忆的波澜，撞痛了那颗仁慈的心灵。回忆是永远的伤痛。回忆过失的残境因为无法挽救而伤心，而追溯美好的光阴也因为不能永存而悲痛。

　　于是，盼望流星的光顾成了我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愿望的愿望。

　　弟弟流弊对我说，哥，神庙许愿台有神灵的庇佑，在那里许愿很准！今晚您可以去那里望着漫天的烟花许愿。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弊说，姐姐一再叮嘱我不要去神庙的，姐姐说那是一个多事的鬼地！姐姐强大的占测能力你是知道的，她的话我们不能不重视！

　　弊冷冷一笑，笑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飞鸟，他说，哥哥，您现在还像个孩子一样。我在神庙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庙将军，神庙哪里有那么可怕？姐姐在骗你呢！去吧，看看你弟弟所支配的地界，是多么威严！

　　说着他就拉我去了，我也没有推脱，跟着弊到了神庙许愿台。一路上，人来人往，灰尘落满了建筑的脊梁，姐姐的话在我耳边回旋，觞，千万不要去神庙，那是个多事的鬼地……

　　神庙建设在传说中巫教起源的巫山南坡上，神庙内各种建筑按主次从山坡自上而下排列开来，显示了巫教内部组织严格的阶级制度。弟弟弊就是这座神庙的最高守备将军。

　　神庙分为前庭和后院。前庭有很多祭堂。所有巫帝国子民都可以来祭祀巫神，巫教唯一信奉的神。而后院里都是些教内重要建筑，如占星台。只允许皇室和巫教的重要人物进出。许愿台也建在后院，心字形状，朱红色，专门为贵族建立的。在弊未做护庙将军时，我是没有机会在许愿台许愿的。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我激动不已好像自己的愿望能马上实现似的。弊把我领到神庙后院，他指了指不远的那边说，哥，祝你美梦成真！

　　许愿台呈朱红色，心形。红色的光芒流淌在周围，像潮汐一样朝四面八方扩散，层层叠叠，一波又一波。站在上面，我感觉到了它令人震撼的跳动，抬头仰望，无数的烟花在地平线的方向，如一缕缕狭长的雾气，升空而起，渐行渐远，在空灵的天际散开，散开后的烟花扩大了十倍不止，然后翻滚散落，然后消亡迷失。就在我仰望星空的一瞬间，惊喜像露珠般滑了下来！一串夺目的流星割破夜幕，就像天使擎着的火把，高傲地穿梭在舞蹈的烟花里。

　　我下意识地捕捉到这罕见的一幕，怀着憧憬的心闭上眼睛，我迅速地许下了在心中沉睡已久的愿望，庄重而真诚。那种感觉就像闭上眼睛轻吻自己至爱女孩的额头。

　　一阵冷风卷过来，飒飒地卷过来。在我刚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斜着身子砸落下来。她如流星般地跌落到我的怀里，把我重重地压倒在许愿台冰凉的地板上，我的身体撞击地板的声音甩进我的耳中，如建筑在一瞬间坍塌，我隐隐感觉背部骨折般的疼痛。

　　我们的嘴唇突然间巧合地接触在了一起！眼前的天地在剧烈旋转，烟花在激情地飞逝，朱红色心形许愿台在破裂般的跳动。她降落那种冲力使我们在许愿台上翻滚了几个跟头，最后撞击到一根石柱上，把石柱撞的颠簸，撞的我头晕目眩，自己的心似乎是被掏出来，抛到了心形的许愿台上。

　　她匆忙地挣脱开来,什么也没说，瞬间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烟花照耀下，她的身影淡淡地如一抹青烟，而她飘散着的长发就像被风吹皱的池水，波光粼粼地，在五彩的烟花夜幕下晶莹闪烁。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很难看清她的脸。那如夜一般的夜行衣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神秘而诡谲。她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香令人难忘，在我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我跪在许愿台上，面朝黑色的苍穹和远方地平线上的一抹深紫色环带，双手交叉在胸前，自言自语地祈祷道，巫神保佑，希望这件离奇的事情不会破坏自己的愿望。

　　我久久地注视着天空，烟花如夜幕的眼睛，似乎是专门注视着天底下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稍后便听到守卫巡逻的脚步声，我惊恐的发现伴着少女落下的不是雨滴，而是大片鲜红的血液！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神庙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