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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扑克牌的夏天(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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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潋滟带着一副扑克牌强势出袭的时候,安汀兰第一次见到程秋。少年的眼中看不见半分欢喜,看不见半分沉痛,唯独是静静的淡然,与冷冽的清冷。
她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少年便冲着她一笑,答道,听说你很会学习,我是个一点不会的,特来讨教。他声音倒是虔诚,这原本不是他的世界观,可是他现在,倒是被师父影响得厉害,所以对知识与讲师都尊重得很。
他这样谦卑,安汀兰原本是个最讨厌别人打扰的人,此刻心里竟也有几分欢喜,然而,想到自己还有抱负没有实现,她淡淡地回答,你请回吧,我是徒有虚名的人物,你要是想问,就去问白潋滟,她才是向来的聪明伶俐,悟性极高。
多少年后,安汀兰极为后悔当时自己的那个选择,她完全可以两个都不误,为何却又在一见倾心后却还是如此冷淡地推开?她心中带着淡淡的酸涩,回想,却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程秋脸上,仍旧是清冷的面容,此刻谦卑地道,那我告辞。安汀兰似是热心道,信我,论起悟性来,她的确强似我。程秋点头一笑,便离开了。
想来,他这么些年,学的,都是如何制作法术,关于这些法术,他却一点也不会,皮毛都不懂。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找人帮助。让他来这里学习的,是白茉莉。
那是一片柔美的紫色桔梗花海,少女娇笑嗔道,我不仅不唱歌,还会跳舞。她语音刚落下,翩跹的舞姿便又起来了。他并不十分在意地看着,梦里的他意兴阑珊。而舞曲的最后,她告诉他,去清随,那是她最爱的地方。
师父在他变得很有能力之后十分赏识他,也给了他无数的特权,因为有特权,他可以恣意妄为,而在那之后,他仍旧是淡淡的清冷着,知道前几天他终于决定了来到清随这个地方,来了,倒是的确的山清水秀清雅好看。
程秋想着,不准备去找那个女孩,决定去赵风漾家去看看,那个少年,有着清晰的视角与透彻的思维,他很有意思,所以程秋愿意去见见他。拨开浓浓的一层雾,人,只有个性只有思想,才是值得成为朋友的。
他说做就做,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他家门外,却听到一声简单的应声,好,我陪你玩儿。是赵风漾的声音。就他所见,赵风漾绝对是个比较冷漠的性格,他第一次见到他时,身上好像飞过一丝清淡的绿色星火,向他身上飞过去,他当时因为有事而对这个细节一晃而过,此刻,他却认真地锁眉思考起来。
绿色的星火,那是一根很细微的如同头发丝一样的物品,飞得很是纤巧,轻盈地一跃,便很快地与他的身体融合。像是原本就是共生一样,飞快地,成为了一体。
那好像就是他身上的东西一样,好像就是他自己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和谐,快速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上。他记得,也是在那一天,他捡到一只绿色剔透的石头,闪着碧绿的光芒。
绿色。他想着,唇角有些笑意,淡淡的,却明净,像是圆润的一丝丝光芒。他走进去的时候,赵风漾与白潋滟正在玩扑克牌,两人都是一脸的得意神色,带着几分挑衅,几分狂傲。
那一刻,他的心轻轻地抽痛,却不知是为何,心里那一瞬飘过一个声音,这两个人,很是和谐。他咳了一声。两人随意抬起头来,赵风漾用法术力量将一个竹椅派到他身边,笑容浅浅地道,要不要玩一个?
那笑容很是和煦,就像春天里温和的阳光,暖意四处透露,弄得他在那一刻竟然罕见地愣了片刻,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啊。这句好啊,与其是回应他的邀请,不如说是回应白潋滟听完赵风漾这句话后眼神立刻的冷冽。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根弦很是奇怪地换了一个位置,当下便觉得,气一个人,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这种桥段,未必是没有发生在前人后人身上,也许已经烂俗,但是,在他身上,却还是空前绝后第一次。
所有的第一次,大约在人的想法里都意义重大,对于此刻的程秋,一切也并没有例外。因为,他此刻清冷的模样很是少见地现出一份淡淡的喜悦来,弄得整张脸都有了一份生动。
白潋滟凶巴巴地道,你既然敢玩,就要玩得起。程秋轻挑起嘴角笑,怎么个玩得起法?少年的模样,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所以少女脸上更多了一份冷冽,道,谁输了,谁请全学院的客。
程秋与赵风漾互看一眼,后者答应,前者却有片刻的犹疑,那片刻犹疑之后,少年轻松地道,好。白潋滟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冷冷道,赵哥哥,如果我输了,归你请,因为大家都不是贫寒家境,所以,大家都得在自己平日里零用的钱中扣除,不然,这游戏还有什么玩头?你们说,是不是?
程秋想着难怪她那么痛快,原来早就想到了对策,却不料赵风漾却只是淡淡道,你要是输了,我也不帮,声音几分冷意,既然你敢玩,那就得自己负责。程秋又道,还有,你们既然是这样,那么也不准任何人给予援助,否则,这游戏都不怎么好玩。
白潋滟原本也不过觉得让赵风漾来承担自己的责任是件有趣之事,然而他既然不答应,她也没有半分异议,便痛快地道,好啊,就这样。她并不是个没有胆量的少女。
于是,属于三人的扑克牌,片刻便已经打起来。白潋滟深知,扑克牌是需要幸运的事情,而论起牌技来,自己不算精湛,也算不得愚蠢。而赵风漾却是如鱼得水,哪怕再烂的牌也有翻牌机会。因为她懒惰,疏于算计,而赵风漾更加精明,把一切都纳入自己的小算盘之内。
程秋,她就不知道。所以,现在的她,只是对赵风漾会赢深有信心而已。程秋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饮食钱财,疏茶淡饭也未尝不可,因而很是淡然随意。唯有白潋滟心中憋了一口气,觉得此行不胜非君子,于是脸上的表情,就要多仇视程秋,就有多仇视程秋。
程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是想笑的成分多一些,因而心中讶异,但是向来也是懒得多想的人,也就一笔带过。白潋滟每一次望向程秋的眼神,总是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的模样,让一向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赵风漾也是忍俊不禁。
白潋滟居然抓得一手好牌,她现在的心情几乎是欣喜若狂的,绚丽多彩的快乐,她故意浅笑道,这一次,我要是赢了,就是承让了。显然的小女孩子的心性,得了便宜还是得卖卖乖的。而赵风漾此刻却很是给面子地道,嗯,是我们给面子,不是因为你抓得一手好牌。
白潋滟心中阴晴不定,只觉得赵风漾这个人真是太过阴损,要不是自己对他,存着几分单薄的念想,就凭他这么刻薄自己,她非得戳破了他的头不可。然而,人家也许只是真的这么想的呢,她天真地为对方考虑着。
程秋手中的牌亦是大好,就像是如果随他出下去的话,他能几步就走完。白潋滟的牌,与他的比起来,倒是更加顺风顺水,唯独赵风漾虽然牌技极佳,可是手上的扑克牌都是极差的,弄得他简直没办法出牌,只能在别人出牌之中过过小牌。
话说,这么两个古代的美男子,一个青衫修长,一个白衣如雪,与身边一个好看洒脱的少女,却围在一张桌子上,一本正经地打着扑克,若是旁人见到,自然笑到喷饭,当事人却都是一副清淡态度,觉得一切再平常也不过了。
三张二。她昂起头,异样地得意道,哈哈,我要出完了。言毕,她不屑地望着其余两个几乎还有十几张牌的男子,扬了扬自己手中薄薄的几张扑克牌,挑衅道,哈哈,你们居然还有这么多,真是不知羞耻,连我这么一个小女孩都比不上。
其余两人却都是一副不屑的不在意的模样,很不看好她的自娱自乐,道,如果不是你运气好,怎么可能这样快?
白潋滟并不因为这句话就气馁,仍旧一脸得意,那又怎样?运气好也是我,怎么不能得意了?你们真的不眼红么?
程秋摇头,赵风漾不言语。
她不悦,索性出得很快,瞬间就出完了,两手一摊,道,快点快点,我等着看你们两谁输。
程秋也是三下两下出完,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赵风漾去拿零花钱,而白潋滟得意地等在那里。
赵风漾痛快地给,白潋滟黑心地收,收完装模作样地道,那这样,你这个月,岂不是没有零花钱了?
赵风漾打开抽屉,里面还躺着一堆的钱,他淡然笑笑,这是我从前没有用的,不算是别人的钱。白潋滟惊讶,你以前还省了这么多钱?
他摇头,不是省,是我只用得到这么多。笑容清浅淡然。他随手设个禁制,道,我几乎用不上钱。
白潋滟便笑了,十分讨好地道,你用不上的话,倒是有人愿意帮你用。他笑,用来干什么?她笑容狡黠,透着说不清的灵透与奸邪。赵风漾没有见外,笑道,你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
顷刻,赵风漾便看到白潋滟飞速地装满了自己的衣襟口袋,所有的口袋都是满满当当的,她仍旧不满意,索性拿了自己的随身盛物品的锦囊出来。
她认真且快乐地往里装着,赵风漾不禁大笑出声。白潋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怎么?我虽然不缺钱,但是,我喜欢敛财。有些东西是越多越好,你懂不懂?她一副市侩上的模样,显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训赵风漾,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所以才这样大肆挥霍。
赵风漾道,我是给了你,怎么算挥霍?白潋滟笑道,虽然你给了我,但是你这种不把钱当回事的破态度我是不会称赞你的,你想啊,你现在怎么知道未知的时刻你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精打细算是为了日后舒服,难道不是?
赵风漾笑了笑,你说的有理,所以,这钱,你还是还给我吧。白潋滟闻言沉下脸来,认真道,你这人,自己说的话,怎么也可以随便收回?忒不讲诚信了!
赵风漾道,我这是在吸纳雅言,你刚刚教的我,要学会珍惜钱财,怎么,你刚才说的,不算数了吗?白潋滟道,一码归一码,对了,赵哥哥,那个程秋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赵风漾道,大概来找我说话谈天吧。他淡淡地道,他也许会欣赏我这种一掷千金的人。他脸上有些笑意。白潋滟轻快道,你们觉得我这样世俗?赵风漾摇摇头,道,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白潋滟点头道,对,我不该否定你的选择,那是你的自由。赵风漾脸上透着几分清淡笑意,道,丫头,学事儿挺快呀。白潋滟微一挑眉,洋洋自得道,那是当然了。
白潋滟那天回去的时候心里是带了几分思索的,赵哥哥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为人处世都比她成熟太多,这样风雅卓然的男子,的确是圆润而又周到的。这也证明自己的眼光大好,并不是看走眼看上一个歪瓜裂枣似的人物。当然,她说的歪瓜裂枣不是外形上的周到,而是骨子里的性情品行。
白潋滟虽然不是那么完美周到的女孩,但是她还是有几分不同独特的,她并不偏爱外形较好的少年,她眼里外表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唯一真正重要的,是性格品行。这些,在她眼里,才是真正有意思而且值得珍重的。
因而,在同龄的少女忙着追逐俊男靓女的把戏时,她独善其身,拥有着一片更加清淡与干净纯粹的世界,并没有参加其中。
她走到前面,正看到程秋一人坐在草地上看星星,身形单薄,让人一看便觉微微心疼。白潋滟不是容易心软的少女,但她也终究善良,见此情况也坐到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她好奇问道。程秋笑容里有浅浅雅致,带着淡淡风露感觉,道,这里有好看的星星,夜景极美。白潋滟不屑,避重就轻,明明是白天起就在这里的。程秋道,是啊,我去找朋友,偏偏你在,我只好走,先来后到,不是么?
他看到白潋滟笑了。白潋滟恨恨地道,你记得你刚来那一天吗?你在我家门外的小凉亭庆祝,吵醒了睡觉正熟的我,我至今看你不惯,不过。她顿了顿,故意地放大声道,看你现在因为我这么难过,我就不计较了。
程秋冷冷道,谁管你计较不计较!白潋滟笑着望天,你以为我特地说给你听?我就说着玩玩儿,主要说给自己听,不过,你要是能够领情,我就更开心了。程秋淡淡道,我不会领情。
白潋滟突然就很是后悔自己跑来安慰这个少年,好好的,同情他干什么?觉得自己分外矫情分外多管闲事,也就拍拍屁股,干笑道,你慢慢看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正准备走,却被少年迅速拉住,道,既然来了,我们说说话。她无奈地又坐下去,道,你怎么这么事多儿?却看见少年的眼睛,汪着淡淡晶莹剔透的水珠,显得异样地纯粹天真。
少年的眼里现出十岁少年般的童真纯粹,那一瞬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的无邪时光,有着无数的好奇,以及无数的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不会觉得问问题傻,更不会觉得任何事不合常理,那般的无邪岁月。
那一刻,她的心中漾起了无数的感激,像是暴虐的风里面飞翔的无数蒲公英,每一片,都恣意而欢快,带着自由与广袤的感觉。
这个少年,能给她童年的记忆,那记忆穿越时光,仿佛让她来到一个不老的童话。
她道,你叫程秋,你知道我叫什么么?果不其然,他摇了摇头。她果断道,白潋滟。程秋笑,我记住了。他突然孩子气地把一块绿色的小石头拿出来,在她的面前一闪,道,你看。
那一刻,就是两个天真的孩童,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他们欢呼雀跃,为的是一个神奇的开启。
那一刻,那个绿色的石头,微微地闪起光来,像是从遥远的方向带来了一阵光芒,那光芒耀眼而又冷漠,幽幽地闪着,一个白衣小童长身玉立在他们面前,喃喃道,你们取了石头,我可以教你们怎么用。
那小童生得很扭曲,这种扭曲,是外表上的,他的鼻子一边上,一边下,眼睛也是一边凹一边凸,看起来很是狰狞恐怖。白潋滟胆大,程秋不觉,因而两人都是淡定自若。小童扬起唇角,异样地狷介猖狂道,你们要是想要学,我可以教。
但是,他声音清冷,带着十足的危险气息,你们必须要帮我回到我的家乡。白潋滟冷哼一声,呵,说得轻巧,凭什么?程秋也不是个心肠温软的人,他这么些年,心早已经变得硬极。而白潋滟吃软不吃硬,如果小童好好说话,她自然温言相待,可是现在,她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扭曲的幼童,嘴角是冷冽的线条。
小童讶异地道,你们竟然不想要学会使用这石头?半晌,又笑了,这笑容奸邪,带着一种忖度别人心情的恍然大悟,道,兵不厌诈,你们,一定是想诓我对不对?他恍然地大笑,发出一阵冷嘲热讽的声音,道,还在诓我,你们以为还能够诓得了我吗?
白潋滟冷淡道,谁诓你?我们为什么要诓你?那白衣小童道,谁知道,人心不可测,谁能知道?程秋淡淡道,你是谁?白衣小童哈哈大笑,真是两个笨蛋,原来是两个笨蛋。
两人见他很快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的模样,他很快笑了说,我是从这块石头里出来的,有人因为从我家乡盗走这块石头,被我看见,而又觉得心软不想杀我,所以把我关在石头里,我的原身必须离石头很近,否则就会死。
白潋滟疑惑,那,我们怎么就是两个笨蛋了?虽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显得她十分没风度,但是白潋滟向来图个活得痛快,什么风度前风度后的,在她这儿,就是统统废话!
小童道,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自然是笨蛋,现在全天下的聪明人,大约都在抢这块石头吧。白潋滟挑一挑眉,神色十分地纳罕,犹且记得父母走前,说的好像就是一块绿石的事,当时她还模模糊糊听成了玉石。
这时,程秋也隐隐想起来,师父让他传给赵风漾的话中,也有这样的内容,一块像模像样的绿色石头。看来,这个小童说的不假。而师父,竟然从来没有向他说起过,他心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异样,但是他向来不争不抢,淡泊得紧,也就很快掠过去,并不怎么在意。
白潋滟拾起刚才那块小小的绿色石头,道,就是这块?小童道,不错,就是这块,看起来普通,你们是不知道,这样的石头,能量有多大!白潋滟撇撇嘴,能有多大?小童不屑地望着她,冷冷道,没见过世面,就是两样。他存了几分希望望向程秋,程秋不说话,冷冷地。
他不屑叹口气,道,真费口舌。这能量,抵得过一个天下,懂了?白潋滟笑,此时,白潋滟与程秋都存了要夺来石头的心思。立场相左,两人立刻就变成针锋相对的模样。
白潋滟不指望他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就让自己,本来就不公平,所以,她眨眨眼,道,我们公平竞争。小童笑了,哎,等等,你们先送我回家,我在路上告诉你们怎么用。送回去,再抢,好不好?
程秋和白潋滟想了很久,道,不,还是先比好了,我们先比,然后,大家就能够不吃亏了。他们都太懒,打的心思都一样,希望能够先比出来,然后再送,不然,有一个人不就是白忙活一场了么?
程秋与白潋滟达成协议,小童却知端的,心知这地方危险,不可再留,便催道,你们须得快点,否则,待会儿,你们谁也讨不了好。白潋滟与程秋便开始认真打斗,希望快速结束。
程秋的确是个淡泊宁静之人,但是,现在这石头放在这里,又是自己拿出来的,不抢回去拱手让人,实在无趣。
他忽然想起师父说,要想让女孩子听命于你,动情粉末一撒,还怕什么?他心中一动,便迅速洒了粉末,白得像雪花,飞快地掠过,他幸亏还理智,仍旧记得,自己是要念两个人的名字的。
念过之后,他笑看着一旁的白潋滟的反应,只见少女仍旧是常态,只是比往常,反而多了一种冷淡的姿态。他问,现在,你还要和我抢?嘴角有点点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