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鈴鐺聲》妖爾特

5、第 5 章

　　「嘻嘻嘻，妳的選擇呢？死……還是活？」

　　活！她想要活下去！即使念宇無法開口再發出聲音了，但是惡鬼聽得見她在心裡大聲嘶吼著她想活下去，那是只有真正體會過生命重要的人才會擁有的求生意志，看著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念宇總是不禁令惡鬼回想起變成之前的自己，祂……也曾經是這麼的想活下去，可惜天不從人願。

　　念宇不曉得現在的惡鬼因為她而陷入沉思，她滿腦子都是只想活下去的想法，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也不願意在正值青春年華的花季就死去，所以別怪她心狠，妖貓要是肚子餓就吃掉永嫻、惡鬼要帶走她們其中之一就帶走永嫻吧！反正在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她不過是多了一個失蹤人口，就如同之前那個失蹤的學生過沒多久馬上就被世人所遺忘了，包括他最親密的家人也一樣，只要有孩子再次出生或者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傷口將會逐漸痊癒痛苦也將被撫平，因此不會有人特別去追究他們究竟是為何而失蹤的。

　　相反地，如果換作是她失蹤情況就不一樣了，人氣小說家莫名其妙的半夜在宿舍裡憑空失蹤，恐怕這間學校的相關人員與學生將會成為新聞媒體所追逐的對象，也將會成為她在全球各地所有粉絲的關注所在，就算這一次學校再度出面說明是她擅自出走的個人行為，與她同樣個性火爆的編輯也會跳出來極力為她證明清白，畢竟她是少數不會在截稿日前鬧失蹤的作者，假如有要事絕對會先通知編輯不會莫名其妙鬧失蹤，所以要是學校沒有給個可以讓人信服的交代，恐怕她的編輯以及眾多粉絲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學校的高層。

　　你瞧，有這麼多人關心她需要她，她怎麼可以死呢！相較之下，永嫻呢？恐怕只有她的家人才會關心她的去向，但是在收了學校的封口費之後，或許他們就會連生過這個女兒都忘記。所以與其讓這種不被需要的人活著，不如讓她代替永嫻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為社會貢獻，也少了個累贅。

　　「嘻嘻嘻，少了個累贅是嗎？妳這句話說的可真狠，」惡鬼尖銳的嘻笑聲再次傳來，「不過我喜歡。」

　　那麼祂的意思是……她可以繼續活下去嗎？想到這兒念宇感覺到眼眶一陣濕熱，晶瑩剔透的淚水沿著她白皙的臉頰流下，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能夠活下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平常最在意外表的念宇，絲毫不在意臉上被淚水及鼻涕弄得狼狽不堪，因為能夠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喜悅，喜極而涕又何必在意臉上的狼狽呢！

　　雖然很對不起永嫻利用她來換取自己的性命，但是她可以向永嫻保證絕對會好好利用這條命，不會浪費得來不易的人生善用一分一秒的時間，而且她也會好好照顧永嫻的家人，絕不會讓他們餓到或者是凍到。

　　可是正當她高興自己可以存活下去時，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勒住她被妖貓咬得半斷的脖子，似乎是想扭斷她的頭並且讓她再次體會到痛苦的絕望，念宇忍不住驚訝地睜大眼眸死瞪著眼前，不是說好了由她選擇誰死誰活，為什麼卻出爾反爾！

　　「嘻嘻嘻，妳很痛苦很憤怒吧？其實當初我也像妳這樣到死都睜大眼睛瞪視著害死我的人，所以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們的模樣，就如同剛才的妳是那麼的自私自利，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犧牲別人。」惡鬼的嘻笑聲在說到一半聲音逐漸變得冰冷，且不難聽得出來祂語氣中隱藏著一絲強烈的怒意。

　　「我有我的世界她們有她們的世界，總之只要別互相干涉到彼此的世界就好，為什麼她們卻故意要來招惹我呢？我只不過是不喜歡與人有太親密的接觸因此成為獨行俠，不喜歡我就當作沒我這個人眼不見為淨就好，為什麼要逼得我走投無路呢！在我的書上寫下不堪入目的字眼、將我的桌椅丟至垃圾場，甚至把我拖至廁所裡圍毆之後脫光噴水，簡直不將我當成人看而是一隻任她們欺凌的畜牲、畜牲！」惡鬼說到這兒我能感覺得到此刻的她肯定氣的渾身顫抖，因為聽得出來祂說得咬牙切齒，而且我的脖子被這麼一勒只剩一丁點皮肉仍死黏著身體不放，才不至於頭斷掉但是也差不多了。

　　「然而這些不人道的痛苦我都還能忍受，為什麼連無辜的貓兒都要扯進來呢？牠不過是受了傷被我撿到於是偷偷養在宿舍療傷，我也和室友說好了並沒有礙著任何人，但是某一天下課當我回到宿舍房間時卻發現地上擺著一個鍋子，打開鍋蓋一看裡面煮的竟然是死相慘不忍睹的貓兒，貓兒是活生生被丟至鍋子熱水悶煮的，死前肯定拼命掙扎大聲哀號，可是卻沒有人救牠就像妳一樣，無論怎麼求救也沒有人幫忙……」

　　眼神無力的撇向那隻妖貓，原來祂們也曾經有過這樣子的遭遇，可是為什麼後來祂們會變成惡鬼，難不成是祂為了報復那群人而選擇自殺？

　　惡鬼聽見念宇心裡所想的話冷笑兩聲，便繼續自顧自將祂的故事說下去，「後來我查出來是室友和那群人勾結存心在一旁冷眼旁觀，於是我便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即使再恨我也沒必要將怨恨遷怒於貓兒，結果妳知道她怎麼對我說嗎？『誰叫妳平常姿態擺得那麼高，我老早就看妳不順眼了，要不是偶爾可以利用妳打報告或者跑跑腿之類等利用價值，誰會想接近妳這種霉女。』嘻嘻嘻，很殘忍的一個人吧！虧我還曾經把她當成唯一的朋友，沒想到在她心目中竟然有這種想法。」

　　聽見惡鬼訴說她的遭遇念宇刷白了一張俏臉，不僅是因為惡鬼與她有著相似的過往，她們甚至連做事處風以及對事情的想法都如出一轍，這種種的相似不禁令念宇感到心生恐懼，萬一自己要是不小心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偏路便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惡鬼，在死後化作惡鬼向所有對不起她甚至是無辜的人們復仇。

　　但這並不是重點，祂尚未說明為什麼會變成惡鬼的原因，要是知道了或許自己還有機會向祂求情，但是機會渺茫就像她失去的傷勢不可能再恢復一樣，念宇的眼神不禁浮現出失望。

　　「哦～妳這麼快就要放棄啦？妳都還沒聽完我要說的話，或許聽完之後妳所發表的感想會救了妳一命也說不定。」雖然意識逐漸開始散渙，但是她仍然清楚得知道惡鬼的嘴巴十分接近她，因為她聞得到從惡鬼口中所散發的腐臭味，臭味就跟這隻惡鬼給人的形象一樣噁心。

　　啪一聲，念宇再次被狠狠用力的摔至牆面上無力反抗，她知道這次是自己咎由自取，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在心裡嫌棄惡鬼被祂聽見心聲，所以祂一不高興就將她當成娃娃隨意的摔來摔去。

　　惡鬼不高興地冷哼道：「雖然我們的遭遇是有點類似，但是我不願意像妳那麼輕易地就放過她們，懦弱是造成被霸凌者自殺的最大原因，就像妳的室友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所以加入她們成為同一夥人，我才不想自殺或者是與她們同流合污，加上那群人害死了貓兒並且將我逼得沒有退路，所以我要她們付出代價－與我同歸於盡！於是我從網路特別訂制一把銳利的藍波刀，趁著室友晚上睡覺毫無防備之時輕易地割斷她的頸動脈，妳知道嗎？當時鮮血就像噴泉般不斷地從傷口湧出，染紅我身上的白色睡衣全身沾滿了賤人骯髒的血，當時她臉上的表情我永遠不可能忘記，她……瞪大著雙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我彷彿是在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嘻嘻嘻，她可真健忘，忘了自己是害死貓兒的共犯之一，還想裝作沒事般繼續生活下去，我決不原諒這樣子的她。」

　　瘋了，這隻惡鬼絕對在生前就瘋了，否則祂的報復心怎麼會如此強烈！甚至連對付人都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原本對惡鬼的遭遇還抱持些許同情的念宇，聽完祂所說的話忍不住對惡鬼的行徑感到一陣錯愕，這樣子的祂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要是祂被殺的話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念宇的心中瞬間閃過這個想法，幸好現在的惡鬼專注在說明自己的過往，沒有發現她剛才不應該出現的想法。

　　「在殺了室友之後我馬上換套衣服去找那群人，她們與我居住的房間很近只有隔三間房的距離，由於她們總是喜歡大吵大鬧使得周遭的房間沒有人願意住，加上房間的隔音設備好即使她們想要大聲求救也沒人聽得見。可是我太低估那群賤人了，沒想到她們竟然早就對我有所防備，或許是她們與太多人結仇於是不得不防，我唯一的武器被她們搶走甚至連人都被打昏，醒來的時候被她們抬至頂樓邊緣，雙手雙腳被縛、嘴裡也被塞了東西無法求救，結果反倒是我成為她們得手的獵物！」說到後面惡鬼的聲音越來越高昂，音調尖銳地刺破了念宇的耳膜流出鮮血，令她整個人看起來猶如電影「活死人之夜」的喪屍。

　　不曉得是因為鬼氣的影響還是惡鬼正在憤怒的關係，導致室溫逐漸下降變得冰冷彷彿身處於北極，凍得念宇已經痛覺麻痺感覺不到痛，加上大量失血的脖頸以及殘肢隨著室溫下降勉強止住血讓她保住一條小命，但是雖然她暫時保住了性命卻也快支撐不住，念宇不禁苦笑心想或許命中注定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吧！

　　然而纏繞在她脖頸上的那股力量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用力，使得念宇原本應該充滿活力的眼睛已經無力翻白眼，而且喘不過氣微微伸出舌頭的模樣彷彿民間傳說中的七爺八爺，見狀惡鬼輕笑道：「嘻嘻嘻，這樣子的痛根本不算什麼。妳試過被人從十五層樓高的頂樓由上往下丟嗎？必須眼睜睜親看著自己逐漸接近地面卻無法停止那種無奈感妳應該可以理解，可是妳卻無法體會肉身硬生生與冰冷堅硬的地面接觸時那種痛，妳知道嗎？當時墜落至地面的我甚至看得見並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血肉紛飛的模樣，那種痛根本就不像其他人所說一下子馬上結束了，在妳的大腦喪未失去知覺時都很感受得到肉體撞擊地面的痛楚，可比妳被貓兒一口一口吃掉還要痛苦，至少妳最後痛到知覺都麻痺了，而我卻是活活痛死、貓兒是活活燙死。」

　　「知道我為什麼會挑上妳們而不是其他人嗎？打開門是禁忌其一沒錯，但是他們卻不曉得汙辱也會召喚出我們。嘻嘻嘻，妳還記得妳在打開門之前說過的話嗎？『李永嫻，妳別攔著我！我要出去宰了那隻寵物，竟然敢在本小姐截稿前吵我是不想活了嗎？想死的話怎麼不跳進火鍋內煮成貓肉火鍋或是狗肉活鍋，何必在大半夜擾人清夢或是讓人情緒不佳，最好不好讓我知道飼主是誰，不然我一定要把她從宿舍頂樓踢下去！』」

　　啊……她當初會說那番話是無心的，她不曉得妖貓以及惡鬼正是自己當初所罵的死法一樣，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念宇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那番話，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那麼衝動的話，或許現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她倒在地上像樽人偶無聲的哭泣著。

　　然而她的這副模樣卻令惡鬼越看越氣，房間內的物品隨著惡鬼的憤怒飄浮在半空中亂飛，直到祂憤怒的吼道：「憑什麼像妳們這種人就可以活著，妳打從心底從來都不肯信任任何人，只會以鄙視嘲笑的目光看待別人，這樣子的妳跟欺負我的那群人又有什麼不同，而且身為受害者的永嫻反而加入霸凌她的那群人也成為加害者，我為什麼要讓我最憎恨的兩種人活下來，從頭到尾困難的二選一難題就是故意欺騙妳的笑話，沒想到妳居然會相信鬼話真是有夠笨的！」飄浮的物品立即砸向牆邊瞬間變成了一堆廢物，所幸砸爛的物品並沒有掉落至念宇身上，否則沒被惡鬼害死也先被砸死。

　　惡鬼大聲瘋狂的笑著，在一旁的妖貓彷彿與主人心靈相通感覺得到祂的憤怒，於是顯得躁怒開始左右走來走去連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更聽見從牠的口中發出令人顫慄的低吼聲。

　　然後──

　　「妳們都去死吧！」惡鬼冷冷的說完這句話，房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地面滾落的聲音，以及之後不斷出現喀吱喀吱的聲音，詭音在響了幾分鐘後房間終於逐漸回歸於安靜，房間內的燈光啪啦一聲熄滅。

　　房門仍然維持被打開的原樣，應該待在房內的念宇和永嫻卻憑空消失了，房間裡空無一人彷彿一開始這間房內就沒有人居住般安靜，而且應該物品掉落滿地顯得雜亂的牆邊卻什麼東西都沒有，物品全部都恢復原狀放置在原本的位子上，應該到處噴灑上念宇鮮血的地面竟然一滴血跡也沒變得煥然一新，好像房間內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

　　直至漆黑的天空泛起了鮪魚肚白，原本應該寂靜的走廊上傳出啪啪啪的走路聲人數不止一個，那個聲音在走至414號房門前停住了，一個睜著圓滾滾大眼睛的女孩從門外探進頭，眼神中遮掩不住好奇的慾望窺視房內，然後笑瞇瞇的對身後的同伴笑道：「妳們快來看這間房間好乾淨哦！而且房內的空間居然比我們居住的那間還要大。」

　　接著幾個女生陸續從她身後走過，大喇喇的直接走進無人的房內探望，「的確比我們那間房大多了，不如我們改搬進這間房吧？」

　　「可是這間房好像有人住呢！妳們看，房裡的東西並沒有搬走，說不定她們只是沒有關好門出去而已，我們快離開不然可能會被當成小偷！」雖然對於同伴的提議有點心動，可是環視整間房間似乎感覺有人居住的大眼睛女孩猶豫了。

　　同樣對這間房間感到心動的人不願意輕易放棄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便提起腳步快速走向門外邊走邊道：「有沒有人住看門牌就知道了，沒有名牌就代表這間房間將會屬於我們的。」

　　「怎麼樣，有沒有人住？」

　　站在門外的女孩面無表情讓房內的人都開始緊張了，該不會這間房間有人住吧？要是真的如此的話，主人突然回來該編什麼理由解釋她們擅闖房間呢？

　　噗滋一聲，站在門外的女孩用手指著同伴們緊張不已的表情大笑，「哈哈哈，妳們被我精湛的演技騙了，這間房間外面並沒有擺放名牌所以是我們的了，等一下趕緊向舍監申請換房應該今天就可以搬過來了。」

　　「妳好討厭哦！居然這樣子騙我們，等一下絕對要妳好看。」大眼睛女孩佯裝生氣要追打站在門外的女孩，其他人見狀笑道：「有時間追她不如回房收拾東西，既然是空房舍監也不會刁難我們肯定會同意讓我們搬的。」

　　「只是沒想到這麼好的房間會沒有住，該不會鬧鬼吧？」說出這句話的女孩馬上被人往腦袋揍下，「別亂說話，要是有鬼我們怎麼會不知道，更何況我們都住在宿舍幾年了，只要別犯了鈴鐺聲的禁忌保證我們可以住到畢業。」

　　女孩吐了吐舌頭裝可愛道歉：「抱歉抱歉，我們趕快去找舍監吧！」於是一群女孩像麻雀吱吱喳喳邊走邊打鬧離開了房間。

　　不一會兒女孩們得到舍監的允許順利的搬進房間，由於前人留下的東西大多是CD、充氣椅、參考書之類有用物品便留下來繼續使用。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名牌會不見，即使名牌不見舍監不可能會忘記414住著念宇她們，簡直就像是所有人都忘記她們的存在似的。

　　會不會學校目前失蹤的學生只有一個，就是因為那個失蹤學生就是惡鬼本人，之後在祂開始出來一一報復所有犯了禁忌的學生，那些人的懲罰除了被妖貓吃下肚靈魂永世不得超生之外，便是如同惡鬼本身被世人完全的遺忘？

　　然而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因為那些可以說明真相的人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

　　沒有半個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