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门女》萌菠萝

4、第 4 章

　　素娘放下手中的《大齐地理志》，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几日，她都在恶补诸多讯息。
　　大齐疆域，东临海，西有大漠，南边接壤几个弹丸小国不足为惧，唯一的劲敌便是北方的燕国。北方有三郡，青州、梧州、渝州。青州之北有玉行山脉，延绵千里，地势险峻，可凭借天险抵御劲敌，相对来说兵力较弱。梧州、渝州则是修筑长城及大小要塞，与北燕对峙，其中三大关：永平关、永兴关及永安关，是重中之重。梧州与北燕毗邻的领土面积更广，常规驻军十万。
　　秦家祖上清贫，世代从军，一开始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真正的发家史要从五十多年前的永兴关失守、梧州之乱说起。那时还是景泰帝在位，素娘的祖父秦平在永兴关当了多年的老兵，好歹混了个六品的校尉。北燕民风彪悍，生存环境恶劣，每逢天灾人祸，总要来骚扰边境打个秋风。上至将领官兵下至平民百姓也都习以为常。谁也不曾料到，这一年会有二十万大军深夜压境，分两路突袭梧州。永兴关、永安关相继失守，不过数日，大半个梧州就沦陷在北燕铁骑的践踏之下。只剩下不到一万的残兵，退守至梧州最南的乌河一带。整顿过后发现，秦平竟已是活着的最高级别将领。这一万残兵绝大部分是梧州本地兵，亲眼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满怀悲戚。秦平领着这支队伍在乌河河岸硬生生坚持了十天，终于等到援军到来，遏制了北燕的南下。此后大齐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打赢了光复之战，期间秦平更是率领那一万梧州兵屡立战功。景泰帝薨，元祐帝登基，秦平被封从三品云麾将军，掌管梧州军，并在大兴府建了将军府。然而多年戎马生涯已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次年就因旧疾复发病逝了。元祐帝念其功劳，又因秦平长子及长孙均战死沙场，便命次子秦宏继承父业，封正四品忠武将军，接管梧州军，直至如今。
　　秦家与北燕，除了国仇更是家恨。上一世，恐怕父亲最不能接受的是他没有死在最残酷的战场，却落在奸人的阴谋里，按上的罪名居然还是通敌叛国，实在是太过讽刺！
　　一思及此，素娘抑制不住满腔愤怒，双手紧握，深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前世的自己活得蠢笨不堪，十一岁前任性骄纵，从来不曾关心过周遭他人，更不用提复杂的家国时事。回了大邺后被太太狠狠的收拾了一番，终于不敢放肆，乖乖学了规矩，做起大家闺秀。十五岁被太后赐婚，嫁给了朱裕，同样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头什么时候变了天都不知道。所以秦家落难，她除了守住一点骨气，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现在重生，她也没有办法立时找出真凶。是父亲功高震主，还是说有人嫉妒秦家手握兵权，借刀杀人？人心叵测，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蛰伏了。

　　窗外的雪落了又化、化完又落。养病的日子其实很无聊，每日来来去去都是姨娘、胡妈妈、玲珑及几个小丫鬟，见不到一个新鲜面孔。哥哥被父亲压在军营里操练；韩怀瑾闯了祸被拘在家中；平时来往的几个小姐妹，本来感情就深不到哪儿去，探过一次病也就够了。素娘记得，当初她的脾气本就不好，又因为养病整日困在床上，性子越发急躁，迁怒责罚了好几个下人，被父亲得知之后又很是不快。
　　这一世，她不能再让父亲对她失望了。若是能得到父亲的原谅，说不定她就可以不用去大邺。
　　虽然从永兴关到大兴府，快马加鞭，一日可以来回，但父亲基本上数月才回会一趟将军府，更不用提远在大邺的秦家老宅。如今已近年关，父亲和哥哥也应该快回来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自外面庭院传来一阵嘈杂，随即帘子被高高甩起，一道身影大踏步的走进来。
　　“妹妹！”
　　素娘眼睛一亮，坐直上身，惊喜得叫了声“哥哥”。
　　“别动！”秦霖忙把她按回去，“小心你的腿。”
　　“没事，没事。”素娘笑得眉眼弯弯，“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想见到哥哥？”秦霖故意板起面孔，见素娘急急反驳，下一刻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抚她，“逗你玩儿呢，别哭啊。”
　　素娘胡乱抹了抹眼泪，笑道：“哥哥不懂，我是喜极而泣。”
　　秦霖是张氏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庶子，却长在秦宏身边，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打仗杀敌，才会跑就开始舞刀弄枪，十岁上就被父亲扔到了军营里，隐了身份，从最末的小卒开始磨练。他比素娘大五岁，从小就很疼爱这个妹妹，有什么好玩的总不忘先送来给妹妹，然后眼巴巴等着素娘玩腻了，他再捡回去藏起来。
　　素娘离开大兴府后，兄妹俩数年不曾再见。素娘出嫁那日，终于盼到了秦霖来大邺，却只来得及看一眼，只觉得哥哥又黑又瘦，满脸胡渣子，笑容很是勉强。还以为来日方长，原来那竟是前世最后的一眼。
　　秦霖哈哈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好了，别哭了，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原来是套娃娃。大娃娃套小娃娃，一连套好几个，据说是从比北燕更北的国家传过来的，最精致的可以套十几个，最小的那个只有拇指那般大小。上一世，秦霖也送了素娘一个套娃娃，后来不知所踪。
　　不等素娘开口，秦霖已经得意道：“这叫套娃娃，可是从很远很远的北边传过来的。哥哥我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呐，送你了，今年你生辰我都没办法回来，当是补你一个礼物。”
　　素娘顿时泪盈于睫。
　　秦霖手足无措：“哎呀，怎么回事，半年不见，你怎么就变成了爱哭包？”一边挤眉弄眼。
　　素娘一下子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好了，好了，别动不动就哭，你可是我秦霖的妹妹，秦大将军的女儿。”秦霖有些笨拙的取来帕子，擦去她的眼泪。
　　素娘用力点点头。哥哥说的是，她是将门之女，立身行事，当对得起这个身份。
　　“快收拾收拾，等会儿父亲要过来看你的。”秦霖表情踌躇。
　　素娘见状，略一思索便了然了，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是不是父亲生我的气了？”
　　“别说你父亲，就是你哥哥我，也很生气。”秦霖戳她的脑袋瓜子，“你这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做出这么蠢的蠢事。”当他听父亲说，妹妹因为逞能好胜，不仅不顾自己半瓶水晃荡的本事，还非要和韩怀瑾在城内赛马，结果躲避行人不及，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心里就咯噔一声，再对上父亲阴沉的脸色，不由为妹妹担起心来。父亲为人严谨自律，最不喜逞强斗殴、恃强凌弱之类的事，妹妹平时里任性也就罢了，居然敢触父亲的逆鳞。当时顾及她的伤势，父亲只字未提惩罚的事，只派了军营里最擅长接骨的大夫回了趟将军府。现在他本人回来了，肯定会旧事重提。“等会儿见了父亲，你可千万要收好你的犟脾气，主动认个错，态度要端正，表情要到位，认个错又不会少两肉，听懂没有！”秦霖说得都是他血与泪的经验教训。
　　“放心吧，哥哥，我知道的。”素娘答得认真。
　　秦霖一路风尘仆仆，回府后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先来看妹妹，就是怕妹妹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他得想法子在妹妹顶撞父亲之前先把她哄住了。谁知见面后发现，素娘目光清冽，脸上除了喜悦之情，并未有任何的怨怼和哭诉，心中不免啧啧称奇，暗想着难道生了一场病，妹妹居然懂事了不成？
　　见他半信半疑的神色，素娘只是抿嘴浅笑，命玲珑将她亲手所绣的荷包拿出来。荷包上只绣着简单的一从兰花，清清爽爽。先前素娘并不擅长女红，连嫁衣都是请外面的绣娘赶工才没有错过出嫁，倒是在嫁给朱裕之后，她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也没什么事做，百无聊赖之下开始拿起针线，慢慢的一般的活计竟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她明面上才十岁，不能做得太出格，免得被家人怀疑。“哥哥，这个是给你的，里面是姨娘前些日子从普渡寺求来的平安符。”
　　秦霖好半响才“啊”了一声，越发觉得不可置信，伸手探了探素娘的额头，才诚惶诚恐的接过荷包。“这是，这是你绣的？”从小到大，他可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差点就要泪流满面。“妹妹啊——这回换成哥哥要喜极而泣了。”
　　一旁的玲珑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素娘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俊不禁：“别这样，哥哥。我还预备了一个，是送父亲的。”
　　秦霖头如捣蒜：“对对对。看咱们姨娘，说话做事从来温温柔柔，连父亲这样的大老粗都被绕进去了。你要是能学到姨娘的两三分，就不用怕父亲了。”
　　“哥哥居然还私下编排起父亲姨娘来了，就不怕妹妹我去告状麽？”
　　秦霖立时求饶。
　　一时间，桂香园里笑声阵阵，温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