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诺暗

1、诗人与世人

　　第一章诗人与世人
　　沈自新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对我说，池安，我上辈子一定杀死了一个诗人。
　　那晚满天繁星异常明亮，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大声嘲笑她的时候，她沉默的仰起头，眼底若有若无的光亮清洌得刺痛了我的眼。
　　其实她说的没错，沈自新确实爱诗爱到了骨子里了。

　　不管古诗还是现代诗。
　　她看顾城，这个有黑色眼睛的男人说我们匆匆错过，因为你相信命运，因为我怀疑生活。沈自新说这恰到好处的解释了少数人和大多数人的区别。
　　她欣赏徐志摩，她说他是一个一生为爱奔波终于为爱而死的男子。林徽因的轻柔典雅，陆小曼的风情万种。他在爱里迷藏，他在爱里起伏，他在爱里消失。他没有错，他只是甘愿。
　　在她的摘抄本里，阿多尼斯的诗占了多数。阿多尼斯是一个不出名的叙利亚诗人。然沈自新如是道，他的诗是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最深切的爱恨，希望，伤口与笑意。她最爱那一句：我自幼就受过伤，我自幼就知道，是伤口创造了我。
　　如果之前的只够得上喜欢，那么沈自新对海子无疑是深切的爱。
　　沈自新是这么说的，海子是个注定会死亡的诗人，因为他的情感方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一生渴望飞翔，可他最后还是死于大地。当火车轰鸣声淹没天地时，他终才于得到自由。他笔下惨烈却深情的意象，看似漫不经心可实如深海汹涌，犹如感情的一种原罪，叫人欲罢不能。

　　沈自新从来不买任何教辅书，她总是不吃晚饭把钱省下来去买二手诗集。她对我说，池安，你看，这样又减肥又养身。她在床上铺满了这些陈旧的书，她说睡在上面的时候可以闻到那些陈旧的味道，只有这样才可以安心地暂时离开现实。
　　她有时候来我家里玩，看到我书桌旁边厚厚一摞一摞的练习卷，就总是抽起几卷痛心疾首地拍我的头。池安啊，好好一孩子再做下去要做傻了啊。
　　我咬着腮帮子愤愤地夺下那些考卷，追着打她，沈自信你明天再不交作业，你就来帮我做卷子。
　　好好我投降，沈自信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池安真是个好孩子。

　　众所周知，池安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品学兼优的意思是，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乐于助人团结友爱谦虚好学，有很强的集体荣誉感和责任感。
　　忘记这是申请哪个奖项写的自荐词，总之沈自新看完后嗤嗤地笑，池安，你有多少节语文课是在和我传纸条呢？
　　我喜欢语文课，然而我喜欢语文课的理由并不是这课多生动有趣，我知道作为一个语文课代表我说这样的话太不应该了，可是面对一个年过四十谢顶的满身烟味的男人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把充满自由气息的文学变成应试教育下条条框框的答案，究竟意义何在。
　　然而，语文课的时候我总能收到沈自新的纸条。信手撕下的作业纸，隽永而细腻的文字。每一次都能轻易击中我内心的一点点蠢蠢欲动。
　　沈自新的字是颇有棱角的，撇捺之处皆是诗情。但很少人见过她这样美的字，平时作业本上的最多用龙飞凤舞来形容，她从不看重那些枯燥的学习，她只有在写诗的时候才真正用心。

　　我时常能在半夜背完十页英语单词或者刷完半套数学试题后收到沈自新的短信，有时是四行古诗，有时是多行现代诗，然后我照例回复晚安。
　　很多时候我会感到愧疚，作为唯一的读者，我总是没有只言片语。每首诗写得都很好，如画似幻自有意境。可是要我写诗歌鉴赏却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的。
　　其实沈自新又怎会在意呢，她只是暗夜里一颗光芒过分明亮的星星，偶尔向周围多洒落几许光亮罢了。